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燕知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身边的人立刻问:“累了?”
  燕知一抬手扒在他肩上,“我觉得对不起休。”
  “你的学术做得这么好,怎么会对不起他呢?”对方把手放在燕知背上轻轻往下顺,“他很为你骄傲。”
  “但是我之前真的考虑过吃药。”燕知低声说。
  “吃药?”对方好像没有立刻领会,“吃药有什么不对吗?”
  哪怕只是面对牧长觉的声音,燕知都有一些心虚。
  但他同时又叛逆,想把这些终究不能讲给牧长觉的话全说出来:“我之前用来消除幻象的药,如果我一直吃,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见牧长觉。只是可能过个一两年,我就会丧失常规的认知。”
  他听见了很长很慢的吸气声,努力解释:“但是那样我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一两年。就算没有一辈子,有一两年也是好的。”
  “丧失认知。”对方很轻地重复这几个字,“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吗?”
  “我知道,”燕知从专业角度解释:“就是会出现谵妄、焦虑和认知不明,可能会像提前获得阿兹海默这类神经退行性疾病。我之前跟别的实验室合作,接触过认知障碍的人类病患。”
  对方好像又说不出话来了,但是一直搓着燕知的手指,表示自己在。
  最后他问他:“所以你知道如果你一直吃那一种药,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你当时还是动了心思要吃?”
  燕知抓着他衬衫的手攥紧了,“你又要说我了吗?”
  “我……”对方只说出来一个极为沙哑的单音,然后很轻地清了一下嗓子,“我只是可能快被你吓死了,燕天天。”
  第43章
  燕知刚想说“你怎么可能被吓死”,护士进来了,“今天住院最后一天,换了新药,如果有不良反应立刻告诉我。”
  “好。”燕知配合地伸手,等着护士扎针。
  他身后一直有手在轻轻揉他的后颈,“没事儿,不疼。”
  燕知很怕扎针。
  但是有人陪着,他皱皱眉也就忍过去了,末了还跟人家护士说“谢谢”,“请问这个新药主要是做什么的呢?”
  林医生告诉过他会跟医院的医生保持沟通,所以这个药应该是林医生也认可的。
  对于“安全”这点,燕知倒是不担心。
  他主要是怕身边的人突然会消失。
  “放心吧,今天的药主要是舒缓呼吸紧张为主的。除了针对你贫血和体重过轻的问题添加的补剂,还有一些镇定成分。”护士说话很温柔。
  她跟燕知解释:“只是部分人肠胃敏感,容易对个别镇定剂有反应,所以刚开始难以避免轻微的肠胃不适。但如果疼得厉害,就马上按铃喊我。”
  燕知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输了几分钟他就忍不住伸手搂身边的人。
  “肚子难受?”牧长觉的声音轻轻问。
  燕知点头,带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这儿疼。”
  “疼得厉害吗?”那人一边问,一边小心给他揉着,“宝贝不忍着,疼我们就喊护士来。”
  “不算很疼,”燕知低声说着,稍微出了些虚汗,“只是有点酸胀。”
  “揉揉看看能不能好点儿,我把流速调慢一点儿好不好?”对方的一只手护着他的小腹,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背,稍抬起来举了一阵,接着就两手环着他,交叠在他腹部,微微用力压着。
  可能是因为一直被安抚着,燕知弓着腿靠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把脸蹭进身边的怀抱,低声说:“你别拿走,这样压着比较舒服。”
  “知道了。”对方极尽温存地拢着他的下腹,“我不拿走,陪天天说说话吧。”
  “说什么?”燕知一舒服就犯困,在他喜欢的肩膀上枕了几下,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正好能用眼睛贴着对方侧颈。
  “说说天天的愿望,等出了院最想干什么?”对方亲了一下他的额角,问他。
  “我想跟牧长觉结婚。”燕知说完自己就笑了,“我逗你的。”
  “最想跟牧长觉结婚?”牧长觉的声音重复。
  “很久以前了,”燕知闭上眼睛,“我许的生日愿望,是想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当时确实是最想跟他结婚的,连去哪儿领证都想好了。我在斯大的时候甚至还抱有幻想,经常去教堂。但现在不算数了。”
  “为什么不算数了?”对方问得温和而平静。
  “因为实现不了。”燕知睁开眼睛又重新闭上,“我没愿望了。”
  “那我能跟天天许一个愿望吗?”牧长觉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带着一点难过,让他难以拒绝。
  “什么愿望?”燕知又张开眼睛,认真地听。
  “天天给我画一个手表好不好?”
  “手表?”这个要求让燕知有点意外,“可是我现在看不见,可能画不好。”
  “画不好有什么关系呢?”对方捉着他的右手食指,点在自己的手腕上,“别人又看不见,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燕知指尖的触感温热干燥,能感觉到紧绷有力的腕骨。
  他先画了一个大圆套小圆当表盘,又前前后后地画了四根线条当表带。
  燕知的头发有点蹭乱了,软软地卷在他额头上。
  因为没有聚焦,他向上仰着的眼睛被淡蓝色的眼白衬得极为纯净,“你想画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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