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过坝子,左拐右拐,终于到了家。家里已经飘出了饭菜香味,李轻舟推开院门,叫了声:“娘,重山,嫣嫣,我回来了。”
  李轻舟家住的是土房,已经有些年头了,都能看见土墙上裂开的缝。房子不大,正对着院门的有两间房,一个是堂屋,一个是他娘和嫣嫣的卧房,左边是厨房和澡房,右手边则是他和重山的卧房,一人占了一间。前后都有小院子,前院里栽了些葱、蒜、韭菜之类的。后院儿则是草棚子搭的茅坑和鸡圈,味道不是很好闻。院子没有院墙,只是用了木桩子做了一圈栅栏。
  “大哥,你回来了。”最先出来的是小丫头嫣嫣,扎了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靛青色的布裙,虽说布料不是很好,却是没有补丁的。小丫头才六岁多,生下来就没了爹,几乎都是李轻舟带着的。
  李轻舟一手抱起嫣嫣,一手拧着鱼进了厨房。李重山正在厨房炒菜,见了李轻舟也只叫了声大哥,便没再开口。
  李轻舟把嫣嫣放到一旁的小板凳上,便收拾起两条鱼来。
  “我带了两条鱼回来,一会儿煮一条吃了,还有一条留着明早再吃。”
  李重山想说,咋不留着卖钱,但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也没什么菜可以做,李重山炒了个韭菜鸡蛋,李轻舟便接替了位置,又煮了个鱼汤。一顿饭就算是做好了。主食是糙米混着豆子用甑子蒸的,有米香,却不细软,吃着有些卡嗓子。但无论是李轻舟还是嫣嫣都已经习以为常。
  清河村依山傍水,村口便是清水河。河对岸是清河镇,清河村隶属于清河镇,去县里也得过河。清水村村口就有渡口,渡口有大货船,是由官府督办的,可以运货,板车、牛车、驴车等也都能上船,但是收费也不便宜,一天还有固定的时间开渡。所以渡口处还有许多渔船,专门送人过河,捎带些轻便的行李。李轻舟的爹原先就是在河边撑船送人过河的,六年前因救人不幸溺水身亡,后来便由李轻舟接手了。小船不大,一次能坐五六个人,送一个人收两文钱,村里人都节俭,也没有谁天天往镇上跑,有时一连几天也拉不到一个人。加上还有两三个人也在做这个,所以也赚不了几个钱。
  嫣嫣就是他爹去世的这一年出生的,李轻舟的娘怀着嫣嫣时就大受打击,生产时更是糟了罪,后面又要拉扯几个孩子,还要顾着地里,一来二去的就累坏了身体,现下一直要吃药,也不能做重活。李重山十岁出头,嫣嫣更小,两人都还没法出去做活,全家人就靠着李轻舟一人养活,日子可不就过得紧巴巴了。
  “咳咳咳,”李重山扶着陈秀云在桌边坐下,陈秀云一眼就看到了大陶碗装着的白色鱼汤,“又做鱼了啊,怎么没留着卖钱?”
  “剩下两条没人要,就拿回来了。”除了撑船,李轻舟隔几天还会去镇上卖一次鱼。
  陈秀云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时饭桌上再没了其他声音
  青山村,江家此时也在吃饭。
  江家住的是青砖瓦房,这在附近几个村子都算是很气派了,房子里面也是宽敞明亮。饭桌上有红烧肉、韭菜鸡蛋、炒茄子、白菜豆腐汤。
  往日里那一盘子红烧肉应该很快就被分吃干净,今日却没人动筷子,一桌四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江月笙用筷子在碗里扒拉了两下,实在是没胃口,索性放了碗筷,说了句:“我吃好了,先回房了,爹、娘、锦书你们慢慢吃。”说完就往自己房间去了。
  待江月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大柱才开了口:“笙哥儿这是伤心了啊。”说完又恶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那江廉也忒不是东西,要不是你昨天拦着我,我非得去打他一顿。”
  江月笙的娘何芳兰掀了掀眼皮,“你以为我不想打他吗?可如今人家是秀才,怕是连县太爷都要给几分面子,你要是真打了他,今天可能就去牢里了。”
  江大柱也明白这个理,只是心里还是憋着口气儿,“那咋办,笙哥儿今天都没怎么吃饭。”
  说到此处,何芳兰也皱了皱眉,“兴许过两天就想开了,笙哥儿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想到月笙昨天退还江廉这些年送的小物件和撕毁婚书时的果决,何芳兰又舒展了眉头。但她还是冲一旁的江锦书道:“锦书,等会儿吃完给你哥送些饭菜过去,陪他说说话,讲些趣事儿。知道了吗?”
  七岁的江锦书乖乖点头,三两下吃完碗里的饭,就拿了碗装了饭菜,去了江月笙房里。
  江月笙其实并没有像他爹料想的一样,他并没有觉得有多伤心,更多的是气愤。
  他和江廉是一个村的,幼时便相识,江廉长他两岁,但因着小哥儿和男孩到底有别,两人实际上也没怎么接触过。江廉在青山村素有才名,天资聪颖,教他的老秀才也常常夸赞他,是以江廉的娘上门说要和月笙定亲时,江大柱和何芳兰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于是两人早早就定了亲,江廉也不负期望,年十八就成了秀才。
  没想到江月笙和他爹娘还没高兴几天,江廉他娘就拿着婚书上门了,却是为了退婚而来。他看着陈彩荷得意的嘴脸,听着她话里话外都在说他配不上江廉,甚至透露出可以让他做侧室,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最后看着他爹娘差点和陈彩荷以及她带来的人打起来,他才沉默着回房取了这些年江廉给他的东西和婚书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把东西退了,婚书烧了,又让她爹娘把这些年资助江廉读书的银钱讨要了回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