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以他匮乏的成语水平,没办法加入其中。
  ——不对,这种奇怪的接龙,他压根不想加入!
  同行而来的江白砚:……
  江白砚淡声:“若有难处,来寻我们便是。”
  “对待书院里的同窗,要多笑笑。”
  孟轲摸摸施云声脑袋:“知道吗?”
  施云声轻哼。
  眸中墨色暗涌,他一言不发,攥起指节。
  他上过另一个书院,因为性情孤僻、总是一副凶巴巴的形貌,被所有人敬而远之。
  这次换了个地方,施云声没抱任何期望。
  学就学吧,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书院里的小孩们天真又吵闹,施云声没打算和他们做朋友。
  “还有件事。如果有人欺负你,”施黛蹲下,仰头与他对视,“知道该怎么做吗?”
  施云声很想脱口而出“揍掉他的大牙”。
  但施黛应该不会喜欢。
  回想以前在书院里听得的只言片语,施云声轻勾嘴角,嘲弄道:“韬光养……养那什么?”
  韬光养晦。
  施黛不置可否:“我给你讲个故事。”
  “一名青年求见禅师,问,‘世人欺我,辱我,恶我,如何处之?’
  施黛说:“禅师回答,‘忍他,让他,敬他,不要理他,三年后,你且看他。’”
  施云声撇撇嘴,没吭声。
  习惯了有仇报仇的野性厮杀,他对人族的传统颇为不适。
  讲究谦让退避,被人欺负到头顶上来,也要耐着性子讲道理。
  在往常,哪怕是最凶残的豺狼虎豹入侵他的领地,施云声都会上前拼个你死我活。
  正暗暗思忖,忽然被施黛敲了敲脑门。
  “还没完呢。”
  施黛压低声音,老神在在:“听完禅师的话,青年怒不可遏,道,‘胡说八道!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施云声一愣:“什么?”
  “意思就是——”
  施黛迎着日色,倏而一笑:“一味的忍让什么用也没有,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你要是受了欺负,尽管告诉我们,施府所有人为你撑腰。”
  与想象中天差地别的说法,化作小狼的爪子,朝心口撞了两下。
  眼睫忽闪,小孩迟疑看她,很快挪开视线。
  “知道了。”
  嘴角扬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施云声小声:“我才不可能被人欺负。”
  “去吧。”
  施敬承笑道:“今日散学,我和娘亲来接你。”
  这所书院由当朝大儒所创,竹树环合,黑瓦白墙,静穆清雅。
  施云声没再多言,颔首转身,恰似一把刀锋入画。
  “三个月前让他上书院,这孩子日日百般不愿,同我们闹别扭。”
  遥望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孟轲由衷感慨:“如今真是长大了。”
  施黛也松了口气。
  只希望她弟弟别板着一张脸,吓跑别的小孩。
  “咦。”
  余光触到一抹绯色,沈流霜侧目,轻挑眉梢:“如棠在那儿。”
  施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到一袭红裙的柳如棠。
  “有近十日不见了吧?诸位过得可好?”
  柳如棠一如既往风风火火,自房檐一跃而下,裙摆翻飞,如木棉绽放。
  落地站稳,她恭敬行礼:“指挥使,孟夫人。”
  白九娘子轻嘶几声,在她颈上探头探脑:“果真在这儿。可算找着了。”
  柳如棠在找他们?
  施黛一瞬明悟:“又有新案子?”
  “算不上新。”
  柳如棠笑得无奈:“要不,你们跟我走走?”
  *
  施黛等人与柳如棠并非同一个队伍,于情于理,不应由她来告知案情。
  这起案子,比较特殊。
  “是这样的。”
  带领几人行在街头,柳如棠手攥一张神行符,轻盈跃上房顶:“五天前,有具尸体在凤凰河中被发现,遭人挖去心肺。”
  “经大理寺调查,死者名为郑松柏,是珍宝阁中的伙计。”
  柳如棠:“他性情温吞,家庭和睦,没有仇家,值得注意的是——”
  白九娘子正色:“这郑松柏,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
  沈流霜了然:“极阴之人。”
  江白砚:“邪术。”
  他对邪术再了解不过。
  极阴之人体质特殊、神魂蕴含纯正阴气,是修炼邪术的上佳祭品。
  此人被剖去心肺,大概率是邪修动的手。
  “没错。”
  柳如棠打个响指:“大理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把案子给了我的队伍【踏莎行】。不久后,城中出现第二名死者,同样是极阴之人。”
  白九娘子义愤填膺:“为修炼邪法,不惜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凶手可恶得很。”
  “犯人极其狡猾,两次杀人,两次把尸体抛入河中,几乎没留线索。”
  柳如棠道:“我们只能探访死者生前的经历——凶手知道他们极阴之人的身份,必定与他们有过接触。”
  是这个逻辑。
  施黛:“然后呢?”
  柳如棠:“紧接着,在昨晚,发生了第三起案子。”
  说到这里,她眉目微凛:“第三起案子,受害者不止一个。”
  施黛没出声打断,安静听她说。
  “事发地是城郊的一家客栈,名‘君来’。”
  柳如棠道:“昨夜亥时,君来客栈……被邪祟围困了。”
  白九娘子催促她往下说:“怎么个围困法?”
  “有人设下邪阵,动用邪法,企图夺走客栈中所有人的性命。”
  柳如棠蹙眉:“幸运的是,客栈里有两名修道者,全靠他们拼死击退邪祟,才保住大部分人的命。不过……仍有三人被邪祟挖去心肺。”
  施黛好奇:“这三名死者,也是极阴之人吗?”
  柳如棠摇头:“不是。”
  江白砚:“心因法?”
  “不愧是江公子!我们问过镇厄司里的萨满祭司,也说是心因法。”
  柳如棠为施黛和沈流霜解释:“心因法,是残害旁人、供养己身的邪术。邪修需要先行献祭两名极阴之人的心肺,由此打通周身灵脉。完成这一步后,便可吞食普通人的心与血,迅速提升修为。”
  为了修炼邪法,居然能杀人剖心,再生生吃掉。
  施黛听得后脊一麻。
  难怪在大昭,邪修最不受人待见。
  “阵法被设在客栈,要想催动,必须待在阵法里头。也就是说,凶手是昨夜在场的人之一。”
  柳如棠耸肩:“那家伙显然想把客栈中的所有人置于死地,助其修为大增,没想到,遇上两个硬茬。”
  沈流霜道:“那两人现在如何?”
  “受了伤,没大碍,”
  说到这里,柳如棠压低声音:“保护客栈的两位,一个是行走江湖的游侠,一个是妖——画中仙。”
  画中仙?
  施黛微怔,很快想起这种妖怪的特征。
  与镜妖一样,画中仙无父无母,由天地灵气所化,诞生于笔墨纸砚。
  传闻画中仙性情温婉,挥笔可成幻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皆在它一念之间。
  总而言之,是一种仙气飘飘、极为罕见的妖怪。
  “你说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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