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修_分卷阅读_143
任关翎说得并不多,这都是关灵道从字里行间猜出来的,至于当年他如何以魂魄之身四处漂流,任关翎却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说。
说起来叫人心疼,自己在老师父身边无忧无虑长大,任关翎却是连个身体也没有,飘荡无家苟且偷生。哥哥没忘记自己,多少年来都在苦苦地寻找,自己却偏偏又将他忘记了。
“你想回到计青岩身边也随你,我不想勉强你。只不过归墟神宗引领中原各派已商定,将魂修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你今后怕是要躲在上清宫里,不能出来。”
“所有的魂修都要杀?”
“嗯。”
话说到这里没了下文,关灵道垂着头好半天没有言语。如此说来,卢夜生的魂术怕也是任关翎教授,如今卢夜生是魂修,任关翎也是魂修,事情越发难办。一旦事情败露,计青岩能保得了自己,保得了任关翎,难道连与归墟神宗有仇的卢夜生也能保得住?
“关影,哥哥有自己想做的事,也不想这辈子躲在什么地方苟且偷生。但我知道你想与计青岩归隐上清宫,我不会拦着你。”
关灵道心里顿时郁郁难受。
回到计青岩身边,就得抛下失散多年的哥哥,说不定还得眼睁睁地看着任关翎送死。他得有多自私,为了一己之欲,去抛弃当年为护着他甘愿受苦的兄长?
他心里面只有三个人,老师父、任关翎、还有便是计青岩。计青岩是他的私心,但论情论理,任关翎都应该排在计青岩前面的。
“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我们住的这地方地处隐蔽,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人找得到,你这些日子散散心再说罢。”
任关翎摸摸关灵道的头发,转身而去。
自此,关灵道在这地方过起百无聊赖的日子来。
这不知是个什么地方,高门大院,古朴雅致,往来有几个仆役收拾房间,打扫院落。他们不清楚任关翎是什么人,也从不问什么,做事规矩不爱说话,只是管他们叫“李公子”。
不久到了初秋,树上的叶子冒出些红色黄色的尖,风一吹沙沙作响。任关翎的事情似乎多得很,时不时有火阳纸的消息传过来,关灵道不便多问,也无心修炼,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派遣抑郁。
以前刚学会融魂之时,恨不得时刻摆弄花花草草,整日整夜待在上清宫的后山里,如今有时间了,却不知为何有些打不起精神。以前虽然怕计青岩发觉他是魂修,却也隐隐希冀有朝一日能跟他平起平坐,终能得到他的认可。如今认可不认可也没什么了,他是个人见人杀的魂修,声名传遍大江南北,计青岩想要护他的性命,还得好好藏着不让人知道。
这真的有意思么?
除此之外,心里面还有件不大不小的事难以排解。
近日来夜里隐约忆起昏迷时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半夜里湿湿热热,浑身出汗,有时还会从难以言说的春梦中醒过来,低头看去,床上早遗了大片。
他懊恼得很,虽然忆起的都是片段,不敢断言也不敢肯定,却不容得他不生疑。他越想越觉得委屈,难道那些日子里他跟计青岩做过了什么?
不会吧,这种天大的事,难道当时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
这事他遮遮掩掩地问了任关翎,一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话也说得磕磕绊绊。后者道:“不清楚,那时你师父跟你单独住一起,我没看见什么。”
单独住在一起,那就是发生了什么,肯定发生了什么!
关灵道连觉也睡不好了。
懊恼!怎么什么都不记得呢!师父怎么对他的,先做了什么后做了什么,对他说了什么情话,用了什么姿势,他怎么全都不知道!
想起来就委屈得心堵。
可是想来也不对,师父那样的心性,怎么可能趁他入睡占他的便宜?难不成愧疚羞耻着对他做了那种事么?
夜深人静,自己忍不住又在脑子里搬出个小戏台。
师父爱他久了,夜夜都想对他如此,只可惜念在师徒关系不敢造次。几个月不见,好容易将他从紫檀宫里救出来,师父情思涌动,再见面时难以自制,终于趁他昏迷不醒时拉开了他的衣服。他轻声喊着“师父你别这样,我们是师徒,不合规矩”,满面羞容地抗拒。师父轻拉开他的衣服:“灵道,你听话。” 他衣不蔽体瑟瑟发抖,终于半推半就,抱住让他垂涎已久的师父的身体:“师父你轻点。”
戏文戛然而止。
想到这里便想不下去了,也不晓得接下来是什么销魂滋味,半夜里有时候委屈得抱着被子。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计青岩偷偷摸摸对他动手动脚,他却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日天色甚好,他换上一身黑色单衣独自出了门,秋高气爽,凉风阵阵,手里折断一根小树枝把玩着,沿着小道缓步而行。任关翎事忙,他心情郁闷不好排解,唯有去这附近的山里面看看风景。
走到半丈宽的道上,路上接连不断地有人路过,有男有女,络绎不绝,细问之下却是今日有庙会,又正当天色好,便三五成群地去山上庙里玩耍。
他平时没有表情的时候也带着浅笑,路上行人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他,尤其是年纪轻轻十几岁的村姑,胳膊上跨着竹篮子,看他一眼,又低着头交头接耳,巧笑倩兮,议论不休。
他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也冲着她们笑了笑,几个人哄堂,其中有个看起来泼辣些的年轻女子被另外几个推了过来,清了清嗓子问道:“她们几个让我问你,今日立秋,你为什么穿黑色的衣服去庙会?”
关灵道哑然:“去庙会不得穿黑?”
“人家去庙会穿的都是鲜艳的颜色,偏你穿得这么黑,也不怕晦气呢。” 几个小姑娘们一起笑,“你哪里人,怎么从没见过你?”
话说到这里,忽然间道上尘土飞扬,有个浑身是泥的小男孩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冷不丁地把那姑娘撞倒在地。姑娘满头金星乱晃,气得满脸通红,柳眉倒竖:“没长眼啊!”
话未说完,一阵风过,只听那小男孩痛苦哀叫一声,肩膀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弟子压在地上:“休得再逃!”
这弟子身穿浅黄道袍,头上的发带轻飘,眉眼间都是冷冽之气:“此人是个魂修。”
那小男孩身体抖动不止,一张脏脸泪痕遍布,哀声哭道:“我没杀人,我是在紫檀宫被人逼的!”
那弟子二话不说把小男孩拉扯起来,还未说话,紧接着四周风声又起,几个身穿浅黄同色道袍的男子从远处飞来,纷纷就近落下。其中有个年纪轻些,面上微微露出不忍之色:“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又是被逼迫……”
为首的男人面色不善,薄唇紧闭,低头看着一身褴褛的小男孩,似是积怨已久:“也就只有你信他的话,你怎知道他没杀过人?连这种个头的孩子也学着魂修,再不杀一儆百,今后你我如何修炼?”
说着手中的剑一翻,当即就要刺下去。
男孩的身体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忍不住发出一声恐惧的呼叫。
关灵道心头郁闷,袖子轻翻,一片什么东西自腰间飞出,轻轻巧巧地打在那柄剑上。那人的长剑偏了偏没有刺中那男孩,双眼一眯,紧接着眼前黑影飞动,一个黑衣桃花眼的俊俏男子将那男孩拉在身后。
瞬时间事态急转,几个弟子措手不及,面上露出防御之态,纷纷提剑看向关灵道。他们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高挑男子,暗忖这男子看起来面生,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哪个门派的,长得有些轻邪,一时间都猜不透此人是谁。
“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 为首的那男子脸色阴沉,“请公子让开些,这孩子是个魂修,体内有戾气,我们要杀他并没有错。”
关灵道的脸色淡淡,嘴角忽得现出一丝略带些倦意的笑。任关翎说得对,身为魂修,当真对如今的世道看不下去。兄长并非要阻挠他和计青岩,天下大乱,魂修痛苦不堪,他躲起来在上清宫里做个龟孙子算什么呢?
有些事,是比自己那点儿女情长要来得重要。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