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偏离轨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偏离轨道
  现在的高铁就是快捷方便,从南方还不到两三个小时就到家了,记得九年前去南方的时候,要坐上一夜火车才能到达,而白玫梅四五年前来这边的时候,据她说竟走了二十多小时,当然她那时初来乍到的,没经验,又是偷跑出来的,又怕走错,所以坐了辆都快报废的长途汽车。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说法,我觉得她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我想她一定是这样想我的吧?总之我们两个一起上过学,后来又一起在邰氏工作,她还是我带出来的。这多层关系本应该让我们成为要好的姐妹和闺密的,可我们却因为观念和价值取向的不同,而只是点头之交而已。她看不惯我的虚荣,我也看不惯她的清高,好像自己多么超凡脱俗一样,其实也不过如此,不然也不会在邰先生身边这么多年,所以我们俩也只能是这样的交情。
  到家后就直奔人民医院,见到躺在病床上的爸爸时,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因为病床上的父亲明显苍老和脆弱了很多,说话和动作方面更是有些口齿不清,手微微有些发抖,鼻子上插着氧气管,看见我回来了就紧张得要起来。
  我和阿姨忙按住他,一边给他身后垫上垫子,一边安慰他。
  也许人在病中,尤其是老人,没想到像我爸这样强悍的男人,也会因为我说了几句宽慰他的话而老泪纵横起来,说他没能给我和韩华创造任何生活条件和发展条件,年轻时候还脾气不好,没少让我们姐弟俩受委屈和挨他的打骂,想想这些就觉得挺对不住我们俩,没想到我和韩华还这么孝顺,这么有出息,说是想到我们俩现在的出息,他就算去地下见我们的妈妈,也有交待了,等等。
  说得我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流,忍都忍不住,最后竟扑到他怀里嘤嘤哭了起来,还让他别说这些,说他一定会长年百岁的。
  爸爸却拍拍我,笑道:“傻孩子,人有几个能活到一百岁的,我早晚会要去妈妈那里报到的,做父母的总会要离开自己的孩子的,你和韩华要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我再看看小外孙和小孙子,抱抱他们多好啊!那我就彻底放心了。”病中的老父亲说起这些时不知多幸福,多满足,虽然每次回家他都会唠叨这些事,有时还提起想见见逊晖的,但我总是以种种理由搪塞过去了,他也拿我没什么办法只能由我去了。
  但今天听他说着这些话,我却异常难受,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话,我不想像以往那样来搪塞,我真的想让老父亲别为自己的事而操心和担心了,我真的很想告诉他自己和逊晖正准备结婚来安慰他,让他别再操心我们的事,自己养病要紧,可我却又说不出口,因为逊晖可能从没打算跟我结婚,把我娶进他们家的门,即便是他这样一个瘾君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他也做不了自己事情的主,何况他可能也没真心想跟我结婚的意思。
  所以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如果自己这么说了,爸爸可能又要问日子定了没有?他要准备什么东西,等等。
  那我又该怎么说呢?可他紧接着又说:“韩冰啊,你跟那个逊什么的都谈了多少年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结婚的事了,我也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以事业为主,但你们也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了,要再不考虑我怕我等不到看你出嫁,就该去见你的妈妈了,所以韩冰啊,爸爸不是在催你,我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等不起啊!还有韩华现在都没找个女朋友,他也老大不小啦!”总之那几天老爸特啰嗦,也特唠叨,而且阿姨也在场,他又在生病,我也不好表现得太不耐烦。
  其实我也想过这些事,甚至现在被老父亲唠叨得都后悔当初为了钱、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而跟了逊晖,他不过只是能满足我物质上的东西,充当充当我的提款机以外,他给不了我任何东西。反正我回家在那照顾他几天,老爸就在我耳边唠叨的,没事就唠叨这些。我多半时间是听着的,时不时会挺不高兴的插上一句:“您放心你女儿嫁得出来,自己生着病还操这么多心干嘛?好好养好你的身体,到时候有外孙和孙子给你抱,到时候只怕你抱不过来,又嫌小孩子太吵闹,要清静一下完全不可能了。”
  老爸自然矢口否认,甚至还乐呵呵故意激我说:“要不然你们姐弟俩都生一个,看看我是欢喜,还是嫌不够清静?”
  气得我无言以对,真想说我放着忙忙碌碌的工作,请假回家来照顾您,您倒好竟来逼我快点结婚生孩子,让自己好抱上孙子,您得的就一个高血压中风,老年病而已,又不是什么绝病想要完成最后心愿。有时候自己心里本来挺烦的,而老爸还总这样唠叨来唠叨去,弄得我真有点心烦意乱的,就想这样呛他,但我也是想想而已,不管自己多么烦躁,多么心烦意乱,因为我知道如果真这么说了,那爸爸一定会非常伤心的,尤其他还病着,更受不了一丝一毫的刺激。
  回去的那天找主治他的大夫详细了解病情,那大夫便特别叮嘱我和阿姨,说是要让他看到生活积极的一面,什么事都顺着他些,这样有利于更快的康复,万千不能让他受任何刺激等等。
  如此这般我若是再说这些刺激到我们家这老爷子,那我当女儿的到底是在照顾他的,还是回来气他呢?
  虽然回来的这段时间自己身体一直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乍吃了家乡较辛辣的饭菜,引发肠胃不适,还是因为老爸病了,自己着急赶回来,天气又比较炎热,所以从回家后第二天早上开始,我心里就难受作呕,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一开始我以为是上述原因,并没太在意。
  然而阿姨毕竟是过来人,看我一连两三天都是这样,就避开我爸话里话外套我,是不是跟男朋友住一起,是不是怀孕了等等,她说得很委婉,但是就是这么个意思,还说我爸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等等,说得我真的挺感激她的,好像她就是我妈妈一样啦!不过也提醒了我,自己确实这个月的大姨妈还没有来过,虽然和逊晖在一起这几年我们都做了防范措施,所以一次意外都没有发生过,难道这次意外真的发生了吗?
  我立即买来试孕纸,果然一试纸上面便是一道红色。看到那道红色我即惊喜又心慌,轻轻抚摸着肚子,觉得这个小生命不该来,因为他的爸爸并没有欢迎他的来到,但似乎又来得正是时候,因为他的来到,他的爸爸和邰家人可能会看在他的来临而改变之前的决定,毕竟他才是他们邰家真正的血脉,而我韩冰也就能真正凭借着母以子贵而彻底改变这种尴尬的身份和处境了呢?
  甚至最后我都想到了锁在韩华那里的那两张鉴定书,如果他们真的不能答应我跟逊晖结婚,接纳我的孩子,他们的亲孙子。
  那我也就只能拿它们出来做做文章了,总之这次我一定要为我的孩子和我自己找一条出路,闯出这条路来,以后我们母子俩就是有尊贵身份和地位的邰家少夫人和邰家长孙了!
  想到这我心里真是兴奋之极,并立即打电话告诉了逊晖,虽然我想过逊晖并不欢迎这个小生命的来到。
  但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还是令我震惊和失望透顶,他居然二话没说就让我赶快回南方,他陪我去医院打掉他。
  我简直半天没说话,我几乎不怎么相信这是逊晖说的话,他平时对我,对其他人都没有这么冷血过,为什么这次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竟然会这么冷血,难道他担心自己一直在吸那东西,所以生出来的孩子会不健康吗,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我吃惊得半天没有说话,他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后,显得很郁闷的对我说:“韩冰,我知道你舍不得他,说实话我也挺舍不得的,可我现在没法跟我爹的和妈咪提我们俩结婚的事,我哥刚跟白小姐结完婚,而且他们俩刚做完手术,现在还没渡过危险期……。我是在说他们俩结婚还没多久,现在还在国外渡蜜月呢!所以你说他们两个刚结婚,我就说我要结婚,这样是不是太赶了?我们还是再等个一两年再说吧,啊!而且最近出了些事,当然了,都是集团里的一些事情,所以我地爹咪妈心情不太好,这样我更没法提……。韩冰,你在听吗?”
  听这话我立即挂断了电话,而且我现在的注意力也不再放在自己和肚里的孩子身上了,因为他刚刚无意中说的话太吸引人了,什么他们俩刚做完手术,现在还没渡过危险期。这显然是无意中说出来的,所以绝对是真实情况,而后面则是在补救不小心说出来的真实情况。
  但他说邰先生刚与白玫梅结婚,他们俩还都做了手术,还在危险期。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如果说做手术是可能的话,那邰先生倒是有点可能吧,因为他以前提过一次说他哥病了,那白玫梅怎么可能要做手术呢?她得什么严重疾病了吗?为什么她和邰先生同时做手术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令人费解。而且邰家父母可能早就知道邰先生和白玫梅是亲兄妹这样的事实,逊晖一定是察觉了什么,才会去做那么多份dna鉴定,他都还不知道他的这个哥哥不是他爸妈亲生的,难道邰总裁和他的夫人生没生这个孩子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就没察觉到什么吗?不可能吧?如果他们明知道他们两个亲兄妹,还能让他们结婚吗?那可是大逆不道的搞乱,难道邰总裁和许夫人真的要做出这等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来吗?
  我一时间又没有任何头绪了,也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怎么做的真实原因,难道是担心他们俩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只好让他们俩结婚,将这个真相永远埋葬下去,那他们就不怕他们兄妹俩结婚后生个怪胎出来吗?还有邰逊哲为什么要与白玫梅同时在做手术呢?逊晖显然是不小心说出来的,之后还欲盖弥彰的扯什么渡蜜月,又说他父母心情不好是因为集团的事情。如果没出什么大事情的话,他邰逊晖用不着怕我听出什么事来而故意跟我扯这些吗?他越是这样强调就恰恰说明发生了大事情,何况像邰总裁和许夫人这样商场的大亨,商场上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危机没遇到过,能为集团里的什么事就心情不好吗?而且逊晖特别强调他父母是为集团的事而心情不好的,那就说明根本不是为集团的事情而心情不好的。
  说来也真是巧,正当我百思不解这里面的原因和关系时。
  那天我从医院陪床回到家里时,在路上竟碰到了白玫梅的父母,于是少不了嘘寒几句,毕竟以前见过几次面认识。而且他们远比白玫梅对我热情和态度好得不知多少倍,还一个劲感谢我把白玫梅带出去,又为她介绍了这么好工作单位,让她现在发展得这么好,成了时装设计师了!说得我心里虽然有点发虚,但还是挺意外的,没想到白玫梅会这么跟她父母说,而没有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过她父母,她连父母都没有告诉过,那其他人她应该更不会说起吧?
  说真的,我心里有点惭愧和后悔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可是看他们二老说起白玫梅时,那高兴的神情,我又觉得白玫梅不可能得什么重病做手术的,如果她病了还做手术,那她父母还能在这里,还能这么高兴跟我说这些?再冷漠的父母都不会这样的,何况他们家情况这么特殊,上学那会儿她妈妈就像跟屁虫似的跟着她,刚开始还有人取笑她,后来在老师的干预下和得知她家情况后,便没人再取笑了,这几年白玫梅出来了,而且还混得很不错,她的父母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那么不放心了,心也放宽些了吧?
  可是再怎么放宽心,宝贝女儿动手术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还这么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吧?难道是怕她父母担心,所以压根就没告诉他们,可这么大的事瞒得住吗?
  还有逊晖故意编出这话来搪塞我,因为他并不想跟我结婚,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不对啊,他不想结婚,不想要这个孩子,他有很多理由和借口,干嘛编出这么古怪的说辞呢?
  我决定试探一下她父母,于是笑笑:“玫梅最近挺好的吧?不瞒叔叔婶子说,我们两个这几年都不在一个部门了,我几年前就调到模特队,当时装模特了,而玫梅仍在设计部,现在是很出色的设计师了,我们这些模特儿都是要靠穿上他们设计出来的衣服上台走一遭,才有工资拿呢!所以她也挺忙的,我也挺忙的,我们俩都各忙各的,也没什么时间联系,连她的近况我都不是很清楚,她现在应该有男朋友了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请我喝喜酒呀?呵……!”我故意用开玩笑的方式笑道。
  但是她妈妈一听这话就很恼火似的,忙抱怨的说:“韩冰啊,你快别说这事了,一说起这事我和她爸就生气和发愁。我们家那丫头都不知道她要找个什么样的。跟我们没一句实话,我们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吧,她总跟我们打马虎眼,今天说这个,明天又说那个在追她,没几个月又说他们两个都不靠谱,或者说都没感觉了,还说什么现在忙于事业,又没有经济实力,也买不起房子,结不了婚等等,总之你问她这些,她总有话对付你……。”
  “什么对付不对付的,孩子能想办法对付你吗?肯定是跟咱玫梅不适合呗,这种事靠得是缘分嘛。韩冰,你说是吧?”白爸爸明显觉得老伴这样的话说得很不适合,所以连忙说起了老伴,表达不同的意见,最后还问起了我。
  我当然点头赞成,也说:“真的,缘份真的是可遇不可求,阿姨您就别着急了,像玫梅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才的,她肯定会给你们挑一个又帅又多金的乘龙快婿回来,到时你们就等着享清福吧!”我笑笑说,我也只能这么说,难道要告诉他们白玫梅听说已经结婚,还做了手术吗?
  这下我敢肯定,如果逊晖没有说谎的话,白玫梅真的跟邰逊哲结婚了,那就说明邰家父母是知道他们是亲兄妹的,不然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通她的父母参加呢?那里面一定有什么重大隐情,非这样做不可的事情,不然不可能做出这种有悖人伦事情来的。那到底是什么重大隐情呢?是不是与邰逊哲生病有关呢?逊晖之所以告诉我他们俩结婚的事,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我那天跟踪他的事,并没有怀疑我也知道了这个事,所以他才透露他们结婚的事。
  我正思索着这些,突然一声叫喊思绪才回来:“哦,您说什么?”
  “玫梅爸爸问你是不是要结婚了,所以带男朋友回来见你爸了吧?”白妈妈望了一眼她老伴笑着说。
  我原本想告诉他们实话,可忽然想到如果告诉他们是因为老父亲生病住院,所以自己才回来的,那他们肯定会说要去医院看我爸的,本来我和白玫梅就没什么交情,还让她爸妈去看望我爸,让他们破费,再说出点什么事来怎么办?
  于是我摇摇头笑笑:“其实也没有,只是休个假,所以回来看看我爸,现在我弟弟也出去了,这家里只有他和阿姨了,这不回来看看他们二老了。”
  他们又夸我有孝心孝顺什么的。可我却注意到他们的头发,那头发虽然有一点点白发,但黑的部分也是又黑又粗的,这不是跟白玫梅和邰逊哲的头发如出一辙吗?于是我心中又有了个主意,我倒要看看那邰逊哲究竟是不是他们的亲生骨肉,虽然那份鉴定已经证明了他和白玫梅之间存在着血亲关系,但鉴定中心的人说了,父母和子女之间更为准确,几乎没有误差,不如再故伎重施一下,再看看那邰逊哲到底与他们是不是亲子关系,得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总之这一次我一定要为我肚里的孩子和我自己闯进他们邰家高不可攀的门槛,那我们母子俩就一生无忧了,还无上荣耀!
  我爸常说我这样子已经让他脸上非常有光,也有脸去见我妈了,甚至还说我能这样有出息让我们老韩家祖上都跟着沾光,又说是什么祖上显灵等等,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如果真能嫁进邰家这样的豪门,成为他们家一份子那才叫光宗耀祖,祖宗坟上冒青烟哪!
  所以我故意注意起她身上的白色碎花连衣裙:“阿姨,您这条裙子真漂亮哦!是玫梅为您量身设计的吧?把您高挑的身材和优雅的气质展示得淋漓尽致,真的,玫梅在服装设计方面真的太有天赋了,我把她介绍进去了,我渐渐发现自己只得改行了,所以我就改行做了时装模特,当然我现在做模特并不比做设计差,甚至更好,自己更喜欢哪!”我一面说着,一面用眼睛仔细看她身上这套半袖长裙,还用手摆动起来,当然我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拿到她的头发。
  当然这一次我同样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似乎命运总让我轻易而极速得手,让我尝到了甜头,便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离了正常轨道,到最后自己都相信这一切本来该就属于我韩冰之时,却又猝不及防的将一切统统收回去,收得干干净净,差点连性命都搭进去,更害了无辜弟弟的一生,而我的反击更让同样无辜的白玫梅香消玉殒。
  而我韩冰也就此沉沦,心灵永不安宁,头脑更不再清醒,似乎这样也好,反倒心灵单纯纯洁,没有欲望与目标,没有渴求和急功近利的想要得到,更不必聪明反被聪明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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