极端
第二天上学前,易殊经过易郁房间,站了一会又折返回去,拿手机给易郁发了条消息。
【好好休息。】
他们昨晚才添加好友,聊天记录也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易殊发完等了会,见没回应,猜易郁可能还在睡,便放下手机。
出门前,她看到倒在草坪上的自行车,破损不堪,车链子上还有雨水,时不时往下滴。
易殊上前把车扶起来,靠墙停好。
“这是……”
“易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听到司机的催促,易殊干脆直接把自行车上挂着的晴天娃娃扯下来,用餐巾纸包好放进书包夹层。
和往常一样,易殊让司机把车停在马路边,剩下的路自己走过去。
但今天的路,有点安静。
旁边没人推着自行车,一路上扯些有的没的。
易郁也不管她听不听,就是自顾自讲个不停,好像要把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宣泄出来。
易殊低着头,不知不觉走到车棚,突然意识到自己绕了远路,又赶紧跑去教室。
开学考过后就开始第一轮总复习,易殊不太爱听语文课,但这会也只能勤勤恳恳记笔记。
不然以后默知识点,就她和易郁的人缘,连个借鉴的也没有。
好在方怜木讲课足够有趣,也足够激情澎湃,即使那些知识于他而言早已烂熟于心,他也能当作第一次知道,像发现宝藏一般和同学分享。
他像新老师一样有活力,又比新老师狡猾。
即使再有趣,易殊也做不到全神贯注一节课,但方怜木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他能精准探测到哪个学生意识游离,然后打开他的小盒子,开始抓阄点名。
一节课,像一场刺激的冒险。
今天方怜木抽到了易郁,但易郁不在,方怜木对着他的座位摇摇头,感叹道:“外面的世界总是更精彩一些。”
班上许多人听了都笑起来,懂方怜木的言外之意。
易殊不懂,可她能感觉到这笑耐人寻味。
为什么,不就受伤请假了吗?为什么好像他故意逃课不来上学一样。
接下来一天,易殊都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旁边空落落的座位,突然很担心易郁。
但她没有手机,只能等下课,一节又一节,眼看黄昏降临,终于熬到了下课。
易殊书包早就整理好了,拎上易郁的作业就往门口跑,坐在后门口的贺以谦看她这么急,提前给她开了门。
“谢谢。”易殊经过贺以谦身边时说。
“没事。”
易殊一路跑过来,但到了马路边,司机并没有如约而至,她以为自己来早了,但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来,不免有些焦急。
“小殊。”
易秤衡降下车窗,看到易殊的那一刻,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
“小殊今天爸爸接你,有点突然没来得及和你说,等久了吧?快上来,爸爸带你去吃饭。”
“……嗯。”
上了车,易秤衡把手机递给易殊,“小殊,想吃哪家店?你自己选。”
易殊愣了下,没有接过手机,“不回家吗?”
“嗯,爸爸那天不是没陪你吃饭吗,今天补给你。”
“那易郁呢?他也一起去吗?”
“他啊。”易秤衡脸色暗下来,“他在家休息,阿姨会给他做好饭端上去的。”
易殊抿了抿唇,接过手机,随便挑了家中餐馆,“就这家吧。”
“好。”
和易秤衡单独相处对易殊来说是一件为难的事情,她抵触易秤衡事无巨细的关心,却又无法对他的关心视而不见。
“我听你班主任说,你和易郁坐一块?”
“嗯。”
易秤衡顿了顿,道:“小殊,你现在觉得,易郁是个什么样的人?”
易殊没想到易秤衡会突然问这个,也猜不透他的意图,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说不上来,但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他。”
对于这个回答,易秤衡并没有意外,反而意料之中般点头,“很正常。”
“……为什么?他犯了什么错吗?”
“犯错是可以原谅的,但他不配。”易秤衡仰头喝了口酒,“他明知故犯。”
等吃完饭回到家,头顶的天空已经挂上了星星。
易殊没想吃那么久,但易秤衡说自己难得有时间,一定要多待一会,下次再有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告别前,他再次提醒易殊。
“和易郁保持距离,他心思很深。”
经过易郁房间时,易殊抬起手想敲门,犹豫了会,又垂下手。
她回到房间,把今天的作业拿出来,连带着把易郁的那份也掏了出来。
看着散落在桌上的作业,易殊知道,今天是不得不见易郁了。
可她又不禁想起易秤衡那番话。
“易郁高一是住校的,一开始还好,后来隔三差五就出事,发烧、摔伤、胃痛,各种问题都有,他妈就把他接回家,亲自照顾,慢慢养好了。”
“他妈妈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了,就让他回校住,他也答应了,结果没两天,老师打电话来,说他和舍友发生争执,打了起来。”
“舍友说他一直以来都是故意逃课,看到他把开水浇在胳膊上,抽屉里还有很多过期的药……”
“这件事闹得全校都知道,本身他就孤僻,因为这件事更没有同学愿意和他往来,之后他就搬回家住了。”
“后来他偶尔还会说生病,他妈妈直接给他找了个家庭医生,过了一段时间也消停了。”
“小殊,易郁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不知道他这次又有什么念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他这种人,你要时刻保持警惕。”
易殊攥紧手机,划开锁屏,点进和易郁的对话框,上面的对话还停留在她早上那句,好好休息。
一天快过去了,易郁并没有回。
她把作业要求编辑好,一并发给易郁。
【我把作业放你门口,你看到了拿一下。】
办完事,易殊放下手机,准备写作业,但脑海好像有两个人在争论,吵得她心烦。
常规的题目还好,于她而言就是烂熟于心的程序,但一遇上新颖的题,她却能卡许久。
思路始终忍不住绕到易郁身上去。
最后一题易郁烦躁地随便填了个答案,合上练习册塞进书包。
书包夹层里,晴天娃娃用餐巾纸包裹着,躺在里面。
晴天娃娃的笑脸上沾了泥土,像被人捂住了嘴。
易殊心中的天平突然松动。
一个在自行车上挂晴天娃娃的人,会喜欢下雨天吗?
她把晴天娃娃放进抽屉,拿出手机,微信里依旧很安静。
易郁还是没有回她。
莫名的,她有点不安。
【易郁,你是在睡觉吗?】
没有回应。
【对方已取消】
语音不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也不接。
易殊倏地站起,冲出房门,易郁房门口,作业还整整齐齐地摆着。
“易郁,你在不在?”
她转了下门把,但推不开。
“怎么会……易郁!”
没有回应。
站在门前,易殊突然感觉,这不是一道门,是一堵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