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感恩节当天，学校福利社有个传统：为了回馈学生们整年下来的支持，午餐时间会特别贩售爆料版的超人气商品——起酥芋泥肉松麵包。据说咬下第一口，满馅的芋泥和肉松会因为承受不住挤压，而瞬间破防、涌入口中。香味四溢、好不满足。麵包限量一千份，一人限购两个，原价贩售，售完为止。
  对所有学生而言，这简直是高中三年来至少必吃一次的习俗！
  周颖前两年的感恩节，归功于姚熙熙迅速的脚步与手速，皆成功达标、顺利吃上。可今年因为成发的关係，她必须得利用午餐时间与社团成员们聚会、抽不出身；姚熙熙更不用说了，管乐社同样忙得焦头烂额、分针夺秒。看来这下今年是谁都吃不到了，宾果游戏宣告失败。
  上午第三节下课，距离午餐时间越近则越鬱闷的周颖走出教室趴在栏杆上，眼巴巴的望着福利社的方向，正好看见了貌似餐车司机正将食物一箱箱搬到门口。唉，那只让她吃过一次就无法忘怀的滋味、任何食物都无法媲美的幸福感，居然会在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刻缺席！这几乎就要成为她高中三年最大的遗憾，没有爆浆麵包的高三还怎么让人好好甘心毕业了——
  不知道跟学生会提议在毕业典礼给每位毕业生一块爆料起酥芋泥肉松麵包能过审吗？
  毕竟也是学校闻名的特產嘛。出了校门就找不到同款的那种耶。
  上完体育课的白楚新正走回教室，一旁的林牧还在大肆炫耀着自己最后发球有多么神乎其技，以至于让他们队成功夺胜。刚打完排球的白楚新听着听着替他都觉得渴，于是喝了口水，不料一抬头就看见趴在栏杆上的周颖。他看了眼手錶，打断林牧提醒他回教室补上等等要交的英文作业，自己则快步跑上阶梯。
  「欸，」白楚新在人眼前一挥，指指周颖的白袖子：「外套脏了，这里都灰尘。」
  周颖听声音也认得人，懒洋洋的眼皮都不抬一下，嘟嘟囔囔的：「你怎么来了。」
  白楚新被她嗓音里的懒散给逗笑了，软绵绵的像刚睡醒，也猜到她情绪不高：「在楼下大老远就看见你趴在这演内心戏呢。」他随她的视线跟着望去，也一同趴在栏杆上，靠近耳边说：「饿啦？」
  被戳中伤心处的周颖疼得活了过来，转过身仰头叹气：「我内心的绝望你是不会懂的，这不单单只是饿不饿的问题。」是缺憾、是学生时代里无法被弥补的缺憾问题。
  白楚新学她转过身，双臂敞开掛在栏杆上。想起昨天周颖在社群网站上发的限时动态，对她对麵包的执着实在觉得好笑，却也不忍心笑出声。他凑过去问：「感恩节麵包？」
  「嗯——」嘴角更明显下垂了，「但今年吃不到了，等等我跟熙熙都得忙。」
  「这不简单，」白楚新说，「我去帮你买啊。」
  周颖高兴得蹦起来，「真假？你要去买吗？」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度，一个激动抓住了人家手腕。
  「嗯，」这才多大点事。白楚新瞄了眼她的手，浅浅一笑，也不动。「周小颖陪我读了这么多书，好歹也让我感恩一下吧。」又垂眸，轻描淡写的说：「搞不好还可以整个美食诱惑什么的呢。」只不过声音恰好被鐘声给压过。
  「什么？」
  「没事。」他说。「先走啦，午休醒来的时候再来找你。」白楚新将她推到教室门口，「进去吧。好好上课，别馋。」顺带叮嚀一句。
  白楚新不常午休，所以在下课鐘响的那一剎那，就拿着麵包轻手轻脚走出教室。一来到周颖的班级，没拉上的窗帘与窗户，让他一眼就能看见第二排的周颖仍埋在手臂里趴在桌上睡得深沉，露出微微皱眉，一点都没有要醒来的跡象。
  原想将麵包放在桌上就走，可想了想还是不愿错过人家满心欢喜的小表情。
  于是，伴随上课鐘响醒来的周颖，爽约的震惊让她立刻醒了脑。慌忙跑出走廊东张西望的找寻着理所当然不在的身影，又懊恼的回到座位点开手机，想传送讯息道歉，就看到了封两分鐘前传送来的对话。
  【白：没事，我下节课再来】
  刚坐起身的姚熙熙睏得瞇起眼质问：「你为什么睡醒就对着手机傻笑？」
  好不容易倒数完满是古文的五十分鐘，周颖一下课就捧着手机衝到白楚新一定会经过的楼梯口，在他踏上最后一格阶梯时跟着走上前相认。
  周颖接过麵包道了谢，有些游移的说：「我刚才做了一个很真实很真实的梦。」
  「嗯？」白楚新将她拉到角落避开下课人潮。
  因为梦境太熟悉、太贴近现实，所以周颖记得很清楚：「我梦见，中午从社团开完会后却找不着回教室的路。我们一群人一直跑一直跑，才发现走反边了，那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于是我们赶紧往反方向跑回来，却发现所有大楼楼梯口都拉下铁门锁死了，只剩艺术馆那栋有个警卫叔叔正坐在楼梯下。我们拜託他好久，警卫才从上方解了锁，降下一个通往二楼的绳梯。我爬到一半却突然变得很高，因为太危险了，所以我们又都放弃了。最后不晓得为什么变成搭公车，只要搭上那台公车我们就能顺利回教室上课。我站在公车上，然后我就醒了。」
  白楚新笑了笑，「那你的梦还挺累。」难怪那时见她皱着眉，肯定在梦里跑得气喘吁吁。
  「嗯，因为我一直在跑，疯狂的跑。」但她的重点不是这个。「我还梦见林牧了。」周颖说。
  「你还梦他干什么？」
  「我梦到他……」周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也不晓得再问下去算不算告白。她拿捏不好戳破那层窗户纸的距离，可突然就是很想藉由这个梦，旁敲侧击看白楚新的反应。「有一段我实在跑不动了，拖着脚步，但一转头就看见林牧对我说『白楚新可不喜欢跑得慢的女生』。」周颖紧紧捏着麵包两侧封口，却还挤出笑容，「很奇怪的梦吧。」
  「嗯，」白楚新低声说，「跑得快的我也不喜欢。」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周颖听不出他有没有言外之意，只知道接着如果把「那你喜欢怎么样的女生啊」这句话问出口，就真的太超过了，就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她还不想面对，现在这情况已经够尷尬了。
  「哦～」周颖点点头看向别处，装作对他的回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梦到林牧这点实在是太奇怪了。」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代表以后你跟林牧没缘分。」
  周颖被他带偏了，疑惑着：「是这样吗？」她想了想又说：「那你现实里应该要喜欢跑得快的女生啊。」
  白楚新不得不讚叹她这种举一反三的神奇脑回路，挑眉无奈一笑，「我说的是人，不是话。」
  「还有，周颖，」他略显认真的说，「我喜欢待在我身边的。不快也不慢，就并肩和我一起，能够走长长久久的。」
  像你一样。
  「听懂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