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怨偶_分卷阅读_44

  第二日一大早许老汉果然与罗氏一大早便捏着几串钱出了门,往那最大的店铺街坊逛去了。自太皇太后薨,天子下旨祭葬礼仪,悉从俭朴,仍遵古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国丧期才过了半月,街上又重新热闹起来,民间的一些嫁娶宴饮也开始作兴起来。
  宝如看到他们出了门,便让银娘出去买了些好吃的回来,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精致菜和桂花糕,叫了段月容和敬哥儿来吃,敬哥儿已经懂事许多,一边吃一边依依不舍地问:“要留些给祖父祖母么?”
  宝如道:“你祖父祖母出去外头逛,好吃的地方多着呢!你只管吃便是了。”一边又问段月容:“如今家里情况已是好多了,如何你还是这般憔悴?”这几日段月容到了京城,一直默默无闻仿佛不存在一般,宝如看着只觉得她可怜,又有些怀疑起当年那悬案来,如今自己一个接一个的怀,显然她和许宁两人不仅没有问题,反而十分好生养,既然如此,为何当年一个都没有?为着这桩疑案,她着实不敢再和前世一样,太过亲近她,只能淡淡地远着,只是如今冷眼看着,她着实不像是能做出绝人子嗣的事来。
  段月容苦笑一声,却不想在孩子面前抱怨罗氏,只是低声道:“本想着敬哥儿如今也五岁了快能开蒙了,他极是聪明的,只是在家里公公婆婆一打听请先生的束脩,便有些舍不得,加上刚得了敕封,便合计着还是要来京里和你们一起住,又能省下这笔束脩,又能过上官夫人的生活,我想着让二叔指点指点孩子也好,谁知道二叔却不在京城,这一来一去,只怕要耽搁了。”
  宝如低头看敬哥儿其实生得挺好,依稀有些段月容的模子在,青头白脸,身上虽然都是旧衣服,难得段月容针线极好又用心,改得十分合身干净,看上去很是可爱。不由想起前一世他待自己也是极亲热的,总是婶娘婶娘的喊着,心一软道:“外边胡同尽头有家私塾,每日有先生讲半日的课,我使人去打声招呼,你让敬哥儿每日去学一学也好。”
  段月容慌忙站起来深深行礼道:“如此多谢弟妹了。”又拉起敬哥儿来道:“快谢谢你婶娘大恩。”
  宝如道:“不必了,总是我们淼淼的堂哥呢,能帮一把便帮一把了,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如今手里不比往时,不甚宽裕,也帮不到多大的忙,你也别嫌弃。”
  段月容道:“如何敢嫌弃?弟妹已是帮了大忙了,敬哥儿是我终身指望了,你帮了他便是对我大恩。”
  宝如心下轻叹了口气,想起许宁说的替她找了改嫁的富户她却不肯改嫁来,想了一会儿还是听了劝说的心,前一世她何尝不和她说过改嫁的事,她当时也是一副绝不改嫁的贞节样子,这样的人虽然表面软弱可欺负,有时候认起死理来也是牛心左性的。宝如进了内室,悄悄拿了几两银子出来叫小荷出去给那私塾送去。
  不多时果然徽王府命人补送了张帖子来,邀请罗太孺人参加赏桂宴。
  许留与罗氏一逛就逛了日落西山才回了院子,回来就唉声叹气,又痛喝了几杯水,宝如心下暗笑,问道:“爹娘可挑好礼物了?”一边命人拿了那张帖子来与罗氏看,罗氏一边紧紧握着那张帖子一边嚷嚷道:“哪里买得起!我们先说去看看首饰插戴,想着买点金簪子手镯之类的插戴或是头面也成,谁知道都是那样贵的!根本没几两金子,居然贵成那样!倒不如自己拿了金子银子去做哩,只是这时间紧了,却是来不及,我们又走了些古董店,那些画啊字啊我们也不认识,只是随便一副就要上千两银子,我们看着旁边一幅画画得明明也差不多,却只要十两银子,便想着不如买这个,结果别人问我们是买去送给谁,我们说是送王府的,那人就笑我们吹牛,我和他争,他说送给王府哪里敢送这样的,这样的画只好用来挂在酒楼戏院包厢这样的地方,若是要送王府,时人的不好送,得送有些年头的名家,才算有资格,我们一问都是要好几千两银子的!如何送得起?更不要说那些古董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样样都贵得很。”
  许留蹙着眉头道:“太寒酸拿不出手,但凡看得上些的又太贵了,却不知从前你们走礼如何走的?”
  宝如道:“从前都是相公备礼,参加的也就是一些寿宴、过生、周岁宴、丧礼这样的,不过我看着也不过是一两样寿面寿桃、长生镯之类的东西或是自己画的画、写的扇面之类的东西,或者是与其他同年凑份子。”
  许留叹道:“如此如何能晋升?果然没有长辈一旁指点你们就是不行。”一边又细细教她:“总要送礼送到人心里去才好让别人记住你们。”
  宝如道:“我也不知,不过我看相公学问好,还是多有人来求他题字的,大概他们文人来往也不太讲究这些。”
  许留再三嗟叹,一边又和罗氏道:“明日我们还是再出去看看,带上银两,好歹也要备份好些的礼物。”罗氏却有些不满道:“我自己也要买身衣物插戴呢,今日看了那些头面,我才觉得我们武进那边做的首饰差太远了,到那日如何戴得出去?”
  两老絮絮叨叨的讨论,宝如也不去理他们,只说有些困倦,要照顾淼淼,自回了房内,其实许宁是文官,徽王府一贯要避嫌,不敢结交文臣的,如今忽然邀请她赴宴,怕是别有内情,或者是有官家授意也未可知,而他们却不可送太贵重的礼,否则传出去便是媚上之意,少不得被人非议。反正她给他们老两口的钱是买不起什么贵重礼物的,再加上他们一贯悭吝,也舍不得花太多钱,所以这次礼让他们备办,却是她故意的,不拘送些什么,徽王府醉翁之意不在酒,定是不会计较,而他们在京城再住一段时间,发现样样都要花钱,样样都不如意,过几日便知难而退了,待到中秋过,再下去天气一冷运河堵上,他们更不好回去,因此不会超过一个月,许家两老必定会回武进县。
  第二日果然两老又出了去,结果近晌午时有个小童儿飞奔来了,却是报信道:“是双槐坊许家吗?你家的老人在石桥街被人扣住了,说是打碎了人家的古董花瓶,要家人拿了银钱去赎咧。”
  宝如一听却已了然,这两老想必人生路不熟,不知底里,进了那专骗外地人的石桥街去了,那里专摆着些便宜实惠好看的花瓶,引人去看,然后便设下圈套,或是在店家角落放个花瓶一碰就摔,或是拿个包袱横冲直撞,等人略微碰了一碰,便装作被撞到包袱摔落掉下一包碎瓷片到地上来诈人,许家两老大概银钱露了白,又是外地来的村老,那些闲汉见到这般肥羊哪有放过的?她前世在市井打滚多年,听过这些事情多了。
  这倒是也帮了她了,这事解决好,不怕那许老汉以后再在她面前装长辈样,宝如微微一笑,叫小荷过来拿了许宁的名帖来,去秦娘子那里传话,叫个伶俐伙计直送去府尹衙门那儿,又封了几两银子过去交代了小荷打点衙役,另外又叫秦娘子也换了衣裙过来帮忙。
  然后不慌不忙换了身十分华丽的衣裙头面,描眉涂唇,叫了银娘赁了顶小轿子来,等着秦娘子也到了,才与她交代了一番,秦娘子听她说完,拿眼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想不到你这般年纪轻轻,居然深谙这市井道理,往日竟是我看错你了。”
  宝如笑而不语,带着秦娘子、银娘、小荷乘着轿子往那石板街过去了,待到了石桥街上,果然看到许留正在那里面红耳赤道:“是他碰了我的!”罗氏则鬓发散乱,在地上大哭大闹,十来个帮闲在一旁道:“我们都看到你碰了他,这花瓶是前朝天宝年间的,十分贵重,定要赔上一千两银子!否则便要扭送你去衙门!”
  此时忽然听到一声呵斥:“谁这般大胆,敢扭送朝廷命官的父亲到衙门?”
  众帮闲一静,蓦然转头,便看到一顶绿呢小轿,一个美妇人朱颜绿鬓,冠帷盛饰立在轿边正颜厉色怒骂,一个垂髫小丫鬟掀了轿帘,扶下一个年轻美妇,衣着绣裙锦帔,披着长长的披帛,头上戴着金莲攒珠冠,浑身上下,金翠珠玉,光采夺目容貌彷如天人,神情凛然不可逼视,那容色风度倒彷如画上那些天神后妃的打扮。她扶着小丫鬟的手,后头却又有另一仆妇手里捧着琴,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贵妇,他们都静了静,平日里虽然见着漂亮小娘子都是忍不住要上前调戏的,却也知道这一位来头不小,恐怕不好招惹,只都低头叉手,其中一个硬着头皮上来道:“这是那老汉撞了我们的古董花瓶,合该赔钱。”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萌生退意
  这时候罗氏已是灵活地爬了起来喊道:“媳妇儿!”
  众人一惊,那美貌小娘子轻启朱唇道:“娘,如何和爹爹跑到这里来?家里差人找了一天都找不到你们哩,你们才到京里,地方不熟,不要乱走。”一边让那小丫鬟去扶她,又对旁边之前厉声呵斥的美妇叫道:“叫人拿了相公的帖子送去衙门,叫人来处理。”
  一时下头帮闲心都俱是一跳,虽然都是些滚皮油,就是关进衙门不多时也又放出来了,但是这京城脚下,还是怕惹到不能惹的人,这两老人看着像外地人,身上又带着银子,正适合敲诈,没想到居然是个官儿的亲眷。
  只看到那美妇道:“娘子有所不知,这里一贯有这里的规矩,倒是不必烦劳王大人。”一边又问那几个帮闲:“我们家老太公初来京师,不知规矩,既然碰坏了,那便在茶坊请大家尽皆喝个满堂红,就算是我家老太公赔罪了!”
  那几个帮闲面面相觑,原来便是这些招摇撞骗的,其中也是有规矩的,这边的碰瓷规矩却是如此,三教九流走江湖的人多知道这其中法门,便可以在就近的茶坊合堂包圆请了他们吃茶,这叫满堂红,就算是揭过此事,那古董却不需再作价。只看到那美妇掏了几两银子过来,命人到了附近茶馆包下所有茶桌和茶来,请他们进去。
  他们正犹豫时,且看到几个衙役飞奔也似的过来问:“是哪家夫人发了帖子来报有人敲诈官眷?”
  一时几个帮闲已是慌了手脚,上前笑道:“没有此事,都是误会,已经化解了。”一边又冲着宝如笑道:“原是误会,我们茶也不吃了,还请夫人请回这些官老爷。”
  宝如终于道:“也罢,想是你们的甚么江湖规矩,那我们也就罢了。”一边又对许留罗氏道:“爹娘今日辛苦了,且先回家吧。”一边命人去赁个轿子来,又教人打赏了那些衙役一番,才施施然地回了家。
  回到家中,许留和罗氏都是满脸沮丧,罗氏仍是恼怒道:“那些人就是骗子!欺负我们是外地人!”
  宝如道:“那是肯定的,先前银娘她们不是告诉你们不要去西城那边么?你们怎么过去那头了?那边鱼龙混杂,我们平日都不去那边的。”
  许留道:“还是媳妇你有办法,请动了官老爷来,多亏二郎是官呢。”确实不好意思说他们贪便宜听说西城便宜便去了那边。
  宝如道:“哪里是看二郎的面上!那些差役都是使了钱去请来的,一个一两银子,再有今日雇轿子的钱,雇人的钱,还有和这位秦娘子租行头花的钱,林林总总也花了接近五百钱了,我手里本来就没几个钱,本来就是留给自己一点手头灵便些,如今是真的一穷二白了,却不知爹娘可办了礼下来?”
  罗氏本看着宝如身上那些金翠珠宝心里想着哪一件可以插戴去王府赴宴的,猛然听到宝如说这些却是租来的,吃了一惊失声道:“这些也能租?”
  宝如微笑道:“自然是有的,都是在教坊租的,而且价格不菲,所以不是十分需要衬得上场合的,我也不敢租的,今儿实在是听人来报说你们十分危急了,我又是有孕在身,去了也不顶用,家里还没个男人,这时候哪里顾得上钱?少不得先救了你们在说,如今这秦娘子还等着我给钱退行头咧。”一边进了去,果然将头上的钗环衣物都换了一套家常的,包好和罗氏道:“还请娘先拿五百钱来让我还了这些东西,仓促之间虽然贵了些,但能救回你们总是好的。若是相公在,还要请那些衙役公爷们吃饭才算周到咧。”
  许留与罗氏哑巴吃黄连,面面相觑无法只得数出了五百钱给宝如,却是十分心痛不堪,一时少不得互相埋怨起来不该去西城。
  宝如心内暗笑,正色对许留道:“爹其实不必这么着急的,那徽王府什么好的东西没有?我们送再贵也比他的东西便宜,倒不如送些实在的礼品便算了。”
  许留今日实在疲惫了,只得道:“媳妇说的是,要不还是你定下送什么礼吧?”
  宝如道:“可是我今日困得厉害,还是进去歇一歇,后天便是正日子了,明儿我再想想吧。”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里院,一边抱起淼淼一边乐不可支地笑起来。
  第二日宝如只是去买了几样寻常礼物,又自己亲手下厨做了四色精致点心装了盒,许留与罗氏这日则蔫蔫的无精打采,连出去逛也没了兴致,看宝如只是买这点礼物,虽然觉得寒酸,却也只是嘀咕了两句,到底舍不得花钱去买名贵礼品,再则看到宝如又掏了钱送了敬哥儿去私塾念书,感觉这个媳妇虽然娇滴滴的花钱太过散漫,平日里待他们也不甚恭敬,但是遇到事却也还是比较靠得住,虽然花了钱,到底是将他们给解救出来了,否则哪里是五百钱就能打发走的?这么看来这个媳妇嘴硬心软,还是可以调}教的,那天看那风度,倒也是堪为自己那做官的儿子的妻子了。
  宝如可不知道许留和罗氏这些想法,她仍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并不和从前一样在乎他们,晚上罗氏腆着脸又要进来借首饰,好在之前因为想着要收拾东西去蜀地,宝如将许多贵重细软东西都收了起来,这也是许留和罗氏看着屋内空荡荡没什么东西的原因,如今罗氏进来要借首饰,打开看宝如却只有几支细银钗子,手镯,还不如她自己的那些金银首饰,虽然式样不试行,却都是实打实分量足得很。她不知这原是宝如预备在路上插戴的,自然一切简朴为上,只是回去和许留说道:“看样子媳妇竟是当了不少首饰哩,我看从前她插戴的一些首饰都没了,看来二郎和她的日子竟是真的不太好过。”
  许留那日在媳妇面前丢了人,这两日没能摆谱,又不是女眷去不了王府赴宴,心里十分提不起精神,闻言只是道:“只怕再过几日,连你那些首饰也要卖掉了,我今天粗粗算了下,那四十多两的银子,若是我们回武进,都可以买几个小铺子了,如今在京里,却是只怕不够一个月花用,想是当时二郎以为她很快就能跟过去,没留多少钱,京里又没有进项,如何是好。”
  罗氏悚然而惊:“四十多两银子换我们从前都能过好几年花销了!”
  许留摇头不语:“京里样样都要钱啊……这一屋子大大小小八张嘴,白白花出去没甚么意思。”
  罗氏已嗳呀道:“还不如我们回去买几个铺子,再把那些进项捎些给媳妇好了,总好过一家子这么多张嘴在京城坐吃山空。”
  许留默然不语,一边抽烟一边想着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贵妃召见
  转眼便到了赏桂的日子,一大早罗氏兴兴头头的起来换了头面衣物,着意仿着那日见着的宝如的打扮,偏偏只恨年纪已大,许多鲜亮服饰穿不得,只能穿了簇新的折枝梅销金褙子,黛色联珠团花纹襦裙,头上满满插了金钗子,手上带了好几个金镯子戒指,左右照镜却只是觉得不满,觉得与那日见到媳妇的装扮还是差了许多。便又叫小荷进去催了几回媳妇。
  吃过早饭,才看到宝如慢悠悠从里头出来,身上只是穿着沉香色罗衫,月白肚带,珠灰裙儿,十分素净,只腰间系着水红汗巾子,头上挽了个抛家髻儿,却用了宝光晶莹的一枝赤金鸾鸟衔珠簪子押发,耳上也是两粒明珠耳珰,皆有指头大小,额间贴了一小片金色花钿,一身素净,却仍丝毫不令人觉得寒酸,反觉得身姿纤细,眉目明秀,气度优雅从容,罗氏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里觉得微微觉得气势一弱,但她原是个好强的,只是问宝如道:“怎地不见你戴过这支钗子?”
  宝如道:“是宫里赐下来的,平日里哪里敢戴,好好收着罢了,上头都有宫里记认,不许卖的,不然早就当掉给相公带走了。”
  罗氏心里有些羡慕,又拉着让宝如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宝如看了眼道:“娘眼光自是好的,只是这京里筵宴作兴配色要与季节搭上,娘这一身好是好,只是不合时宜,若是换身素净些的秋香色或是蟹壳青色的素褙子都成,更显出这襦裙来,那八宝香袋、金三事、汗巾子也太多了些,累赘得很,不若只带一个墨绿销金香袋便好,还有这衣服折痕太新了,最好用酒喷一喷,用熨斗烫一烫才好。”
  罗氏平日里极是刚愎自用的,原本的确是想让宝如说说意见,然而待到宝如真的说了意见,她又疑心媳妇是故意损她面子,强撑着道:“平日里便是县太爷夫人见着我,也说我穿得有气度,配色好,如何到你这里便这般罗唣,我看挺好了。”
  宝如闭口不言,只叫银娘出去赁了顶小小油壁车来,让小荷提了包裹和四色礼,登车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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