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重生之苓娘传_分卷阅读_195
华苓忍不住笑,七娘也学了她这句话去,听着太可乐了。“总之,人真的很奇怪,一个事情若是大家都在做,那不做的就变成怪人。”她看看八娘,摊摊手道:“所以我就成八姐眼里的怪人啦,我可冤枉。我今日觉得不打扮比打扮要开心,于是我不打扮啦。你看,开心最重要。”
七娘叹气:“小九就爱强词夺理。”
华苓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确实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卫羿告诉她将要出发,但是她没有问是哪一天。她没有问,卫羿也没有说。回头才叫人去打听的,说不是后日就是大后日,卫羿就会率麾下兵马启程。
现在卫羿已经回城东百里外的扎营地去了,他们将先在长江边登船,往苏州去。重新调往东北的粮草只有最富庶的江南道才挤得出,这些粮草将首先汇聚到沿海的苏州,装船以后,从海上直接北运,直送到新罗半岛上,鸭绿水的入海口。
到达这里,输送给驻守鸭绿水一带、防范新罗的军队的粮草可以卸下了,但是卫羿还要继续督促队伍前进,将剩下的大半粮草送往东北的最北一带。时间上是很紧的,粮草必须在十一月前到达地方,不然东北严寒的冬季到来,所有人就都寸步难行。
这真不是件舒服活儿,路途的最后一段必须弃舟登岸,而且来自敌族的窥视也不得不防,这才是需要卫羿麾下这批精锐军士随队押送粮草的主因。
如今鸭绿水是大丹和新罗势力的分界线。鸭绿水以南是新罗半岛。新罗这些年向大丹朝贡,看似温顺,但老一代的人从不曾忘记,就是四五十年以前,新罗可是曾经尝试过反叛,出兵攻打大丹州城。
新罗人民风悍勇,单看这几十年来,大丹无法将新罗人的势力范围继续压制下去,就能知道这个种族并不好对付。
华苓让府里执事立即在金陵周近采购一批常用的中成药,还有纱布、绷带等常用的医护品,直接送到城东卫羿麾下的营地去。只是要得急,筹集到今晚深夜,大概也只能筹到足够五六百人使用的分量。考虑到军营里也要整装打包,这些东西最晚明日早上就该送到,不然他们也难得带上了。
这批药其实不是给卫羿,是给卫羿麾下的军士用的,常见的头疼脑热、大小外伤之类都有对症的药丸,也只有这种常用药多准备些也不浪费。若是当真爆发战争,多一份止血药也许就能多保存一份战斗力,多让几个人活下来,赢面也大些。
至于卫羿自己,出行应有的细软物件家里自然有准备,有药叟在,卫羿自用的药物储备比金陵绝大多数的人家都好许多,应该不必她如何费心吧。反正也想不出应该准备什么,就让金瓶照前例备一些算了。
华苓揉了揉脸。她叫来碧浦,道:“去前院,问问看负责采购的陈执事在何处,令人告诉他,到一更后,不论是得到多少药,都赶紧送过去,不要再拖延。再派个人去弼公府问一问,卫五郎到底是后日还是大后日出发。”
知道事情急,碧浦赶紧去了。
……
晚食后谢丞公方才归了家。家里各园子人都已经用了饭,早的都已经歇下了。傍晚时六七八-九一道到前院探看凤娘和柚娘,晚食是跟着两位嫂嫂用的,倒是迎接了爹爹一回。
谢丞公在朝里工作一日,回到家已经十分疲累。不过今日有一桩事,还是不能拖到第二天的。他单独叫了七娘到身边,问她道:
“如今为父手上有两门亲事,欲要求娶菁娘。一是你长姐、长姐夫为你说的,是三品吏部尚书周家的嫡次子周仲元。周氏也是富庶大族,周家次子为人温文,性情稳妥,算得少年英才。他如今年十七,再过一二年,入朝不难,年岁上与菁娘也是十分合适。又一,是辅公亲来提的,是朱家下代的嫡长子朱兆新。朱兆新身份还略高些,还算上进,前程也确然更好些。但为父观他品性粗莽,年纪也还略小。又时常奔波在外,未必为良配。”
“往后嫁了周家子,菁娘也可长居富庶金陵。不过,朱家子也有好处,若是选了朱家子,菁娘往后便是当家太太,或可为宗妇,若是朱兆新争气些,叫菁娘成为下代辅公太太也未必不能。朱家子身份是更高些。菁娘心里可有想法?”
谢丞公淡淡道:“婚姻之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为父也不会全凭己见,不听听儿女想法。菁娘不必害羞扭捏,心中若有想法,只管说来。”
七娘的脸腾地红了,谢丞公说出来的选择让她一时有几分荒谬之感,又觉有几分无措。朱家为朱兆新求娶她?朱家怎么会为朱兆新选她?还是,这是朱兆新自己的想法?怎么说都好,朱兆新是朱家一代嫡长,嫡长的身份与别不同,至少,娶妇是最讲究选居嫡长的女郎。
低头想了一阵,她又抬起头来,问谢丞公道:“爹爹,女儿心里不解。便是单论身份,女儿也并不以为,朱家愿为其嫡长子选女儿为媳。如此情形,即便是女儿嫁至朱家,日子也未必好过。”
谢丞公面上有极淡的笑意。便是只听这一番话,就能知晓,七娘这个女儿心里是自有一杆称。能衡量事情好坏,不仅看得见家世地位钱财,这就十分难得。他细细看了看七娘,微微笑了一笑,道:“此事是辅公亲自来提,是朱家子所求。如今是他家求娶,不是我家求嫁。亲事不急,为父不会就此应下,往后再看一看便是。”
七娘的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她如今心很乱。她是曾想嫁朱家子,但并未考虑过朱兆新。……不,其实还是考虑过的,她还是要承认这回事。可,即使暂且抛开朱兆新的为人不谈,身份地位上,她是选谁家子弟都有可行,但就是朱兆新这种嫡长子并不太可行。
相比之下,朱三十三也许更适合她。这些日子她与朱三十三略有接触,那位郎君的年岁与她很适合,身份也很适合,为人憨厚,也还未婚嫁。想来以后若是在一处过日子,至少也能得一个‘相敬如宾’。朱三十三也不是承重子,自由更多些。虽然相貌普通些,但七娘自己并不太介意这一点。
可是,朱家来人已经先提了朱兆新,她若是说出,她不愿选朱兆新,却想要在朱家另行择选,是不是显得太自把自为?
见七娘垂着头,不说话,谢丞公只当她是心里害羞。便道:“可以了,菁娘回去罢,人生大事自有为父作主。去与你姐姐妹妹们都说一句,速速回去歇息。甚晚了,即便是在家里,也不可到处乱走。”
七娘心里一慌,抬起了头来。
谢丞公摆了摆手,已经凝神翻阅桌案上堆放的公文去了。
七娘不敢再说话,也不知应说什么,只好静静地出了爹爹起居的屋子。
……
华苓几个在澜园庭院里等着七娘,见她表情有些茫然,似乎还有些失落,都是奇怪。华苓拉住七娘的手,道:“爹爹责备你了?”
“并不是。”七娘摇头。
六娘说:“可是问你自个儿的想法。上回爹爹也是这样唤我来,问了我的。”
七娘犹豫地点了点头。
八娘小声惊呼:“这就要到七姐了!——等七姐定了人家,家里就剩我和四郎了!九娘已有了人家,那姐妹里岂不是就剩我一个!”
有八娘在其实还蛮开心的,华苓弯弯眼睛。她问道:“七姐,那爹爹说了甚?”
六只眼睛齐齐看着七娘,她一时也不知为何,想到要将爹爹与她说的那些话再拿出来说,脸就有些发烧。犹豫半晌,还是将爹爹告诉她的话都说了。一听说朱家是朱兆新求娶七娘,华苓几个是立刻就惊掉了下巴,七娘和朱大不是一直见面就吵,见面就吵,这是什么发展。
八娘倒是很羡慕,说:“其实朱大也不错啊,好歹是一代嫡长子呢,聘礼肯定是很多的。日后努力些,说不定能当辅公,那七姐就是辅公夫人。”
华苓叹了口气,说:“八姐是不晓得罢,四家近三代的家长,只有我们爹爹一个是嫡长。现任弼公、辅公可都不是,将来朱大也未必能成为辅公。有这样的念头是很好的,但也要有心理准备,位置只有一个人能得到,其他的人也要过日子。”
而且,身为嫡长,自小就会担负着家族给予的期望长大,若是以后不能登高位,也有可能就这么一蹶不振。华苓也还记得七娘与她说过的关于未来的想法,平心而论,若是七娘当真想以后离开中原,到更远的世界去看看,身为承重子的妻子就不太可能。便是这想法,都会被斥为不稳重。看看华蓉吧,嫁了王磐之后,一家族的大小内务都在身上,生孩子更是占据许多时间,平日里是连个空闲都抽不出来。
七娘默默听着,表情有些迷茫。
六娘看她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道:“自个儿若是没成想,就交由爹爹决定罢。爹爹总是疼我们的,放宽心,日子不会错的。”
七娘只得点头。
华苓觉得看这样子,七娘对朱兆新并不是完全不看好的。爹爹事务繁忙,这时候就应该兄长出马,去估摸清楚朱家的想法和朱兆新的人品。若是朱家真心来求,这桩亲事还算很有可行性。往前这样的事都是大郎去的,家里就是大郎最有份量,外面人也没有几个敢蒙骗与他。但如今大郎还身在江陵,也只好请二郎夫妇去了。
姐妹几个说了一下,六娘立刻就去了寻同胞哥哥。二郎一口应了,只说这两日就携柚娘到朱家去坐坐,让妹妹们都放宽心。
……
“都尉,丞公家送来一车成药,还说,还有些在路上,最迟明早送到。”卫旺到卫羿的营帐禀告。“另,城中府里传来了药叟的口信,药叟说了,只待都尉启程,他老人家就往南边去。他老人家说了,金陵城并无甚可乐之处,还是南边儿有趣些。等都尉差事办完回金陵来,要娶妻了,他老人家自然就回来喝徒媳茶了。”
已经是三更时分,夜深人静,营地里有值守军士在结队巡逻,远远近近除了轻微的刀兵铠甲碰撞声、飞虫鸣叫声,并没有更多的声音。
“知道了。”主帐里依然燃着灯火,卫羿跟前的矮几上摊开了一张宽大的大丹地图。他眼神平静地抬起头,道:“既然药送来了,令罗军医领着人去,点算分类入库。”
“是,都尉。”卫旺嬉皮笑脸地说:“都尉,谢九娘子待我们就是好啊,这时候还想着给我们备药呢。”想想卫旺又摸了摸头,奇怪道:“说起来,也是奇了怪了,谢九娘子记着我们这些小卒子,怎地这回忘了给都尉准备些物件儿。往前哪一回过节都是都尉有,我们没有,现下却是我们有,都尉没有,嘿嘿,嘿嘿。”
说完这话,卫旺就发现自己是作了大死,卫羿浑身飒飒地冒寒气,眼神冰冷地盯了他一眼。卫羿的威势太可怕,就像一头盘踞在营帐中的远古巨兽,凶口巨张,无声咆哮。
这半年以来,在药叟的调养下卫羿已经恢复了内力。不仅如此,因为在力量持续低迷的情势下并不曾放弃修炼,几年以来,卫羿在武艺上的领悟已经更上一层楼。如今他就好象一朝挣脱了牢笼桎梏的猛兽,威势赫如山海,力量和技巧都趋近于完美。
卫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鬼哭狼嚎:“都尉,是我说错了,谢九娘子给都尉预备的物件儿定是还未送到罢了,都尉饶命,属下这就去催催,催催催。”
卫羿盯着营帐门口,遮风帘子被风吹起,显出外面深沉的黑夜。后日清晨拔营启程。他的耐性是有限的。还有一日时间。若是谢九还是如此表面温顺、内里桀骜,他不会再放过她。
……
十七日清晨,华苓起了床,换了骑服,用了早食就到校场。诸课都停了,但是锻炼身体依然是个好习惯。兄弟姐妹们只要是在家中,每日清晨都会到校场来习骑射的,这也是个交流感情的好时候。
年年锻炼,日日锻炼,家里人都很少生病,倒是二嫂柚娘身子略弱,怀孕以后时不时就要请良医来一回。
加上凤娘临产日近,为了府里这两位双身子的金贵娘子,府里已经请最常来看诊的张良医住下了,又从外面重金请了三位熟手稳婆,还有给新生儿预备的几个奶娘、侍婢等,都好吃好喝地养了起来。
华苓骑上白袜子,绕场跑了几圈,勒了勒马缰让它慢下来,用手慢慢给它梳理鬃毛。白袜子已经是一匹壮年马了,在丞公府里养得膘肥体壮,四蹄雪白,身躯如墨。这马依然十分温驯听话,两颗极大的眼珠乌溜溜的。
昨夜里她已经得了消息。明日清晨卫羿就会率队启程,应当不会再回金陵了。她派去的执事会在那里直待到他们拔营启程,再回金陵来复命。她总归是不可能半夜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送行的。
华苓默默想了一阵,抬头往天空看。
是很好的天气,天空湛蓝湛蓝的,万里无云。校场旁边就栽了一小片桂树,香气清淡淡地随风飘过来。
“九娘快过来!我们比试比试!”八娘在靶子那头欢笑着朝华苓招手,一身石榴红色,艳极了。
“来了。”华苓应了一声,驭马过去,取了箭筒和弓翻身下马,笑道:“你当真要与我比?”
“与她比还不若与我比,这样小八你还有些赢面儿呢。”七娘也下了马来,笑道:“五姐不在家里了,如今小九也算是个山大王了,赢我们算得了甚?日日得意洋洋的,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