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宦 第114节
进安附到萧沛耳边说:“暗卫在接羽阳道人来的路上,被人伏击,猜测是谢鹜行的人。”
“他是狗急跳墙了。”萧沛不甚在意的笑笑,“稍后我就将羽阳道人引见给父皇。”
羽阳道人闻言从袖中取出一个不足巴掌大锦盒,“这是皇上所求的丹药,贫道仅此两枚,已经都带来,但还请三皇子恕贫道心在山野,放贫道离开。”
萧沛走上前接过锦盒,宽慰道:“羽阳道人所愿我自然要遵从,只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他看了眼进安,示意他把人带下去。
待人离开,萧沛坐回到椅子上,打开锦盒,里头躺着两粒丹药。
“来人。”他忽然开口。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萧沛晃了晃手里的盒子,两粒丹药就打乱了顺序,他拈起一粒,递给侍卫,“吃了它。”
……
暮色渐暗,山里一片漆黑,只有摆宴烧起了熊熊篝火,人影攒动喧闹亮腾,远远看着,火舌仿佛要将天都照亮吞没。
宴上热闹非常,比试舞剑之人比比皆是,元武帝坐在上座,身旁是楚贵妃,正连接往皇上酒杯中斟酒。
元武帝也心情大好,朗笑着一杯接一杯引酒,跳动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斑驳扭曲。
萧沛带着羽阳道人前来面圣,远远看到谢鹜行望着他这里,神色显然不大好。
萧沛微微勾唇,他只是给他个教训,只要他就此收敛,也可以多留他一些时日,毕竟这把刀还是好用的。
“父皇。”萧沛走到元武帝面前行礼。
元武帝眯起略微熏然的眼。
萧沛抬手虚指向身旁的羽阳道人,“这位就是玄清子的师兄羽阳道人,儿臣特意带他来见父皇。”
“贫道见过皇上。”羽阳道人道。
“快免礼。”元武帝立刻变得聚精会神,映照在眼里的火光激亢的有些狰狞。
萧沛又从袖中拿出之前那个锦盒,“这是羽阳道人耗精费神为父皇炼制的丹药。”
“哈哈,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元武帝看向高全照,“还不给朕拿来。”
“欸。”高全照上前取了锦盒递给元武帝。
元武帝拿起丹药就要往口中放,却被楚贵妃拦住。
“皇上且慢。”楚贵妃端起酒,万分体贴道:“皇上先润润喉。”
“好。”元武帝拿起酒含着丹药一同服下,刚咽下他就仿佛神情舒爽,人也精神百倍。
对着萧沛和羽阳道人两人夸赞道:“不亏羽阳道人,练的丹药也比你师弟。”
元武帝说着却一把扼住喉咙,嗓音里出来的声音像是用粗石割开布料,咯咯的卡顿。
不过顷刻的时间,元武帝整张脸免得紫青冲血,眼睛充血暴起,变得恐怖骇人。
“皇上!”楚贵妃第一个尖叫出声,惊恐万分的看向萧沛,“是你,是你给皇上下毒!你要谋朝篡位!”
“你胡说什么!”萧沛怒喝,他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变故,他怎么可能蠢到这时候谋害皇上。
元武帝浑身痉挛已经进气多出气少,手指着萧沛目眦欲裂,如同要冲过去撕他的血肉。
萧沛已经彻底慌了神,“父皇不是我,不是我!”
元武帝却当着他的面直挺挺倒在桌上,七窍淌出黑血。
“皇上都说是你!”楚贵妃尖叫下令,“禁军呢,还不快将人拿下。”
“皇上死了,皇上死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宴上顿时乱作一团,大批禁军拿着兵器涌了上来。
进安持剑跃到萧沛面前,冷喝道:“谁敢动手!”
禁军围在四周,一时间似乎真的不敢上来,萧沛盯着元武帝的尸体,丹药他找人试过,怎么可能有毒!
他倏忽猛地抬眼凶狠盯着楚贵妃,“恐怕是楚贵妃的酒有毒!”
“还不快将这毒妇拿下。”萧沛厉喝。
禁军谁都没有动,萧沛凌厉望向谢鹜行,“谢鹜行,愣着干什么!”
谢鹜行平静的好似冷眼旁观,踱步走上前,淡看着惊慌失措的萧沛道:“殿下来前,皇上一直在饮那酒,若是有毒,等不到殿下来。”
萧沛瞳孔凝聚,“你什么意思?我出事,你能好到哪里去。”
看着谢鹜行反身走到楚贵妃身旁,萧沛浑身血液变凉,他和楚贵妃早已勾结在一起!
所有争锋相对,都是做戏给他看,而现在所有的官员都被挡在了禁军之外,或者说是被控制了。
谢鹜行对上萧沛惊惧的双眼,弯了弯唇,启着凉薄的唇吩咐,“拿下!”
所有禁军顿时挥剑一拥而上,混乱间萧沛身旁的羽阳道人被一剑毙命。
看着倒地的羽阳道人,萧沛知道自己中计了,甚至从回京就已经中计,现在羽阳道人死了,他百口莫辩。
进安挥剑斩杀着逼近的禁军,不过多时,身上就已经中了数剑,他杀红了眼,护着萧沛往外退,“殿下快走!走!”
萧沛死死睁大着眼睛,喉间粗重喘气,猛得抽出羽阳道人身上的剑,嘶吼着返身杀出去。
谢鹜行连神色都没有动一下,负手看着逃窜进黑暗中的萧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075章
三月, 乍暖还寒。
赵婧凝与母亲楚氏并走在宫道上,萧索的风灌入高耸宫墙间的窄长甬道,直吹的耳朵都鼓鼓做响。
领路在前的内侍半躬着腰回头对两人道:“赵夫人, 赵姑娘您二位受冻了,如今大行皇帝丧期未过, 宫中不能摆轿,马上就能到太后宫中了。”
被称作赵夫人的楚氏乃是楚太后嫡亲的姊妹, 她微笑道:“不妨事。”
“欸。”内侍应着声, 回过身继续带路。
赵婧凝被冷风吹得头疼, 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偏头躲风, 却看到几个人宫人抬着一顶软轿, 停在了一道宫门前。
“那那人怎么能坐轿?”赵婧凝不解地问。
内侍顺着看去,先望了眼轿子,又抬眼看向宫门上“照月楼”三字, 压着声对赵婧凝道:“赵姑娘有所不知, 那里头坐得可是内相。”
元武十八年廿月初三, 天子于西山春狩遭毒害驾崩, 三皇子萧沛嫌疑重大,应交由三司彻查, 然,其拘捕逃窜,弑君杀父,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故, 废其皇子身份,举全城兵力缉拿。
天子崩去,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幼子萧昱顺应继位,一承大统。
新帝年幼,楚太后惧内阁孤臣,敕掌印谢鹜行当朝辅政,百官皆尊其为“内相”。
赵婧凝不明白姨母为何让此人辅政,但当初同样质疑反对的朝臣皆被其用雷霆手段处置,如今朝中大权皆掌握在此人手中,新帝与太后显得如同傀儡。
赵婧凝诧异过后,眼里的疑惑当即就变成了惶恐。
她跟着内侍离开,走了两步又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恰好轿帘被挑开,有人微低着腰从轿中出来。
赵婧凝一直以为,人人口中奸诈阴戾的内相必然是一个样貌狰狞丑陋之人,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袭素简的青衫,迎风而立的身姿秀挺颀长,手臂上趴着只慵懒的白猫,往上郁秀的容貌竟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出挑。
这人,竟就是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内相?
赵婧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怔愣间,她又看见一名同样艳绝殊色的少女自宫门内快步走了出来,不知是不是裙摆沾到了脏物,万人之上的内相竟屈身替她掸拂裙摆。
“赵姑娘。”内侍回头叫了她一声。
赵婧凝连忙收回目光,提步跟上去。
雾玥站立着,待谢鹜行直起身才软哝哝的开口说:“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谢鹜行品读着她眉眼间的纠结,口吻轻幽,“公主嫌我来了。”
从西山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新帝登基,皇权更迭,清扫异己,他分身乏术,两人也几乎没有见过几次面,得空过来,以为小公主该与他一样被相思折磨,怎么瞧着倒像是要赶他。
雾玥摇头,“当然不是。”
她为难道:“只是我得先去趟宜宁宫,方才陈泠情急来找我,我才知道皇嫂已经多时没有让他诊脉,他担心皇嫂身体想让我帮忙劝劝。”
顾意菀?谢鹜行轻含下颌,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只是并不打算放人。
雾玥回想最近几次见皇嫂,她神色确实不对,心里也越发着急,轻攥了攥谢鹜行的衣袖,又很快放下,“我晚些再找你好不好。”
谢鹜行一向抵不过她央央的软语,又见她神色焦急,才算是肯点头,“坐软轿去。”
雾玥犹豫了一下,“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如今大行皇帝丧期未过。
“嗯。”谢鹜行云淡风轻的应着,抬起手臂,让小公主把手搭上来,带着她往轿中去,“那便不合了吧。”
雾玥侧目看着谢鹜行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能那么狂妄。
雾玥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又对他这遭人忌恨的奸臣做派颇感忧心。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在旁人看来就好似是被胁迫无奈一般。
“你要干什么?”陆步俨一同走在宫道上的同僚,握住他的手,眼里尽是不赞同。
陆步俨拂开同僚的手,“我不做什么,你先去见赵大人罢,别让他等久了。”
同僚迟疑着迈步,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你管不了,切记。”
陆步俨将唇压的极紧,谢鹜行狼子野心,西山一事疑点重重,若萧沛是被设计,那这就是一出借刀杀人,谢鹜行弑君嫁祸皇子还不够,现在又想对公主做什么。
雾玥被谢鹜行扶着坐进轿子,正要开口跟他道别,后颈措不及防的被他探来的大掌按住,整个人就被按着向前倾去,唇瓣被迅急堵上。
只是雾玥还来不及反应,谢鹜行就已经放开了她,按在她后脑手游弋到脸畔,用指腹轻揉着,涂抹开她唇上的湿意,确保每一寸都沾上。
谢鹜行满意看着小公主微泛着水泽,潋滟红润的双唇,一时忘了最初的目的,乐此不疲的重复着动作,深幽的黑眸里升起意犹未尽的贪馋。
极进的距离使得彼此的呼吸都搅在了一起,雾玥唇瓣被揉的发麻,呼吸也微微乱着,那浅浅的一触,就仿佛带尖儿的钩子,在她心尖勾了一下,刺刺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