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学期，刚开学班上马上分成两个派别。
  学测考不错的开始申请学校，准备备审资料和模拟面试，学测失利的只好继续埋首苦读。
  三月申请放榜，教室里清楚得被划分出一条楚河汉界，教室后两排坐着已经申请上大学的准大学生，整天都在看漫画、玩手机或睡觉。前面几排则是整天都在写考卷，哀怨的指考战士们，我隶属于前面几排。
  如果后排那些很悠间的人敢越过那条楚河汉界马上会被指考战士们瞪。
  感觉班上似乎快分裂了。
  这段时间我很少走出教室，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指考用的参考书，只有我拿的是警校入学考的书。
  直到警校考试那天前我都没有再去找过筱雯，我也很少去走廊上走动，万一看到筱雯和妆容轩在走廊上亲密得聊天，一定会影响我考试的心情。
  眼不见为净是当时我的想法。
  警校招生那天很热，应该有三十几度，大家都穿着背心或是短袖，只有我不一样。
  我穿着一件外套。
  没错，就是筱雯那件。
  不是迷信，我相信这件外套能带给我一些幸运。
  「这么热你还穿这件，你是想热昏阿？」
  我妈帮我带午餐来考场时摸着我的外套说。
  『妈，这是我的幸运物。』
  我退后一步躲开妈妈想脱掉我外套的双手。
  三十几度穿着一件外套真的很热，即使身体疯狂冒汗我还是不愿意脱下，那件外套上一点点筱雯淡淡的味道，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好像筱雯就坐在我身边一样。
  随着经济不断衰退，很多人都想考取公职，这样不必担心以后工作的问题，这次警校报考人数很多，大约八千人左右，行政警察录取大约一千人，绿取率约百分之十二，这是我考过录取率最低的考试，但也是我最认真准备的一次。
  我只是单纯想实现我的诺言而已。
  「考完了吧？顺利吗？」考完试隔天早上张榕轩很少见的来找我。
  『考什么？』我拿给他一片巧克力吐司。
  「你的警校。」
  没想到筱雯居然跟张榕轩说这件事，该不会他连淡水那件事都知道了吧？
  『考完了，其实我没什么把握。』
  那天考场满满都是人，我满担心会落榜的。
  「什么时候才放榜？」张榕轩咬了一口吐司问。
  『毕业那天。』
  很巧。
  张榕轩吃完手上那片土司后，含情脉脉看着我手上的培根蛋。
  我直接把窗户关上，拉上窗帘，为了他的身材着想我不能再给他吃了。
  筱雯知道我考试的日期，但是她没问我考的如何，应该是准备指考太忙忘记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我都忐忑不安，对完答案后发现我分数大约在去年录取分数左右，但去年有倒扣今年没有，正常来说分数应该会提高，我很危险可能没办法正取。
  六月，校园里被火红的凤凰树包围，凤凰树上和地上都是红色的叶片，我们走在校园里好像在走红毯。
  校园里不断拨放着我们的毕业歌，大家都沉浸在这个毕业的欢乐月份中。
  拿到毕业纪念册后每个人开始找人签名、合照。
  学校中庭，我拿着毕业纪念册走在那校园最美丽的地方。
  不远处三棵凤凰树中间站着两个人，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我躲在一棵凤凰树后面看着他们。
  男生为微微弯下腰替女生胸前别上一个东西，然后摸摸女孩的头，些许的凤凰木落叶偶尔飘落在他们身边。
  那个女生是筱雯，男生是张榕轩。
  男生在女生胸前别上的是和我左胸前一样的「毕业生」。
  我没勇气看着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拿起掉落在地上的毕业纪念册，往反方向的毕业典礼会场中正堂跑去。
  故事到这应该就要结束了，在我的毕业纪念册承载着许多人的祝福，唯独缺少筱雯清秀的笔跡。
  三年来，我最在意的人没有在我的毕业纪念册上签名，就好像我们不曾相识一样。
  毕业了，我和筱雯没有互相祝福。
  我站在校门口回头看了三民高中一眼。
  到底我该感谢三民高中让我遇见了筱雯，还是该恨这所高中让我心里被一个女孩完全佔据。
  来到筱雯家门口，我没按门铃，从书包中拿出两样东西。
  一张警校录取通知单，一条项鍊。
  这张录取通知单是我对筱雯的承诺，我做到了。
  那条项鍊，我没把鍊子穿起的那枚戒指戴在筱雯手上，我失约了。
  不久前在校园中庭凤凰木下的筱雯露出靦腆的笑容，那是我很久没看到的笑容。
  现在筱雯看到我只会有一种陌生的眼神，嘴角完全没有微笑。
  但笑起来的天使才美。
  如果我消失在筱雯的世界能够换来她的笑容。
  我愿意这么做。
  我寧愿让筱雯奔向没有我的世界再次露出灿烂的笑容，也不愿看着她渐渐在有我的世界里慢慢枯萎。
  在你的生命里，一定会出现能够让你每天保持笑容的人，虽然曾经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我把项鍊和录取通知单慢慢放进信箱里。
  就让下个人来完成我对你的失约吧！
  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个信箱大约一分鐘后我才拦下一辆计程车离去。
  我没有回头。
  筱雯，再见了。
  一切都结束了，在凤凰花开的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