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玉华_分卷阅读_75
玉华听了他的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应下,心中却是转起了念头,这卢彦孝她自然是知道的,按着师傅的评价,此人身拜当朝尚书令,是唯一在朝堂上有实力可与崔泽厚一争的文臣,按理说难免要受到崔泽厚的打压,可他却能一边联手卓王府永兴坊控制军中,暗地里向崔府卖好,一边又在明面上尽忠职守,并不十分对崔泽厚示弱,如此纵横捭阖下,反让他既在清贵一流中得了名声与支持,又深的皇上圣心,倒让崔泽厚一时犹豫不绝没有下手将他彻底降服。
今日这李纪如此重视这卢彦孝的家宴,想来是要为了太子拉拢他的,自己倒也可以仔细观察一番,不知道这卢府的王氏与那永嘉坊的顾氏及安邑坊的王氏相比,又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李纪见玉华愣愣的有些出神,便也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上次所说的条件......”
谁知他话才说了一半,门口稀里哗啦一阵乱响,那阿初仿佛刚挣脱了什么人的拉扯一般,脚下带点踉跄的就进了房内,手上托着一盘刚沾了水鲜艳欲滴的紫葡萄,她进了屋内,只匆匆忙忙行了个不成样子的福礼,便径直来到了李纪的身边,半蹲下身子,将那托盘高高奉上,娇声说道:
“郡公爷,这是那永嘉坊崔夫人送来的,夫人一早吩咐奴婢说爷您爱吃这个的,请爷尝尝吧。”
这阿初今日里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脂粉擦得精致娇艳,一对软嘟嘟的红唇比那葡萄看着还要诱人,一身桃粉配松石绿的裙衫,平领开的颇低,她此时这样的姿态蹲在李纪跟前,胸口的雪白沟壑颤巍巍的呼之欲出,连玉华都不忍不住勾着头看了好几眼。
李纪脸上难得的和煦顿时烟消云散,他右手忍不住一把就摸向了腰间,玉华一见他神情不对,连忙咳嗽了两声,声音里带了些恼意的斥责道:“阿初你这是怎么回事,主子也没叫你,你就敢贸然进来了?!”
阿初好似没料到五娘会突然对自己发难,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玉华,她这样的姿势半蹲着本就有些费力,此时惊吓之下,整个人都不由打了个哆嗦,而那阿秋没拦住阿初后,便一直躲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此时听到五娘发火了,急忙也通禀一声就走了进来,嘴里一边替阿秋赔罪求饶,一边从阿初手上接过托盘放在桌上,又下死力拉着她便往外走去,那阿初似乎还不死心,被阿秋拖着还回过头来看了李纪好几眼,见郡公爷一双眼死死盯在自己身上不放,不由又来了精神,扭着身子水蛇般的来回挣扎起来,指望着李纪能开口将自己留下。
李纪自然没开这个口,他夫妻二人便这样坐着,看那阿秋将阿初硬拖了出去,半响,李纪才开口沉声说道:“这个贱婢是发疯了吗?”
玉华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也很无奈,犹疑了半响,才低声说道:“她大约是得了刘嬷嬷的指使吧,前两日我胳膊还没好的时候,刘嬷嬷话里话外的暗示了我几次...今日又来问了一回,我不好明着回绝她,便含含混混的随便说了两句,那刘嬷嬷大约是误以为我同意了,所以......”
李纪一听竟然是这个缘故,不由便怨怼的斜了玉华一眼,玉华自知理亏,又不想正面承认,便转了转眼珠想要换个话题,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情急之下便顺手捏了一颗葡萄递给李纪,假笑了一下说道:“这葡萄还真是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李纪本想再埋怨她两句的,见她突然递了葡萄给自己,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着,难得露出几分心虚的模样,一时倒也说不出口了,伸手接了葡萄放入口中,想了想又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说那个阿秋是个有办法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也真是个没用的。”
玉华听到他突然抱怨起阿秋来,语气中倒是一副指责阿秋没有保护好他这个大老爷们的样子,心中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没忍住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李纪自己说完后也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味,此时见玉华这样,脸上顿时尴尬起来,忙端起茶掩饰着喝了一口,玉华连忙也忍了笑说道:
“阿初和刘嬷嬷那里我会先想个法子对付着的,今日的事情不会再有了,还请郡公爷放心吧。”
李纪嗯了一声,想了想脱口而出说道:“不过也不用多费什么功夫,反正你的伤也已经好了......”
李纪这话一落地,室内顿时静了下来,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各自喝茶吃葡萄忙碌起来。
到了夜间,玉华早早就洗漱好上了床,也不等李纪动作,自己裹好了两床被子还不够,又将那兽皮毯子也卷在了身上,整个人好似一个包的鼓鼓囊囊的春卷一般摊在床上。
☆、第134章 陷阱(三)
李纪穿着一身天青碧的寝衣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玉华忙乎,等玉华终于停了下来,李纪却仍呆坐着没动。
现下正是草长莺飞、春日渐暖的天气,玉华里三层外三层裹在那里,半天不见李纪有动静,头上已经密密的冒出汗珠来,脸也闷的泛红,实在忍不住就探出头来叫了一句:“你倒是快来啊!”
李纪眼神一暗,半响,才一收长腿爬上了床,又一个转身跨跪在了玉华身上,玉华见他上来了,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即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李纪缓缓俯身下去,对着玉华伸出一只手来,却是半天也没有动作,他眼睛盯在玉华脸上,看着她微蹙的眉头、浓密翘曲的睫毛和粉色面颊,只听到自己的心咚咚的狂跳了起来。
而玉华此时只听到李纪呼吸声越来越重,便忍不住悄悄睁开了眼睛,一下却正对上李纪一对熠熠放光的凤眼,她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便说道:“你...你轻点啊......”
李纪一听这话,身子一顿,紧接着便是整个人往后一仰,伸手捂着鼻子便扭身跳下了床,他动作极为矫健,玉华压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李纪已经转过屏风往净房里去了,玉华忙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一头的雾水看着那屏风发呆。
待到玉华身上感到隐隐有些发凉的时候,那李纪才从屏风后面出来了,他鬓角额发边都带了些水迹,脸上神色却是阴晴不定,玉华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李纪便已经来到床前,轻声说道:“你躺下吧!我...会轻点的......”。
说完便俯身又替玉华重新裹好了被子,一双大手缓缓的覆了上去,一下一下的按捏了起来。
待到夜半时分,玉华又痛又累睡的十分沉酣,李纪则侧身面对床外静静而卧,眼睛却是一直睁着的,他今天白日里本想告诉这崔五娘,自己已经答应了她的条件的,待到事成后,自己愿意想办法送她到北疆去生活,尽量护得她衣食无忧。不过后来乱七八糟的,也没说成,还是过两日再和她说吧。
不知为何,一想到要告诉那崔五娘这个事,李纪心里便觉得有些别扭,他缓缓的动了动腿脚,又扭头看了玉华一眼,尽量摆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便闭上眼睡了。
这日便是那尚书令卢彦孝在自己府上宴请同僚及下属的日子,李纪与玉华两个梳洗完毕,便带了阿秋与阿蛮两个,还有小六子和费冲一起出门了。
前一日,玉华狠狠斥责了那阿初一顿,便不让她在身边伺候了,又暗地里叫来了刘嬷嬷,神色羞恼的和她说,这阿初实在太鲁莽蠢钝了,就算是自己同意了的事情,也没有像她这样明着胡来的,白白害的自己在郡公爷面前丢了个大脸。刘嬷嬷见玉华真的恼了,心里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急忙连声应下,回身又拎着耳朵将那阿初好一顿臭骂。
虽然五娘又叫了阿蛮回来在身边伺候,让阿秋有些不太高兴,不过比起那贱婢阿初来,这刻板寡言的阿蛮,阿秋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今日里当仁不让的拦在阿蛮前面,跑前跑后的小心伺候着五娘,俨然就是玉华身边第一人的架势。
这卢彦孝的府邸,在西市旁边的群贤坊里,群贤坊里还住着尚书省、门下省的其他官员,卢彦孝的府邸也只占了北边两个三进院子合在一起的一个大院,不管是位置和大小,都不能与永嘉坊、新昌坊这样的宅子相比。不过这群贤坊也是紧挨着皇城与布政司的,住在这里,早朝与办公都不用起的比鸡还早了,在京城宦官们的宅子里,也算的上最上乘的了。
李纪之前和卢彦孝极少打交道,今日作为他的主宾之一,两人自然少不了要好好应酬一番,不过在这种场合,显然是说不了什么深入的话题的,不过李纪仍是隐隐觉得卢彦孝向他交好之心明显,尤其是两人几次有机会单独相处的时候,那卢彦孝都刻意提到了太子殿下。
李纪并不怀疑那卢彦孝是在作伪,他这样的重臣,站队本是极为敏感谨慎的事情,并不是能随便拿来弄鬼的,李纪也早已关注卢彦孝多时了,对他最终选择往太子这边靠拢,并不很出乎意料,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卢彦孝此人才学有、野心有、家世有,又正值当打之年,要让他选择长久蛰伏于人下,显然并不现实。
李纪被安排在宴席主桌上,卢彦孝又安排了卫将军卫无彻作陪,李纪今日因心头几件大事都颇有进展,心情甚好,又有阵子没与卫无彻相聚了,两人你来我往把酒言欢的颇为热闹,正在说笑间,那卢彦孝又领了一人进来,李纪几人一见,都不由有些好奇瞩目。
“这是我的五弟卢彦义,原来一直住在并州老家,这才进京不久,今日特来引见给几位大人认个脸熟。”,卢彦孝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介绍道。
众人一边与这卢彦义招呼,眼睛却都不由往那李纪身上瞄去,连李纪自己也是一直盯着他上下打量,原来,这卢彦义虽相貌与他兄长卢彦孝十分相似,都是清俊飘逸的美男子,但身型却极为高大健硕,隐隐看着似乎和李纪差不多高,要知道,李纪于这长安城极内少碰到可与自己比肩的男子,今日一见,难免也来了兴致,在众人哄闹之下,还真站起来与那卢彦义并肩比量了一下,卢彦义也只比他矮上三指宽左右。
这样一闹,这宴席间便松快了许多,那卢彦义也十分不错,举止好爽大方,又懂的进退,对李纪这些沙场上的大将,显得十分佩服恭敬,一直跟在他们这桌上照顾众人,来回的敬酒,这武将们就没有一个是酒量差的,没想到这卢彦义酒量也很是不错,喝了几轮下来,仍是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
一会儿李纪起身去净房,回来时却在路上碰到了那卢彦义,拦着自己说了一会儿闲话,李纪看他好像有什么话要与自己说的样子,便遣开了小六子,与卢彦义走到了一边。
那卢彦义吱唔了一会儿,原来却是说早听闻李纪武艺高强,他自己也一直喜欢练武,想得空时可以向李纪讨教一番,李纪本对这卢彦义颇有好感,又正好想拉拢他二哥,便笑了笑应承了下来,那卢彦义听了十分兴奋,他手上正好拿着酒,便又倒了一杯一定要单独敬李纪一下。
李纪不以为意,爽快的与他喝了一杯后,两人便一起往回走去,可没走两步,李纪便突然发现事情不对,一股邪火,从他腹中直冲上来,轰一声,便冲到了他头上,他脚下一个踉跄,就已经站不稳了。
☆、第135章 陷阱(下)
135陷阱(下)
李纪的身子一晃之时,胳膊就已经被人给死死的钳住了,他整个人一软,便靠在了那卢彦义的肩膀上,而卢彦义两只手紧紧环着李纪不放,嘴里却连声说道:“郡公爷、郡公爷,您没事吧。”
这卢彦义嘴上一边说,一边用力拖着那李纪前行,也多亏是他,换了别人都很难扶的动李纪这样的大块头,而李纪此时脑袋垂在胸前来回晃悠着,脚下步履蹒跚,只一味任由着那卢彦义搀扶拉拽,一声不吭,只是不时嗯嗯的哼上两声,似乎已经彻底失了心神和气力。
路上偶尔遇到人,那卢彦义便一笑说道:“定国郡公似乎有些醉了,我扶他到房里休息一下。”
今日酒席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那卢彦义本就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自然没人阻拦他们二人,倒有人心里暗想,这卢家的老五还真是个八面玲珑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连这出了名的冷面郡公也搞的如此熟悉热络了。
卢彦义扶着李纪,脚下走的极快,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要将他带到何处去,两人踉踉跄跄穿过一处竹林,便到了一座小小的抱厦前面,就要进门前,那卢彦义侧头看了李纪一眼,此时李纪整个人都已经挂在了卢彦义身上,眼睛虽然还睁着,却仿佛看不清东西一样,不停的用力眨巴着,脸色涨的通红,鼻息沉重,嘴巴微张喘着粗气,看起来十分难受痛苦的样子。
卢彦义此时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腼腆和气,他满脸鄙夷的看着李纪,冷冷的哼了一声,便开门拖着他进去了,那抱厦门口的屏风后面,临窗摆着一张广榻,上面此时已经卧了一个人,远远看过去,便觉得那曲线极为玲珑,身上薄薄的衫子已然是半敞半散着了,似乎站在门口便能闻到女人身上特有的甜香。
那女子似乎神智也不是十分清醒,此时来回在那榻上轻轻扭动着身子,嘴里还低声哼唧着什么。
李纪进了房内,好似突然精神一振,借着身后卢彦义的一推之力,三两步便冲到了那广榻前,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吟,便合身压在了那女子身上,卢彦义站在门边看着即可纠缠成一团的两人,嘴角一勾笑了笑,随即便转身出了房门,大踏步往外急走而去了。
听的那房门关上的声音,正趴在女子身上上下齐手的李纪,身子突然一顿,又等了片刻,才低吼一声,奋力挣扎着爬了起来,他脸色此刻更加红的吓人,仿佛喝的酩酊大醉了一般,眼睛里更是布满了血丝,虽用了很大的力气,动作却依旧迟缓,而此时他下面的那名女子,突然挺身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李纪身子一颤,整个人差点又要软倒在那女人身上,他用力摆脱开那女人的牵绊,反手到自己靴子里摸出了一把短刀来,毫不犹豫便往自己小腿上顺手一划,那刀显然极为锋利,血水立即透过那玄色扎脚裤渗了出来。
李纪的精神显然一振,一跃便飞身站上那广榻,脚下不做任何停留,先是一矮身,随即便侧身用肩猛的撞上了那木窗棂,他这一撞用尽了全力,那木窗顿时碎了半扇,李纪却也因为收势不住,整个人直接翻落出了窗户,咚一声掉到了墙角下。
那广榻上的女子听了动静,却好似完全弄不明白状况,只觉得身上少了刚才那一具火热刚硬的躯体,她痛苦不堪,却又无法纾解,便闭着眼睛更加大声的哼叫了起来,过了片刻,甚至开始上下用力抓挠起自己的身子,不一会儿便抓的那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到处都是血道子了。
李纪自然不会去关心那房内的动静,他此刻虽然仗着一时的疼痛神智清醒了不少,但脑中的眩晕和胸口的恶心却是丝毫也未减,更要命的是,下腹中那股火,已经越烧越旺起来,他又疾步奔走了一会儿,四肢百骸便仿佛都要炸开了一般,李纪知道其中的厉害,操起手上的短刀在左肋上又是一划,此处乃是人身上极为敏感的部位,饶是他这样狠戾的人,此刻也是疼的浑身一抽,不过心中那股燥火却也顿时下去了不少。
李纪本是个极善于辨认方向的,刚才被那卢彦义挟制住时又是极力保留了最后一丝心智故意示弱,此时很快便回到了刚才碰到那卢彦义的小路上,他人才刚一出现,便听到小六子焦急的声音大叫了一声“郡公爷!!!”
原来那小六子刚才见李纪与卢彦义说话,便退到了一边,谁知却马上有个小厮过来找他,说是他们府上的大丫鬟来传夫人的话,小六子心里没有任何防备,这卢彦义又是刚才酒桌上招待他们的主人家,便马上跟着那小厮走开了,谁知两人在院子里转了几转,那小厮便跑的不见了,小六子本就有腿疾,哪里追的上他,他顿时觉得不妙,等回头来找李纪时便不见人了,小六子心中虽担心,倒还没失了冷静,他谁也没说,只悄悄摸到了外院下人歇息的地方,去叫了那费冲进来。
此刻两人也才刚到这地方不久,正好就看到李纪跌跌撞撞冲了过来,费冲一见李纪的样子便知道不对,连忙冲上来扶住了他,低声喊道:“郡公爷,怎么了?是谁做的?”
李纪此时难受的直想大吼大叫,伸手用力一抓自己左肋上的伤口,才打了一个哆嗦,嘶声说道:“赶紧去叫夫人出来,也不用和这府里的人说了,马上走。”
玉华突然被小六子传话从内院出来,心里不免有些莫名,这样的家宴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不知道为了何事要提前离席,等她一登上马车,便知道大事不妙。
车厢内,此刻已经满满充斥着一股血腥气,李纪仰身直挺挺靠在一角,虽穿的是暗色外衫,但胁下暗湿的一片仍是十分明显,玉华惊吓莫名,不由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嘴里低叫了一声:“郡公爷?你这是......”
玉华话还没说完,便被那李纪伸手一把抓住,他手心滚烫似火,灼的玉华不由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