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节

  谢时扒拉着车门探出头来道:“你们直接说小将军惹了什么祸吧?”
  “他现在主职是洛阳县县令吧,犯了错也该去找司州刺史,他的上官,找我这个副将做什么?”
  亲兵们没理他,直接一甩马鞭就走。
  谢时问了一路也没能探出赵二郎到底犯了什么错。
  唉,赵二郎分明有两个老师,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这个谢老师?那个姓王的呢?
  下了车,谢时便整理了一下衣袍,早不见了之前的醉态,他从从容容的走进大将军府。
  然后在书房的那个院子里看到了赵二郎和傅庭涵。
  赵二郎正围着傅庭涵打转,明明是在请教问题,语气却极尽讨好,这和他平时的为人性格全不一样。
  谢时忍不住拿眼去瞪他,这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素来和颜悦色的傅尚书都脸色冷漠不搭理他了。
  赵二郎突然看到老师,正要跑上去打招呼就被瞪了一眼,他一脸莫名,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就这么一耽误,谢时就跟着听荷进了书房。
  赵二郎忍不住扭头找傅庭涵确认,“姐夫,我今天没有闯祸吧?”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傅庭涵回神,“没有。”
  他瞬间想通,起身就朝书房去,赵二郎忙道:“姐夫,谢先生刚刚进去了。”
  傅庭涵知道他怕谢时唠叨,就挥手道:“你先去玩儿吧,过段时间我再教你,一会儿我和你姐姐还有事要说。”
  赵二郎就跑了,“那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吃什么。”
  傅庭涵就坐在廊下等他们谈完。
  书房里,赵含章正站在一张地图前看地图,见谢时来了就冲他招手,让他上前来看。
  谢时一头雾水,上前看到雍州的地图,立即神情一肃,把赵二郎给丢出脑海,认真起来,“雍州怎么了?”
  傅祗是个忠臣,是绝对不会反的,那是西凉反了?难道张轨死了?或是羌胡不自量力打过来了?
  赵含章道:“傅刺史病重,已经辞去雍州刺史之位,我想让二郎和你一道去雍州。”
  谢时沉吟,“二郎军功足够,只是他……有那样的名声,外人皆知他不太识字,做洛阳县令时便颇多非议,再去做刺史……”
  “二郎不会听到那些非议,他可以顺心而为,”赵含章点了点墙上挂着的地图道:“雍州四关,除了二郎,我暂时想不出来谁比他更合适。”
  谢时也看向那四个关隘。
  潼关,自长安到洛阳的重要关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只要守住这个关口,便能为洛阳挡住来自西面的攻击。
  西凉、北鲜卑和羌胡都拿洛阳没办法。
  北宫纯被滞留在中原,他明明有兵有马,为什么就是回不去?就是因为他回西凉要连过两关,一是潼关,二则是萧关,要出塞,必走萧关,那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
  而除了这两关,还有一个散关,这个关隘如今也在赵含章手中,散关是关中与汉中、巴蜀之间的咽喉,是兵家必争之地,她就是凭此向蜀地派兵的。
  俗话说的好,北不得散关,无以图汉中。
  李雄那么快被赵信说服臣服于大晋,赵含章抢先占下散关也是关键。
  除散关外,还有和函谷关并重的武关,由此可见雍州的重要性。
  这也是大乱后,哪怕是雍州饥荒严重,傅祗也要镇守雍州的原因。
  守住雍州,大晋就还有一口气,一旦雍州失守,长江以北都将暴露在胡人的铁蹄之下,那口气也就散了。
  第1136章 相遇
  现在,雍州转而成了赵含章要保住的那口气,谢时明白了,赵含章这是把后路交给了赵二郎。
  赵含章道:“二郎当了一段时间洛阳县令,对民政有了一些了解,他不会过多干涉你的,你做他的长史,将来,你负责民政,他负责军政。”
  赵含章意味深长的道:“子辰,待你积累足够的资历,有足够的功劳,才好独当一面。”
  谢时便如饮甘泉,他躬身肃然应道:“唯!”
  赵含章将他送出门,叮嘱道:“江南那头来了一群人,当中有陈郡谢魮,当与你同宗,我让他去安定郡当郡守去了。”
  谢时就明白了,这人可以用,他可以借着同宗的名义和对方走近一些,正好加强安定郡和长安的关系。
  “还有,雍州粮荒多年,想要恢复非一日可成,修建水利和官道等劳役要量力而行,不必要像其他郡县一样……”赵含章看到坐在门外的傅庭涵,有些惊讶,就扭头和谢时道:“你回去准备吧,雍州事急,你和二郎得尽快起程。”
  谢时应下,又和傅庭涵行了一礼后才退下。
  傅庭涵已经从地上站起来,对谢时弯了弯腰算是回礼。
  赵含章等人都走远了才轻声问道:“是担心傅祖父吗?”
  傅庭涵点头,“我以为他能回到京城等我回来的,所以才接了去查探黄河水情的工作,可现在……”
  傅庭涵顿了顿后道:“我想去长安一趟。”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赵含章,傅祗算他第二重要的人。
  在今日之前,傅庭涵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傅长容,所以一直有意识的疏远他本来的人际关系。
  可傅祗一直对他很好,且是不计回报的那种好。
  明明祖孙两个很少见面,很少交流,傅庭涵都觉得自己对他没有多少感情,可收到信,确认他的生命已经到了不可挽回之地时,他才觉得心痛和无助。
  对生死,他们毫无办法。
  傅庭涵隐约感觉到,他若还按照计划去黄河,他一定会错过傅祗的最后一面,他觉得他将来会后悔。
  傅庭涵不想做自己后悔的事。
  赵含章看着他道:“那就去,明日一早启程,我……”
  “你不用送我,”傅庭涵截断她的话,道:“你现在不好离开洛阳,事发突然,你也不能天衣无缝的做好掩饰跟我走。”
  赵含章笑了笑道:“谁说我不好离开洛阳的?这点自由和自信我还是有的,傅祖父一生为国,也当得我一接。”
  她道:“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先去收拾东西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傅庭涵看她的脸色,不像是为难的样子,这才同意。
  赵含章转身去找人做安排,事情没傅庭涵想的那么复杂,整个洛阳都在她的控制之中,她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不会有事。
  若是有事,也不见得是坏事,有时候松一松,说不得还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趁着日头还高,赵含章进宫连下了几条命令,一是任命赵二郎为雍州刺史,谢时为雍州长史,五日内领其下赵家军上任;二是任命赵正继任洛阳县县令;三是她要暂离洛阳,命汲渊和明预共理朝政……
  等下完命令,她才和汲渊道:“去巡查黄河的事要另选人,汲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
  汲渊想了想后道:“傅刺史举荐的名士夏侯晏,他就很合适。”
  “哦?”
  “夏侯晏曾书《河议》,傅刺史还曾夸赞过他有治河之能。”可惜,因为夏侯晏和张协一样看不起混乱的晋室,没少发表对司马家不满的言论,所以哪怕他出自夏侯,还是一天官都没当过。
  赵含章就道:“好,就请他去,此事就有劳汲先生了。”
  汲渊笑道:“我现在与他还算说得上话,女郎放心。”
  “这次女郎出行也带曾越吗?”
  赵含章点头。
  汲渊又放心,又担忧,一时纠结不已,“那洛阳……”
  赵含章轻声道:“汲先生放心,不说禁军皆出身赵家军,城外三面还有赵家军驻扎,我应该能在二郎离开前回来。”
  汲渊算了算长安到洛阳的距离后点头道:“也是,长安到洛阳又不远。”
  赵含章站在大殿前看着这座皇宫,轻声道:“若有意外,先生也不必着急,且松手让他们闹去,我想看看,洛阳实际上是不是如同表面上的这么平静。”
  汲渊:……
  这岂不是钓鱼?
  但汲渊还是一口应下了。
  赵含章第二天一早便和傅庭涵一起出京往长安赶去。
  曾越只带了五百骑兵,他们打算快马加鞭赶往长安,争取两天内到达。
  傅庭涵都骑在马上狂奔,中间只停下休息半个时辰,然后换一匹马继续。
  赵含章预计他们后天能见到傅祗就不错了,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就见到了。
  他们换着马乘,一直跑到日落,因为知道前面有驿站,因此又赶了一段路,直到看到灯光才停下。
  驿站里的人听到马蹄声阵阵,当即带着刀和火把出门,才隐约看到人就喊道:“停住,这是大晋官驿,来者何人?”
  “大将军车驾,驿丞何在?”
  提着大刀和火把的驿丞一听,对身后的士兵摆了摆手,自己亮着火把上前,一个亲卫骑着马上前,也下马来,亮出牌子。
  驿丞一看,还真是赵家军,大喜,“是哪位大将军?”
  “这天下有几个大将军?这驿站里都住了谁,怎么这么多车架?”
  驿丞道:“是傅刺史和公主殿下及驸马在此,他们……”
  话音未落,保护弘农公主的亲卫就听到动静出来查问,两边一对上都有些惊讶。
  赵含章当即下马,问道:“公主他们何时离开的长安?”
  亲卫看到赵含章,当即抱拳行礼,回到:“三日前,信和公文才送出,傅刺史便病重昏迷,因傅刺史清醒时便心心念念着要见郎君和女郎一次,公主便做主带着傅刺史赶回洛阳,只是因为傅刺史昏迷,车架不好快行,所以走了三天才到此处。”
  他们预计还得走三天才能到洛阳呢。
  马车慢行就是如此,平常就算乘车也只需三天左右的,他们这次双倍放慢速度。
  第1137章 昏迷不醒
  傅祗躺在驿站最好的一个房间里,赵含章和傅庭涵急匆匆赶过来时,弘农公主和傅宣刚好听到消息出来,看到他们二人,好不容易停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低下头去擦眼泪,侧身梗咽道:“你们来了,进去看看你们祖父吧。”
  傅祗的情况很不好,他写信回洛阳时语气淡淡,只说病重,不能再胜任雍州刺史之职,祈求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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