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纳深秋 第103节
斯莱博尼点头:“对,就像当初的艾尔西与第一奥古斯阿尔伊顿,他们就是老师与学徒,她教了阿尔伊顿很多东西,甚至她把弱点都告诉了阿尔伊顿。”
冯济慈撇嘴:“他们相爱了?”
斯莱博尼轻笑:“我的儿子,你的道德总是超乎寻常的高,,最早的库洛在没有汰怪的时代,他们靠热情驱动身体活着……好吧,是的……他们相爱了,第一代阿尔伊顿,我看过画像,他极其美。”
“美?”
“对,我会带你去看那些画像的。”
冯济慈困惑:“那?那些汰怪呢?爱情产物吗?难道是人与神结合的天罚?”
斯莱博尼点头:“是的,艾尔西说是因库洛过分残暴,这是神的惩罚。你不知道,那年她回归所有的库洛都高兴极了,他们以为等到了妈妈……
却没想到,陆地之上忽然出现了壑妮墙,人们被禁锢在大陆夹角……大量的汰圈伎俩出现了,那些汰圈又孕育出了汰怪。”
冯济慈明白了:“我觉的,这倒像是阿尔伊顿与这位女神的阴谋……”
冬日里几道闪电在花冠山天空出现,接着是沉闷的巨雷之声,壑妮墙在颤抖。
斯莱博尼点头:“她说我们必须赎罪,而为了遮盖库洛的原罪,我们必须一代一代守护下去,尤其是奥古斯。”
他摊开手说:“这把钥匙可以打开神庙之门,这一朵幼芽你知道是什么吗?”
冯济慈摇头。
斯莱博尼叹息:“那些汰怪所过之处再也不能生长植物,我们奥古斯必须把幼芽种植在废土上恢复大地生机,我们原本可以活的更加长久,但是为了生灵……
就必须耗费生命滋养这些种子,这也是我一直不想你成为奥古斯的原因,我的儿子,奥古斯从不是一种荣誉,是惩罚。”
冯济慈烦躁极了,他问:“那我呢?我们是怎么来的?”
斯莱博尼遗憾的耸肩:“艾尔西制定了新的规则为人类换来生机,他们要求库洛赎罪,而为了平息库洛的愤怒,他们又制定了高税法典……一切都往好的地方走,可艾尔西也不能总是呆在大地上,她总要回去的。”
说到这里斯莱博尼相当高兴的看向艾尔西说:“她被她的好学徒用证石永远的禁锢在了这里,她当然是愤怒的,气的狠了就变成赫霓叶,也就是你们的母亲。”
冯济慈干巴巴的问:“不是说出不来吗?”
好家伙,双重人格都出来了。
斯莱博尼叹息:“赫霓叶是艾尔西的坏心情,为了防止坏心情污秽艾尔西,她会定期把赫霓叶的灵体赶出去,赶到……阿尔伊顿为她准备的身体上,而那些躯体正直青春,她们会找到喜欢的人……”
说到这里,这可怜的男人忽然眼角泛红,语气磕磕巴巴的说:“该死的,他们竟然……害死了你的哥哥们。”
冯济慈无奈的叹息:“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具有母神血脉的人再生事端,不管是不是继承到那些能力,阿尔伊顿都不会拿人类的未来做赌……”
说到这里冯济慈相当忧愁的看着废园想,所以我挣扎了很久,代替瑞尔愤怒委屈了很久,破了无数谜团……最后的结果是……我是个大反派啊?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冬四月的石榴皮街, 夜晚舞会杯觥交错,乐声靡靡,妙龄女郎小皮鞋踢踏节奏的声音从长街中心响到街尾。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桑尼亚心有灵犀般的看着被风雪遮盖的远方, 一道她牵挂了很久很久的身影缓慢的,如背后背负着沉重大山般由远而近。
当冯济慈来到桑尼亚面前, 他强扯出笑容, 语气相当疲惫的说:“嗨!桑尼亚,抱歉, 我回来了。”
穿着艳红丝绒长裙的桑尼亚,就像一抹小火焰任性跳动在风雪当中,她提着裙摆快步走到冯济慈面前认真打量, 见他无恙才缓缓伸出双手说:“好像,您走了很远的路。”
不管内心如何煎熬,不管经历了何种打击, 当这个目光坚定的少女对着自己伸开双臂, 冯济慈便找到了依靠, 他上前一步紧紧的拥抱了他。
琳琳张着小嘴想说什么,却被肖尼捂着嘴拉回了屋子。
肖尼笑着小声说:“看,她的灵魂回来了,我们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了,感谢幸运神。”
被生活所迫,肖尼已经自己创建宗教了,对, 今晚是心想事成教创立之日, 斯万德家邀请了一条街的人来白吃白喝。
为了遮掩冯济慈不在家这件事,家里每隔十五天就要找个理由举办各种聚会, 肖尼精分的利害,他会隔着客厅的皮帘子跟里面不存在的人大声开玩笑。
而斯万德家男主人难以痊愈的皮疹症,也成了一个趣谈,据说是他本来想看整一个季的剧院演出,最少要去贵族老爷家参加十次的舞会,然而他的皮肤脆弱无比,只要被奈乐的寒风袭击就会起皮疹。
无奈,只能隔着皮帘子听家里一场又一场的聚会,过过可怜的干瘾。
圣域来送贵月节礼的奉身来拜会两次,都因为奥古斯病体未愈,被迫听了满耳朵咳嗽声而离开了。
那对分别已久的恋人在雪中拥抱成了一个雪人,最后在乔诺夫人的抱怨声中才你看我,我看你,手拉着手的回到屋子里。
夜晚安静,冯济慈清洗了一身狼狈,换了厚实的袍子,身上盖了两张裘毯,他最近总是感觉寒冷,不是身体,大概是灵魂寒冷了。
桑尼亚趴在他的胸口,听他絮絮叨叨将那些让人灵魂震荡的事情,那些令冯济慈几乎疯癫的世界秘密一一道来。
“……与斯莱博尼那家伙分别后,我就隐身在圣域,我跟着阿尔伊顿……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秘密?对,他的实验室,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地方……历代阿尔伊顿的都是因为实验失败而死的……他们是疯子。
女神对奥古斯们有着天然的血脉压制,而阿尔伊顿又掌握那块石头的钥匙,那些奥古斯们无法违抗她,可她却早就疯了……”
冯济慈讲述完,已经是凌晨三点。
桑尼亚就那么趴着,很久之后她才问:“您是说,优秀的人类君主对赫霓叶有着不可抵御的吸引力,每过一段时间她就要出来引诱贤主堕落,当她生出孩子□□消失,阿尔伊顿就要想方设法消除这些隐患,包括贤主与他的孩子们?”
她对奥古斯鄙夷到顶点,再也不称为伟大的了。
冯济慈无奈的叹息:“桑尼亚你的关注点很奇怪。”
桑尼亚却说:“可这些与你有关,我必须弄清楚。”
冯济慈心情好了一些:“有个词你大概没听过,叫做智性恋,那女人喜欢智慧卓越的男人,而阿尔伊顿那家伙,不,是历代阿尔伊顿都有被害妄想症……他们不许库洛当中出现有想法的贤主,他们认为这会让整个大陆回到三千年前。”
桑尼亚抬眼看看他:“您也不能保证,没有壑妮墙,没有汰怪,没有天敌的库洛们会不会走回老路,对吗?”
冯济慈调整身姿叹息:“是的,我不能不保证……当我走进实验工厂,看着诱发剂被成批的生产出来,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好,我甚至庆幸我与斯莱博尼是分开的,我也无法想象当他们得知一切都是阴谋之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冯济慈伸开手,一大把大米粒般的东西出现在他手心,这些东西被随意生产出来,堆在一个粮仓般的大仓库里。
而这个东西桑尼亚也有,她每杀一个异徒就会从他们的脊椎里抠出一粒同样的东西,现在她知道了,用在动物身上的东西移植到人身上,就会偶发开悟状态,可这是动物药剂。
桑尼亚打了个寒颤,奥古斯们移山填海的能力是实打实的,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会先杀阿尔伊顿,再屠了全人类吧。
即便是人类与库洛互相依赖三千多年后的现在,库洛都与普通人保持距离,嘴上不说,但看不起是肯定的,即使你是一位帝国贵族。
库洛有自己的法典,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哪怕是最低等的库洛都会住在瓦尔纳街那样的地方。
阿尔伊顿很聪明,那些奥古斯也不是笨蛋。
冯济慈叹息:“我不知道该怎么评判阿尔伊顿,几千年来阿尔伊顿们是人类的无名英雄,他们不择手段的打击古血库洛,最终的梦想就是库洛与人类实现真正的血脉平等。
然而在开悟技术研发过程当中,一部分信徒背叛了阿尔伊顿,他们带着部分研究结果出走从此成为异徒,成为壑妮信徒,不管什么名字吧,那些人最终消失的原因都是实验失败,是的,他们自然消散了。”
桑尼亚有些在意的问:“阿尔伊顿呢?”
冯济慈讥讽着笑笑:“即便那些异徒在很长的时间里干尽坏事,可阿尔伊顿认为,也许异徒可以找出一条新的世界平衡之路,他默许那些罪恶发生,甚至帮着掩饰。”
世界真相不断在桑尼亚的灵魂当中变脸,一幕一幕没有一张面孔是清白的,桑尼亚微微发抖,冯济慈轻抚她的肩膀安慰:“别~怕。”
桑尼亚摇头:“好。”
她却坐了起来,双手握在下巴真诚的祈祷。
冯济慈好奇的看着她:“你对谁祈祷?”
桑尼亚苦笑:“我妈妈,如果她有灵魂的话……您说汰怪是抑制库洛人口膨胀的手段?就是说,就连阿尔伊顿也没办法对付库洛?”
冯济慈点头:“是,他没有办法,虽然一直诡计连连,可你看到了,当血脉断绝,就会有斯莱博尼这样的奥古斯出现。
墙那边的世界宽阔壮美,汰怪本来就是那些女神带来的技术生物优化过的,我推断,她们也许只是需要一个肉食牧场,却在拓荒当中因为寂寞与人类有了孩子…”
他指指天空说:“在天空,有各种生命生存在我们不知道的星星当中,那些女神就来自那里,而我们深爱的土地,这里的一切生灵,也许对她们而言只是……餐桌上的食物而已。”
桑尼亚手指紧紧抓住睡袍的衣领,她在拼命忍耐,拼命的忍耐,忍耐不住就披起袍子,疾步来到窗前,打开窗户仰头看着漫天风雪。
她想呐喊,却怕惊动这附近平庸的生命,那些平庸即便是简单的,虚荣的,浮华的,他们也是母亲父亲珍爱着的……
冯济慈看着她的侧影,感觉自己就像看到黄金时代的默片黑白美人,她被逼入绝路,在人生的桥上任由风雨击打而没有配字幕。
他想,也许我是个残忍无情的鬼吧,我把真相告诉了这可怜人,她还是我所爱,我所依靠的人。
可如果不告诉她,作为旁观者,一个外来者,我也没有权利代表这个世界的生灵做决定。
而桑尼亚作为一个普通人开悟成的库洛,她的天然立场就是这个世界的最终走向,他必须通过她的选择来确定接下来的路。
夜晚的穿街寒风很大,桑尼亚吹了很久很久……当第一声奈乐唤起在清晨的风雪中响起。
桑尼亚探出身体,隔着窗看向那边,斜对面穿着晨袍的音乐家,抱着自己的长琴对她优雅行礼,接着属于这个世界美妙的音乐冲破风雪,传向它可以到达的一切地方。
桑尼亚听了整首曲子,之后在越来越多的唤起声中关上窗户,她来到冯济慈面前问:“这就是他们想尽办法也要得到我的原因吗?一个冲破历代平庸的开悟尼普库洛,那家伙所谓的人类希望吗?”
冯济慈走过去抱住她:“很抱歉,是这样。”
桑尼亚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能苦笑着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谢谢他,是他保护了我们这样的人,我能够通过您的叙述,得知女神诞生日之前普通生命的无奈。
我闭起眼睛幻想那些人,那些悲伤痛苦,库洛的,人类的,我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哭泣声,就在耳边!还有那些阿尔伊顿一代一代耗尽生命坚守的东西,先生……我们……”
她嘴唇抖动,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的开始流淌,她说:“抱歉,先生……我们,立场对立是吗?”
她来自普通人类,先生是古血库洛,甚至是神血,这就更令阿尔伊顿芥蒂。
冯济慈亲吻她的耳垂:“怎么办,杀了我?那就请杀了我吧,桑尼亚。”
他抓起她的手掌亲吻,最后把她的手放置在自己的喉结上,慢慢摊开双臂闭起眼睛。
桑尼亚一动不动的看着,终于拥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冯济慈慢慢拥抱她,使劲拥抱,就像抱住一段浮木飘在命运的海上。
桑尼亚哽咽着说:“我杀了无数异徒,我以为我遵循的法典是人间最正义的武器,它给我力量让我无所畏惧。”
冯济慈确定她:“你是正义的。”
桑尼亚却说:“库洛一代一代死去,老军营的战士一代一代死去,三千年所有消失的英雄的付出恍若泡沫,戳穿之后毫无意义……就像赞颂词里回归花园里的那条路不存在一样,他们……回不去了……是吗?”
肖尼隔着皮帘问:“桑尼亚,先生,你们在吵架吗?”
桑尼亚嘴唇抽动的说不出来话,冯济慈就大声说::“是的肖尼,她觉的我走的太久,哪怕是平安的一封信都没有。”
肖尼很快说:“她说的没错,我们担心极了,无论如何……先生,你出事她会死的,请好好道歉。”
“好的,我正在道歉。”
听到肖尼走远,桑尼亚才抽泣出声:“他们的灵魂怎么办?”
冯济慈问:“谁?”
“我的父母,你的哥哥们,还有这三千年里死去的那些库洛,那些英雄,事实上,没有灵魂,是么?我知道了,也没有……那么美好的花园,那要去哪儿啊先生,总要去个地方吧?”
冬季咆哮的风在这一瞬间,也像是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