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月光哪有不疯的 第23节
她合上眼睛,实际却开始第一次思考作为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和封离同样身负天命的方佳伶。
她虽然看完了天道的幻境,但从来没有去认真思考过身为方佳伶的存在,毕竟方佳伶是死去的她的“替身”,代替她和其他人展开一段故事。
姜真细想,只觉得尴尬,又不得不回忆她在幻境里听到方佳伶这个名字时脑海里泛起的熟悉感。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一定在哪里听说过方佳伶这个名字,不会好端端地觉得熟悉。
只是这感觉过于模糊,她始终无法想起,只能作罢,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姜真熟睡的时候很安静,没有声音,只是偶尔会皱起眉头,天道附在她身上之后,她时常会梦到些不悦的记忆,额头沁出些许冷汗。
一道身影无声地坐在她床榻边,轻轻握住她垂在被子旁边的手。持清幽长的睫毛在苍白冶丽的脸上投出昏暗的影子,墨黑的长发从肩膀倾泻,落在姜真的手边,宛若流瀑。
他淡灰色眸子注视着姜真的眉眼,执起她的手。
姜真手心的温度比平常高一些,因为梦而发了汗,跳动的脉搏,肌肤下流动的血液,是她生命活跃的痕迹。
他伸出手,点在她眉心,一束白色的光芒顺着他的指尖颤颤巍巍地浮现出来,抖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开。
持清注视着这团在他目光战栗不止的光点,安静得如同一张轻薄的剪影,他沉默许久,将手稍稍移开,还是让那团光点逃回了姜真的身体。
他的神色在昏暗中蒙昧不清,淡淡地,支在姜真旁边,他看着姜真紧皱的眉头,并不开心,仿佛遇到了什么痛苦的东西,在颤抖中无意识地反抓住他的手。
她眼角流下一片冰冷,声音几不可闻:“娘……”
持清莞尔一笑,不置可否,将手中之物随意搁在她眉心。
——
竟是难得的一夜好眠。姜真睁开眼后,情不自禁地生出这样的想法。
她这一夜居然没有做梦,没有看到令她不快的回忆,就这样轻松地睡到了早晨。
只不过……她皱了皱脸,感觉自己的眉宇之间似乎有些痒意,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压在她脑袋上。
不会是天道吧?
她伸出手指,虚虚盖在脸上,触碰眉心。
入手的触感温凉,纹路细腻地贴在她指腹上,还有些干燥,姜真将手抬起来,发现那是一只纸折的兔子。
姜真愣了愣,这个兔子……这个兔子,是持清折的吗?
她梳妆匣里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纸兔子,是上次尊君与她传话的时候给的,她当时只觉得可能是哪个侍奉的小神无聊弄的,没想过尊君会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天外天除了她和持清没有其他人,就算是张隙,她也很少见他进入瑶池,这纸兔子只能是持清放的。
姜真抿了抿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是在她睡着的时候过来,若不是持清看她没有任何狎昵之意,她都要警惕他想对自己做什么了。
她抓着这个纸兔子,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将它收了起来,因为太迷惑,甚至都没有发现早上少了天道咋咋呼呼的声音。
直到她重新换好衣服,天道的声音才恹恹地从她身后传出来:“你有计划了吗?”
姜真察觉到它有气无力的声音,却只是以为它昨天被吓到了,顿了顿,说道:“方佳伶?”
“是。”天道迫不及待地说道:“你赶紧找到她吧,带着我一起下界,我宁愿死也不想死在有持清的地方。”
天道是没有‘死’这个说法的,也没有‘命’,只会随着天的变化而浮动。
“……你又发什么毛病。”姜真盯了它一会,盯得它直往后缩,才缓缓说出想法:“我可能在哪里听说过方佳伶这个名字,但是太模糊,不记得了。”
“那还不好办。”天道灵机一动,马上说道:“你今晚睡觉的时候,我可以刺激你的神魂,让你记起来。”
姜真不是很想做梦,但天道说的也确实是一个办法,所以她没有反驳。
她又听到天道嗫喏:“不过你今晚睡觉,得锁门。”
姜真匪夷所思地望了它一眼,这天外天这么空旷,哪有门给她锁?
持清神出鬼没,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在哪里,她无视了天道的抱怨,走出瑶池,看见一个瘦高的人影候在一旁,是张隙。
张隙朝她行礼,面上虽是板着,却不敢有半点不敬,他低着头,沉声对姜真说:“姜姑娘,尊君吩咐我随侍您。仙庭已经因为天后的事情乱作一团了——帝君正待在呈凤宫中,不许任何人出入,凤凰一族在外执意要找帝君要一个说法,还向帝君讨要您处置,您现在出去……”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努力找了一个不那么冒犯的词语替换原本的意思:“……容易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评价。”
第24章 失望
“是吗?”姜真闻言, 停下脚步。
她不清楚凤凰血的来历,但看封离的反应和脸色,想必是极为珍贵的东西, 他短时间找不到能代替的方法。
唐姝的凤凰血被毁, 这时候应该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难怪封离要守着呈凤宫,不让任何人进去。
凤凰一族如果知道了唐姝货不对版的事实,一定会觉得自己被戏弄,到时候发作起来,仙庭就更乱了。
不过……如果唐姝的凤凰血脉和封离有关, 那意味着他们在凡间或许就已经互有勾结。
姜真自嘲一笑,突然想到幻境里看到的那件事。
当时南燕内乱, 封离能够起兵造反, 非一朝一夕之功, 其中内廷中支持他、为他提供最大帮助的就是唐姝的父亲左丞和母亲青夫人, 青夫人, 也是姜真的姨母。
顺天帝一生荒唐, 自诩痴情,唯爱青夫人一人, 甚至在她拒绝入宫后放手任她自己选择嫁娶,暗自守护, 却没想到她早就已经暗中选择他人想要推翻自己,真是可悲。
姜真思忖片刻,对张隙说道:“凤凰族来了什么人?”
张隙意外她会好奇这些, 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凤凰族的一位长老, 和青鸾族的二公子。青鸾族的二公子上次被帝君所伤,两族相好, 许是希望在这次能一起逼帝君退步,交出你。”
“可我与封离已经无关了。”
姜真好奇,当时她在天央台发疯,早就传遍仙界了,她身在瑶池,也应该是尽人皆知的事:“他们怎么不找持清要我。”
“这,你怎么能这样叫尊君的名号。”张隙绷不住面上的神情,瞪了她一眼,才讷讷:“谁敢找尊君要人……”
那也难怪,世事皆是如此,往日他们不敢将矛头指向封离,就只能指向她。
而和持清相比,封离又反倒成了好欺负的那个了。
姜真失笑。
张隙问她:“你可要去呈凤宫?”
“我可以去?”
姜真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她听张隙拦住她说了这么一大长串,理所当然地将他话中的意思理解为让她好好地待在瑶池里,哪都不要去,省得给持清添麻烦。
可张隙说完,又主动问她要不要去呈凤宫,真是奇怪。
张隙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只是奉尊君之命随侍你身边,并没有拦阻你的权利。况且,你也不用瞻前顾后,我会保护你的安全,无人能动你。”
姜真看他面上还是淡淡的,一如他第一次通传她去见持清时那副冷厉高傲的样子,似乎对自己极有自信的模样。
他的话几乎在暗示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毫无疑问是持清的授意。
张隙的言语让她联想到了持清那天对她说的话,持清眼里的无谓和疑惑是那么真实,是真心疑惑她为什么不动手。
他告诉她,想杀掉唐姝也没事的。
母亲告诉她要成为善良温顺的妻子,父皇总让她展现长姐的大度,去宽顺唐姝的任性。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的委屈并不是委屈,她的难过也并不是难过,四二儿二武9一四七,她所生出的那些不好的情绪,都只是因为心胸狭隘,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她所受的委屈是可以以牙还牙的。
姜真抿唇:“那就去看看吧。”
她歪了歪头,言笑晏晏地看着张隙:“请仙君带路了。”
张隙一言不发,快步走在前头。
天道松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还要去?”
姜真在心里说道:“张隙既然提出让我去呈凤宫,说明他有自信在封离面前保住我,既然如此,能看热闹为什么不看。”
天道看她神色,总感觉她还要做点别的什么事情。
它和姜真日夜待在一起这么多天,才发现姜真好像根本和剧情里那个温柔体贴、悲天悯人的刻板角色完全不同,她有时候内心很强大、有时候又很懦弱,明明谨慎多疑,却又容忍封离那么久,她看上去那么温柔,实际对它又冷又凶。
人,终究不是话本子上落下几句只言片语的描写,无法预测。
它无法再叫嚷着让姜真去自尽好掰回剧情,因为她就活生生站在它面前。
姜真和张隙搭话:“你一直都跟在持清身边吗?”
“都说了!不能这样叫尊君的名号。”张隙正颜厉色:“我跟随尊君已经一、二、三、四……五百年了。”
“这也太长了。”姜真咂舌,那持清得活了多久啊。
张隙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仙人不以寿计,尊君与天同寿。”
天道阴阳怪气地在姜真后脑勺喷气:“活呗,谁有他能活。”
姜真轻轻拍了下头发,让它少说几句。
张隙顿住脚步,已是到了呈凤宫,他拱手开口,声音平平:“帝君,在下张隙,求见。”
他话音落下,殿内传来很大的破碎声,姜真听得很真切,有什么东西清脆地碎成一片一片,又像是有无数气劲掠过,划破了空气,掀起气浪。
张隙挥手,将飞掠而来的剑气挡在了几尺之外,轰然消散。
封离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姜真瞬时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疲惫,还带着神经质的怒气:“你……”
张隙面无表情,老老实实地站在姜真身后。
他的长发随意束起,眼角通红,连瞳孔上都泛着血丝,眼里戾气涌现,仿佛浓墨在金瞳里涌动,而那双眼睛在看到姜真的脸的一瞬间暴戾全消。
封离脸上柔和了一瞬,又很快被熟悉的冷酷掩盖:“阿真,过来。”
姜真笑了笑,没有理会他的话,无视他走进了殿内。殿内香烟缭绕,浓郁的香气遮盖了大部分血腥味,唐姝的身影就安静地躺在那里,看着好像睡着了,姜真却看到纱帐下她的手在颤抖。
封离转身跟过来,想拉住她,指尖从她手背上划过却错开,是姜真将手漠然收回。
姜真不想再与他做这样无谓的纠缠,直接开口道:“凤凰血是什么?”
封离抿唇,微微皱起眉,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张隙悠然走在后面,却替封离回答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凤凰血,是凤凰真血,真血须得是凤凰心头一滴最纯正的血,全身血液凝聚也抵不过那一滴,放入任何人身体里,都能以血换血,以假乱真,哪怕一只草鸡也能变成凤凰。”
他站定在封离面前,神色挑衅:“心头血取出之后,被取血的凤凰也活不成了,凤凰一族人丁稀少,真是不知道帝君是如何绕过他们的眼睛,弄来这一滴凤凰真血给天后的,真是……伉俪情深啊。”
姜真讶然,她从来没怀疑过唐姝的血脉,从唐姝出生以来,宫内宫外就隐隐有她是凤凰转生的传言,后来飞升,姜真也只当她是真受天道宠爱,极气运于一身。
毕竟在天道的剧情里,也从来没有说过唐姝是吞了凤凰真血假冒的凡人。
封离到底背着她在筹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