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下一场就轮到自己了。
  周颖背着吉他站在后台，握着手腕上黄色碎花图样的大肠发圈，虔诚祈祷演出顺利。那是她的幸运物，陪着周颖弹过无数支曲子，而今，是高中生活的最后一次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表演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从昨晚就睡不好觉，再加上白楚新还特地打电话过来和她细细碎碎的聊着天，祝她演出成功。
  周颖会演唱一首自创曲：名为《小星星》的暗恋小情歌。
  而她知道白楚新就坐在第五排，他甚至、也许可以看清她在台上的所有指法。为了不与白楚新对视，周颖刻意没戴隐形眼镜，不让自己下意识上台就开始找寻白楚新的位置，模糊的视线会让她更好将这首歌的心境传达出来。毕竟——
  她感觉自己和白楚新能成。
  上回白楚新说，只喜欢待在自己身边的，那除了她还会有谁？周颖思来想去，自从认识白楚新之后，就只有她一天到晚跟在人家后面跑来跑去还不嫌烦的啊。如果……这是白楚新给她的暗示的话，那么握着这百分之九十的信心，周颖已经和姚熙熙放话，一考完学测就告白。
  姚熙熙：「为什么不心动就马上行动？」
  周颖：「别忘了我妈是教官，大考之前在她眼皮底下谈恋爱，您觉得我活命机率有几成？」
  姚熙熙：恍然大悟。
  所以表演的时候她怎能看见白楚新，光是想到他会在台下注视着她就令人心动不已。虽然这首歌的确是因为暗恋白楚新才有的成果，但现在他们成的机率可是有百分之九十耶！她一见他就想笑，眼睛弯弯、唱出来的声音甜甜糯糯，谁还能听出来这是一首酸涩小情歌啊。
  「我喜欢你／大概是无法公开的秘密／就连承载的星星／也终将离去」
  如雷的掌声伴随着退场，周颖鞠躬的时候只想，终于不会再是秘密了。她坚持了好久的喜欢，总算即将被稳稳抱住，未来，将会有个人牵起她的手，陪着她继续往前走。
  周颖前段时间常常在想，万一这份曖昧到头来的结果是只剩她自己一个，而没有白楚新的话，好像也不会到太糟——因为对方是白楚新、因为是白楚新，至少她不会觉得浪费了这些时光，所有跟白楚新在一起的日子都令她感到开心。所以她觉得，假使有那么一天，她会哭，也会知足。
  明明是高二才认识的白楚新，周颖却感觉他好像和姚熙熙一样，佔据了自己整片青春。
  周颖又想，那我是有多喜欢白楚新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了。
  谢幕散场后，所有社团人员皆留下来一同打扫收拾。周颖正蹲在地板上缠起音响电线，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是白楚新。
  「喂？」她将电线绑好放在音响上，拿起拖把边讲电话边行动。
  白楚新说：「还在会场吗？」
  「嗯，我们要打扫完才能离开，」周颖想了想又说：「然后要一起去吃庆功宴。就学校附近那间义大利麵。」
  「嗯，知道了。」白楚新站在礼堂外倚靠着墙，时不时望着紧闭的门。手中握着一束有淡蓝色和淡紫色的绣球花。「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不好吧，」周颖赶忙答道，「我们大概会吃到八点多，很晚的，你别浪费时间。」
  白楚新笑了笑，没有应答。又说：「挺好听啊，小星星。」
  周颖耳朵一热，明知道并非面对面却仍是低下了头笑得灿烂。「嗯，我也感觉不错。」幸好白楚新没当面夸奖她，否则一定只会顾着害羞了。
  「唱得好像你正在暗恋一样。」他说。
  周颖微微一僵，没想过他会听得这样细腻。「书上学的。爱情小说多看一点你也能体会。」一切皆仍未准备好，她只好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拿着拖把满头大汗在电话告白什么的，一点都不正式吧。
  「嗯。」白楚新眼角饱含笑意，只轻应一声。「学以致用也挺好。」过于轻挑的语气让周颖怀疑他根本不信。
  「你去忙吧。记得回我讯息就好。」
  「嗯。」
  「对了，周小颖——」在周颖掛断电话前，她听见白楚新低声唤她。
  「怎么了？」
  白楚新悄悄推开礼堂侧门，只透过一道约莫五公分的缝隙便轻易找到了周颖的背影。「突然想到，有一些话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他看着她，缓慢的却认真的说：「恭喜周小颖同学演出成功。表演很精彩，你很出色。」
  白楚新一直在图书馆待到晚上七点半才离开。同样捧着那束花。他突然有些哭笑不得，想着当初应该将花束留到傍晚再去店里拿取。毕竟这样在校园还真是走到哪显眼到哪。白楚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有些笨拙，只为了想要在迎接周颖的第一瞬间，将它送到她面前而已。
  在前往庆功宴的场地途中，他先传了讯息。
  【白：还在吃饭吗？】
  几乎不过三秒鐘就显示已读。
  【颖子不是影子：有些人还在吃，我刚吃饱】
  【颖子不是影子：但好睏，今天好累，好想睡～想先走了】
  也许是前一晚睡不到四小时，又或许是因为吃太饱的缘故，周颖眼皮逐渐沉重。
  【白：那我们准备回家？】
  周颖可被他吓醒了，睡意全无的坐起身。
  【颖子不是影子：现在？你……一直在等我？】整整等了她三个多小时？她以为白楚新在打完电话之后就先回家了，毕竟这中间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啊。
  白楚新恰好走到餐厅门口，拨了电话过去。
  「嗯，你想回家的话，我就在外面。」
  过了十分鐘，周颖推门而出，急匆匆的抓了白楚新的衣袖让人家等一会儿就跑回餐厅；又过了五分鐘才出来，手上多了杯饮料。
  周颖还没来得及去注意白楚新手上的花束，只一味将温热的奶茶塞进他掌心，一边念着：「你不会是一直在外面等吧，要是你说是我会揍你喔！现在都秋天了晚上还凉，你说你只穿一件衬衫还待到这么晚如果感冒怎么办？」她摸了摸他的手掌确认着：「你冷不冷啊？」
  白楚新笑着摇头，「我待在图书馆的，刚才过来。」将奶茶和花束一同放在餐厅室外候餐的空桌上，拉起周颖垂落的外套两端，「嗯，外面冷，以后你出门要记得拉上拉鍊。」
  周颖有些懊恼，不想白楚新浪费这么多时间。「你要等我的话应该先说一声的嘛，要不然早一点传讯息跟我说也好啊……你什么都没说，我以为你回家了……要是你说的话我会早一点结束嘛。」
  白楚新轻轻揉揉她头顶，「这是你最后一场成发庆功，我不想打扰你，你玩得尽兴再出来。况且我也没有什么大事啊，不重要。」
  「什么不重要！我告诉你——」激动踮起脚尖反驳的周颖，终于看见白楚新后方的花束，「你带的花？」
  「嗯，」他将那束中间放了一隻巴掌大吉他小熊的绣球花递给周颖，「想过要在打扫的时候送给你，可我又不想让你收到花之后匆促回去。」我想要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待久一点。
  「周颖，」他又说了一次，「恭喜你演出顺利。」
  下一秒，白楚新就获得了一个小苍兰香味的拥抱。周颖的发丝飘在他的脖颈。
  「怎么了？」他问。温柔的手掌同时附在她的背上。
  周颖在他看不见的后方红了眼眶，「没什么，就是想说，谢谢你，我很开心。」又说道：「比你下午夸奖我时，还要开心一万倍。」
  因为在我想你的时候，你就带着礼物，出现到我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