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_分卷阅读_190
夕珍夕瑶就不这样,尤其是夕瑶,教训起阿祚阿祐时特别有个姐姐的样子,一叉腰就敢说“阿祚你今天要多练三页字”,什么世子的身份她才不顾忌呢。
夕瑶这样放在外人眼里或许不对,但搁在府门之内,他和玉引都觉得这样挺好;尤则旭则相反,他的做法外人完全跳不出错,但跟自己府里的人这样,多生分啊?
这事是得管管,不然好好一个孩子总把自己束得这么谨慎,迟早要出问题。
孟君淮斟酌了一下,叫了个锦衣卫进来:“尤则旭回来了,近来查到的事你整理好了禀给他,下一步怎么办让他拿主意,写好直接给我看。”
“是。”那锦衣卫一抱拳,退了出去。孟君淮深缓了一息,思绪又绕回手头的正事上。
呵,先前真是完全不知道,这些个告老还乡的宦官……有些都七老八十了,还这么能折腾。
确实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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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条街之外,一座大宅上挂着两个简洁的大字:赵府。
宅院很深,最内的一进院子中空空荡荡,正屋的大门紧阖着,门里倒有不少人。
坐在主位的男子老态龙钟,但脸上干净得寻不到一根胡子。他身形微胖,手搭着身前的花梨木拐杖,看上去就像一坨穿着绫罗绸缎的肉。
屋中还不时地有新人进来,最年轻的也已是中年。每个人进屋后都迅速地重新阖好门,上前向这位老者磕个头,然后自己去寻自己的座位坐下。
始终没有人说话。人到齐后,才见这老人咳了一声:“都来了?”
坐于右首的男子躬了躬身:“是,师父,都来了。钱五忙着探消息,说迟些时候来给您磕头。”
男子“嗯”了一声,因为拖得长,语声里透出了点尖细。
他也没掩饰这股子尖细,借着这个味儿轻笑了两声:“近来,你们一个两个都说朝廷查到锦官城来了,还是冲着咱来的,是真是假?”
“是真的!”有急躁点的一拍大腿,继而起身作揖,“师爷,这事徒孙不敢瞒您。虽然至今摸不着实证,可飘进来的风声那是真真儿的!有人说是锦衣卫,还有说是……说是宗亲亲自在办!这事可大意不得?”
他又悠长的“嗯——”了一声,睃了禀话的人一眼:“你在京里的徒弟,怎么说啊?”
“唉,没什么实在的话,不敢给您添乱。”那人这般说着,却还是将听到的禀了,“我徒弟说,锦衣卫现下在逸亲王手里,逸亲王近来确实不在京。先前是为皇长子寻药时离开过,后来受了伤,回去将养了一阵,再度离京,这一趟究竟是仍为皇长子还是有点什么别的事……就不清楚了。”
“逸亲王。”主事的老者在嘴里咂了咂这三个字,目光中忽地添了几分凌意,“说起这个人,我倒是想起些别的传闻。”
那人一怔:“师爷您说。”
老者一睃他:“逸亲王上一次离京,受了伤这事,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怎的,一方厅里倏然被他的话震得一冷。方才说话的人愣了愣,而后不由自主地抹了把冷汗:“不太清楚,师爷您……”
“那你们,就先把这事给我弄清楚了。”老者好似有些疲乏地长喘了口气,“我老了,你们谁的门户谁清理。清理干净了,咱再说别的。”
☆、135.隐情
厢房里,尤则旭听手下禀完了近来的事,详细思量了一番,提笔写折子。
他先前还没做过这些。上一回出京都是王爷还有上头的千户百户拿事,他一个总旗,干的是跑腿的活,猛地一要他说说主意,弄得他绞尽脑汁。
是以这一封折子他删删改改的,写了足足三个时辰才算成文。誊抄之后又细读一遍,觉得应该可以,便拿着出了门。
他都没注意到已是深夜,逸亲王门口守着的人只道他有要事禀奏也没拦他,他推门进去向东边的屋子一转,绕过屏风见逸亲王睡着才反应过来,然则已经晚了。
孟君淮被脚步声惊醒,蹙着眉看看他:“则旭?”
“殿下我……”尤则旭滞在门口,后背直冒冷汗,“我不知道殿下睡了,所以……”
孟君淮的目光往他持着折子的手上一定,有些好笑地道:“没事,拿来看看。”
尤则旭悬着心把折子呈上,垂首在旁静等着,脑子里禁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回思自己都写了什么、有没有哪一点写得不对,比被先生问功课可紧张多了。
孟君淮一行行认真地往下读,读到一半时微滞:“你是觉得我们行事过于谨慎了?”
“我……”尤则旭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里面有一段表达的意思是,锦衣卫已入锦官城这么久,那边毫无动向说明他们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么锦衣卫也不一定要一直用暗查的手段,有时候可以稍微放松一些,略往明面上走那么一点,或许更有利于查事。
但让王爷这般一译……
尤则旭想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孟君淮一哂:“我白日里也在想这事。近来收获不少但有用的不多,或许至少该同此地官员通个气,让他们协助一二。”
他说着沉思了会儿,凝神笑了笑,又道:“这点提的不错。余下的我明天会再细看,让随来的几个千户也议一议。辛苦你了,好好干。”
“谢殿下!”尤则旭一瞬间的喜色全写在脸上。孟君淮又嘱咐了他两句别的,便让他退下。
尤则旭告退后,孟君淮却沉默了半晌毫无睡意。
折子里的另一个提议他也看见了,尤则旭觉得该借谢家的势力协助。理由是明摆着的,因为锦官城一地有不少官员都曾得过谢家提拔,若谢家肯出面,莫说查出原委,就是一举扫清大概也不会太难。
这件事先前也有人提过,当时他之所以驳回,是因为那个千户说话太难听。那千户说谢家目下吃空饷的人也太多了,一个个还都爵位不低。目下国事当头,谢家也该办些实事。
他当时如果答应,就等同于心中默认这个说法。可实际上谢家是怎么回事他清楚得很,他们一贯不愿走“盛极而衰”的路,兴盛些年就总要自行休养生息一阵子。现在便是那“一阵子”的时候,而就算这样,他们暗中出的力也并不少。
现下如想请他们出山……他们看在玉引的面子上,大概不会拒绝,可那未必是件好事。谢家一直恪守着这明哲保身的法子,是有道理的,他并没有资格打破。
孟君淮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嗤笑了一声。
他再怎么说这是为整个谢氏一族考虑、是自己不好开这个口,也无法否认归根结底只是虑及玉引而已。国事当头,按理说这样的私心他不该有,可是哪里放得下?
也又有两个月没见她了。
孟君淮短吁了口气,索性起床。他思量了会儿,坐到案前提笔写信,挑挑拣拣的,抛开凶险挑出趣事来写,边写边想她看信时大概会是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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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城东侧,一方大宅中灯火幽幽。
这宅子上挂着的牌匾写着“钱府”,但仔细看,“钱”字右上角多一个点,这大约取的是“钱多一点”的寓意,可见家主是个爱财之人。
现下这爱财之人的院中传出的声音,却不是金银铜钱的动听声响,而是声声凄厉的惨叫。
跪在院中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满身的血污可见是受了重刑。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年过半百的钱五爷背着手站着,冷睇着他,鼻中一声冷哼。
跪着的男子抹了把脸上的血,边叫着师父边膝行上前,惊恐不已地求道:“师父您……您饶我这一回!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哼,饶你?”钱五爷淡看着他,有点尖细的声音在夜色下听上去阴冷至极,“我若不请出这些家伙事撬你的嘴,你还不肯说呢。如今知道求饶,你知不知你惹出了多□□烦!”
“师、师父……”男子脸色惨白如纸,争辩道,“我也是好心!我是害怕、害怕那逸亲王顺着摸下来真摸到咱,所以想着一劳永逸!师父我一时糊涂,您饶我这一回啊师父!”
“一劳永逸!”钱五爷气得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他一个宗亲!皇亲国戚!杀了他你就想一劳永逸?亏得这是人没死!他要真死在路上,你师父师爷是不是要陪你走黄泉路都说不准!”
男子气力已虚,被这一巴掌打得跌在地上半天都没撑起来。
钱五爷又继续斥道:“你翅膀硬了敢拿主意了是不是?不看看这些都是谁给你的!能到这地界儿来享福作乐的,哪个不是在宫里混到五六十才许过来?魏玉林到了那个份儿上,师爷都没许他过来!你刚过三十就能来这儿,还许你娶妻、□□给你续香火,你那是托的谁的福!”
“托的……托的师父和师爷的福!”男子不敢犹豫,勉强缓过劲儿来就又撑起身,抱住钱五爷的大腿,“师父,徒儿记住这回的教训了!您手下留情,我、我以后当牛做马给您养老送终……”
“呸!”钱五爷啐断他的话,伸手一拉他的耳朵,“养老送终我不差你这一个不长眼的败家东西!今儿你也甭求我,实话告诉你,是你师爷亲自发的话、是你师爷亲口说了这事我们才知道!我钱五在一众师兄弟面前就没这么丢过脸,今儿全让你小子给丢干净了!”
他说到最后,居然有了笑意。那笑意诡异得很,男子只看着都打了个哆嗦:“师父……”
“今儿师父给你上道大汉朝传下来的菜!”钱五爷说着狠狠松开他,“来人,给他见识见识吕后那法子!都看清楚了,以后再有乱说话乱拿主意的,我就让他说不了也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