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_分卷阅读_259

  因着翁主亲自到来的关系,同住的另三人都避了出去。紧闭的屋门内只有兰婧跟谭昱两个,而说话的则只有一个。
  兰婧已经努力地说了好一会儿,但趴在床上的谭昱始终面朝着墙,一个字都没有应,弄得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本来就很担心,再看他这样,不知不觉地就哭出来,犹豫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头,恳求道:“你理我一下好不好?你究竟感觉如何了,你告诉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只是想帮帮他,将他的情状说与大夫听。就算大夫不用从她这里听,她也可以帮他准备一些他想吃的东西什么的……可他却一个字都不肯同她说。
  “是我不好,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料到统领会这样罚你。”兰婧干巴巴地解释着,可依旧没有回应。
  谭昱被身后的抽噎声搅得一阵又一阵不忍,他并不觉得她在这件事里有什么错,可遍身的剧痛让他不敢回头。
  他现下当真很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兰婧,唯恐说错一句话就丢了性命。
  ——因为没护好她,他已经去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如若再让旁人知道他们之间生了怎样的情愫……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我不会再让你出别的事了……”兰婧颤抖着哽咽道,这承诺听上去十分没有力度。
  玉引刚要推门的手因为这哽咽声而一滞,她向后退了两步,正犹豫要不要迟些再问兰婧到底是怎样的心思,身后响起孟君淮的声音:“兰婧在?”
  她回过头,见他面色有些阴沉,轻一叹息:“君淮……”
  孟君淮颔了颔首:“我进去问问。”
  他说着便上了前,没有半点迟疑地直接推开了房门。
  他刚唤了声“兰婧”,房内齐齐两声倒吸凉气的声响。
  孟君淮没有理会他们目光中的惊惧,手向后探去一拉玉引,拽她一并进了门。
  待得二人各自在椅子上坐下,原本坐在榻边绣墩上的兰婧就再坐不住,战战兢兢地起了身:“父王……”
  孟君淮的目光在二人间一荡:“说说,你们究竟怎么回事?”
  “没有……”这回谭昱先一步开了口。他仍还发着烧,惊惧之下惨白的面上顿时渗了冷汗。
  他努力定了定神,可语中的颤抖还是克制不住:“殿下放心,卑职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未敢……”
  “你知道、你不敢,那她呢?”孟君淮睇着兰婧,牵引着她的视线一睃那碗粥,“父王都没喝过你做的粥。”
  “父王我……”兰婧因为父亲的话而心惊肉跳,紧咬了嘴唇几番,却忽地像是无所畏惧一样走上了前,俯身跪地,“父王,我喜欢他,但我没做过任何逾矩的事。”
  她突如其来的大胆让三人都一愣,而后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就磕了个头,又说:“这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求父王饶他一命,我……会嫁给合父王母妃心意的人的,成婚之后自不会多想他!”
  她说得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有些强硬的口吻像是换了一个人。
  孟君淮大有些意外,看了看谭昱,又重新看向她:“你会嫁给合父王母妃心意的人?自己不再挑了?”
  兰婧紧抿着唇点点头:“嗯!”
  “就为了换他的命?”孟君淮又问。
  兰婧因为摸不清他话里的情绪而突然迟疑:“父王……”
  孟君淮目光微凛,蓦地站起身走向谭昱,谭昱惊异中下意识地双眼紧闭,搁在枕上的手也不禁一紧。
  孟君淮看了看他这反应,而后一眼不发地一揭他身上的被子。
  青紫交加的脊背映入眼帘,孟君淮呼吸一窒,玉引则直接别过脸去,不忍多看。
  稍静了一瞬,他将被子松了开来,仍是一言不发,转身出了屋子。
  “父王?!”兰婧顿显不安,见玉引一蹙眉头要追出去,忙伸手一拽,“母妃,父王这是……”
  “母妃去问问。”玉引一时也不知道孟君淮到底在想什么,握了握兰婧的手示意她安心,又叮嘱了谭昱一句,“你好生养着,不必害怕。但凡你自己能熬住,我保证不让你死在这事上。”
  她不太清楚孟君淮是否在因这桩感情而恼怒,但如果是,她必须要保一下谭昱。
  王府翁主喜欢个侍卫确实荒谬了些,但不能因此就把对方杀了啊?发火可以,草菅人命绝对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孟君淮:_(:з」∠)_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玉引:你说兰婧吗
  孟君淮:_(:з」∠)_我说阿祚。
  抄书中的阿祚:………………不带这样罚完了还念叨的QAQ
  ☆、第189章 选亲
  孟君淮走了好一段都没说话,他走得又急,玉引追得有点吃力,终于在跨过又一道院门后拽住了他:“君淮!”
  孟君淮顿住脚,长声一叹,回过身:“这事……”
  “你想怎么办?”玉引蹙着眉头望着他,孟君淮摇了摇头,苦笑:“我不知道。”
  从兰婧那样崩溃地求他饶谭昱一命的时候,他就瞧出这事不对劲了。方才寻过去,原是想说服兰婧放弃这个荒谬的念头的。
  他不是没考虑过成全兰婧,但他看了典籍,那个侍卫的出身实在太低了。在进王府做事之前,他家里穷得过年都做不起新衣,这让他怎么把兰婧嫁过去?
  ——诚然,兰婧堂堂一个翁主,不论嫁给怎样的人,都并不需要靠夫家“养活”。但一般而言,翁主若喜欢一个家境一般的,那府里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也说得过去,可她现下喜欢的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人”啊……!
  他们若点头答应,婚事一订,京里便会有一场轩然大波,阖府都会被推到风头浪尖上……
  尤其是玉引这个当嫡母的。
  是以在孟君淮看来,此事决计行不通。不仅行不通,而且兰婧这样想都是不懂事。他方才强忍着怒气没发火,可兰婧的话却将他原本的劝语都噎了回去。
  他没想到兰婧会这样直截了当地承认这份感情,承认之后又毫无退缩地明言自己愿意顺着他们的心意嫁人,只要他饶谭昱一命。
  在孟君淮的印象里,这个女儿向来是跟“勇敢”这个词搭不上的。尤其是在他面前的时候,她还没有夕瑶夕珍胆子大。
  她总是害怕很多事,怕自己犯错、怕他们不喜欢她,哪怕并没有人苛责过她什么,也并不能改变她的胆怯。
  但她刚才的那一番话,勇敢到令他诧异。
  她无所畏惧地坦白自己的心绪、将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并无甚怯色地更他谈条件。
  兰婧这是真的喜欢谭昱,喜欢可以到为了换他的命而放下一切顾虑。
  孟君淮为此而震惊,而后有那么一瞬,他再度考虑起能不能成全她的问题。
  于他而言,要提拔一户人家并没有多难,他掌着锦衣卫,手下有很多差事适合锻炼新官员;他也可以把人送去军中,立个战功可以算是一条捷径,再加上现下是太平盛世鲜有真正“凶险”的战争,这条路一直都有许多人在拼。
  不管哪一样,对谭昱来说都是个出路。谭昱今年也就十六七,若按照他二十岁成婚来算,他还有三四年时间;而若按照兰婧二十岁成婚来说,他则还有六七年……
  可当孟君淮揭开被子看到谭昱的那身伤的时候,他顿时清楚这条路行不通。
  谭昱伤得太重了。他在锦衣卫这些年见识过的各样伤势不少,很清楚那样的伤不可能只是外伤,造成内伤也是必然的。
  而若当不了武官,他的路就算是断了。当文官需要更多的学识,而且即便学识足够,六七年也多半混不出什么名堂,年轻时的“六七年”更难。
  “我会再寻机会跟兰婧说的。”孟君淮喟了一声,“这件事不能由着她。”
  “我也觉得如是让她嫁了,外面说起来会不大好……”玉引踌躇着,顿了顿又说,“可我又觉得……她过得开心才是实在事。至于外面的流言,不论安到你头上还是我头上,都不伤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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