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衾寒_分卷阅读_69

  “莱绣庄?”冷念想起自己夏季的衣裳,就是在莱绣庄做的,打听之下,才知莱绣庄原来是岑家的产业之一,随后道,“二姑娘不如先去试穿吧,我一个人随意逛逛就好。”
  岑过雪摇头:“没关系,那衣裳是我给五妹定做的,今日只是送来而已。”
  冷念问:“五姑娘不在府上吗?”
  岑过雪静静垂落眼帘:“嗯,她身子不好,在别处休养……”
  冷念原本还想询问,不过听她说对方身子不好,适时打住,转过话题:“二姑娘这样疼爱五姑娘,我可真羡慕五姑娘呢。”
  岑过雪说道:“冷姑娘没有兄弟姐妹吗?”
  冷念叹气:“我一出生,我娘便去世了,是我爹把我打小拉扯大的,我要是像二姑娘一样,有位跟岑公子那般厉害的哥哥就好了,恐怕我这辈子就无忧无愁,什么都不用怕啦!”
  提及岑倚风,岑过雪倏地浑身一颤,新月般的小脸在阳光底下白得几近透明,仿佛一摸就能穿透似的,冷念担忧地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岑过雪原地呆怔,被连唤几声,才算醒回神:“没、没事。”
  冷念感觉她有点心神不宁的,见她闷头往前走,脚步飞快,突然大叫一声:“二姑娘,小心前面!”
  岑过雪才发现前面是一处荷花池塘,不料脚底恰好被石子一绊,整个人瞬间朝前倾去,冷念赶紧伸手拉她,可惜来不及,二人纷纷落入水里。
  幸好这是个小型池塘,用作观赏,水也不深,二人很快被家仆扶上岸,不过也跟落汤鸡差不多了,况且又赶上大冬天,凛风一吹,委实冷得要命。
  裴喻寒跟岑倚风闻讯赶来,裴喻寒二话不说,解开自身狐裘便裹在她身上:“没事吧?”
  冷念被他牢牢拥在怀里,能清楚感受到他紧张的心跳,心里只觉温暖踏实极了,启唇道:“没事。”
  裴喻寒却没好气:“你怎这么叫人不放心,只要我不盯着你,保准就得出事。”
  尽管话里充满责怪,但细听之下,又掩不住一丝宠溺无奈的味道,冷念嘟着嘴,任他发牢骚,同时看向旁边的岑过雪,她仿佛很怕岑倚风,吓得面如白纸,结结巴巴地解释:“哥哥……对不起,怪、怪我一时走神,所以才害得冷姑娘一同落了水……”
  岑倚风道:“过来。”
  岑过雪忐忑不安地上前,岑倚风倒没说什么,同样脱下裘衣给她披上,还拿手帕给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岑过雪则像温驯的小动物一样低着头,那一刻,冷念看到岑倚风眼底的温柔,为之一惊。
  由于裴喻寒怕她着凉,便向岑倚风告辞,急匆匆赶回家,坐在马车上,冷念若有所思地问:“听说二姑娘是岑公子的庶妹?”
  裴喻寒不料她问这个,略一思忖:“也不算是,好像她本姓谷,生父死后,母亲改嫁到岑家,也才随了岑姓。”
  难怪……对方当时眼中的柔情……与裴喻寒看她时的眼神竟是一样的。冷念沉默不语。
  裴喻寒突然沉下脸:“好好的,你问岑公子干什么,说起来,你打进门就老盯着岑公子瞧,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冷念特想笑:“那要看看,是你有钱还是他有钱了。”
  “冷念!”裴喻寒恨不能咬掉她一块肉,“你是不是想我掐死你?”
  冷念咯咯娇笑,勾住他的脖颈:“掐死我,还有谁会像我这么喜欢你呀,傻瓜。”
  夜晚,窗外晃过无数细细密密的碎影,冷念推开窗,忍不住一愕:“下雪了……”
  她顿时惊喜若狂,好像发现不得了的事,踮着脚大叫:“少琼,你快瞧,是雪!是雪啊!”披上斗篷,冲到院里撒了欢地跑。
  裴喻寒特不能理解她看到雪时的那种激动,斜斜倚着门,显得百无聊赖,不过漆黑的瞳仁里始终倒映着她在漫天雪花间转圈圈的身影。
  等冷念玩够了,跑回来说:“你给我堆个雪人吧!”
  裴喻寒颦眉,淡淡吐出几个字:“你无不无聊啊。”转身便进了屋。
  不过翌日一大早,冷念还是看到院子中央,堆起着一个可爱的小雪人。
  ☆、第75章 [连载]
  冷念一鼓作气,也堆了个雪人,两个雪人紧紧挨在一起,就代表着她与裴喻寒,那场雪扯棉断絮地下了三日,等太阳透出云层,普照大地,两个小雪人便也慢慢融成一滩晶莹。
  后来他们还去了寺院祈福,到街巷吃小吃,逛名楼闹市,那闹市里的人真多,人潮如浪,一下一下地拥了过来,冷念一不小心便与裴喻寒走散了,站在一家文玩古董铺门前,她一时好奇,推门而入,看到里面卖的皆是一些前朝古物,比如铜镜陶瓷,杂项雕工,由于年代久远,部分饰品的雕纹已是磨略简陋,冷念视线一瞥,被搁置角落的一对乳白圆月如意纹吊坠玉佩吸引。
  掌柜见她感兴趣,在旁解释:“这是前朝名匠夏氏为妻子所制,当两块玉佩拼凑一起,便寓有‘花好月圆,永不分离’之意,后来战争四起,夏氏与妻子历经磨难,数次分离,最终又能相逢团聚,厮守终老……为此,便有个传说,佩戴此物二人,将永不分离。”
  冷念听得一阵入神,口中喃喃念着:“永不分离……”
  离开店铺,眼前仍是人山人海的闹市,虽然与裴喻寒走失,但冷念认得回家的路,一点也不害怕,走出集市后,她来到一座幽静的石拱小桥上,大概是避开喧哗热闹的人群,凛洌的朔风吹到脸上,使得神智为之一清。
  “阿念。”背后传来熟悉的呼唤。
  冷念转过身,看到裴喻寒立于桥一头,纯白的狐裘围脖已经松散开来,露出裸-露的肌肤与锁骨,他俊容染红,胸口仍在微微急喘,显然先前经过一番焦急的寻找,此际,他双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然后展开双臂。
  冷念莞尔,亦如花蝴蝶一样飞扑入他怀中,裴喻寒显得心有余悸:“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真是急坏我了。”
  冷念微笑:“现在不是找到了。”
  裴喻寒却不敢撒手,仿佛怕她是自己的幻觉,一撒手就消失不见:“阿念,我真害怕……适才找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让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该怎么办……”
  “呆瓜。”冷念觉得他又犯傻了,笑了笑,“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接着想到什么,从袖中掏出梨花木小匣,拎起两块半月吊坠玉佩,“跟你走失那会儿,我无意进了一家文玩古董铺子,那家掌柜告诉我,如果两个人佩戴此物,就会永不分离,所以,我、我就买下来了。”
  她腮颊洇着米分晕,其实故事难辨真假,根本无从考据,偏偏她听完掌柜的讲述,就忍不住买下来,而裴家什么稀奇玉石没有,眼前两枚吊坠太过简单古拙,唯恐他看不上,再笑话自己。
  裴喻寒却仿佛吃了一惊,怔怔看着她,又看向她手里的吊坠,扬起嘴角,居然开心得不行:“阿念,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真高兴。”
  他亲自将吊坠系在腰际,又将另一枚为她戴上,事后显得心满意足:“这样,咱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他眉眼含笑,像个天真的孩子,一句不会分开,抵过世间一切甜言蜜语。
  他问:“你快乐吗,跟我在一起。”
  寒风瑟瑟,河层上都结着霜渣,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有他握着她的手,想了想,告诉他:“我十五岁之前,是最快活无忧的时候,遇见你之后,是最幸福的时候。”
  她没料到裴喻寒会兴奋得把她举起来,还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吓得她小脸当场就白了,被他放下来后,米分拳如雨地朝他砸去,他却哈哈大笑,隽美的容颜在煦阳下流光溢彩,那么那么明朗。
  回到淮州后,裴喻寒一下忙得不可开交,听闻裴蕴诗在年前订了亲,婚期比较匆忙,五月就要嫁往英州,而裴家生意上的大小事宜一直由裴蕴诗主管,如今即将远嫁,裴喻寒就需尽快接班上手,自然不能再过着曾经那种闲适的大少爷生活了,近来真真是忙得脚不沾地,每天至很晚才能归府,两个人也只能在深夜温存缠绵片刻,不过尽管相处时间短了,但情意不减,甜蜜更甚。
  这日裴喻寒一大早照常出了门,天气进入三月,园内处处花红柳绿,蜂飞蝶绕,冷念从廊下经过,听到临近假山后传来男女低低的喘息声,她是经过情-事的人,一听便觉出不对劲,纳罕何人如何大胆,竟敢白日里行那事,不禁轻咳声。
  果然,假山后的男女有所察觉,一名年轻男子迅速跑开,连裤带都不遑系紧,而随后探头探脑的女子,竟然是若眉。
  若眉见着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地跪在她跟前:“冷姑娘,求求你了,我跟阿重是真心相爱的,一时控制不住才……求求冷姑娘千万不要把事情告诉赵管事,不然我一定会被赶出去的,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他们全都指望着我呢。”
  她口中的阿重,冷念记得是主厨贾叔的儿子,不承想二人竟敢光天化日下偷-情,眼见若眉哭得可怜,她轻微叹口气,其实她之前本就打算给对方留有一丝余地,否则也不会佯作咳嗽来做提醒了:“我不会说的,但是这种事,今后绝不容许出现第二次。”
  冷念一直伴在裴喻寒身边,表面虽是侍婢身份,但裴喻寒平日待她如何,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若眉闻言,简直感激涕零:“多谢冷姑娘,多谢冷姑娘,日后姑娘有何吩咐,尽快让奴婢办便是。”
  若眉离去后,冷念甫回到房间,赵管事便急匆匆赶来,说是大小姐来了,要见她。
  冷念听到“大小姐”三个字,起初没反应过来,尔后恍若五雷轰顶,险些站立不稳。
  裴府只有一位大小姐,那就是裴蕴诗,裴喻寒平生最仰慕的亲姐姐。
  裴蕴诗突然出现别府,指名见她,来意冷念心里多少有数,有些迷茫地跟随赵管事来至前堂,临近门前,她略一踌躇,最终走了进去。
  裴蕴诗一袭鹅黄暗菊纹高腰襦裙,上罩宝蓝褙子,衣袖素净而没有任何繁复花纹,就连身上首饰也寥寥无几,可偏偏坐在那里,就透出一股端庄大气,那是骨子里流露出的气质,可谓群芳之首,华涵高雅。
  她眉宇间生得与裴喻寒极像,以致冷念微微怔神。
  “是冷姑娘吧?”裴蕴诗仔细打量她,和蔼可亲地一笑,挥了挥手,摈退下人。
  冷念朝她恭敬一礼,垂眸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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