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7
连续好几天姚心瑀前脚假装踏进教室后脚却马上转身偷溜去医院,明知道医院安排的检查项目在上次昏倒时都作过,可家里却没一个人对她说实话,因此就算害怕又要被脑科、身心科一连串重复问诊折腾,她也逼自己非得寻求解答不可。
自从离开医院起,她被家里保护到几乎快喘不过气了,只存着妈妈和学祐哥少少几支号码的手机、全新的nb、甚至连上学放学都有专人跟着她直到教室门口。
到底为什么非要作到这种程度,难道她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吗?
妈妈口中美其名的保护,实际上却是施以寸步不离的监控,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不想以小人之心来看待妈妈和学祐哥的保护心意,但脑袋里的混乱已经膨胀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了,会使出这种欺瞒手段,都是被逼的、她别无选择……
「医生,我的检查怎么样?」她在诊间里心急请益。
这些检查项目到底为了什么,她的病到底是什么,就算是不治之症也该有个病名,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
发鬓翻白的老医生推了推鼻头上眼镜,若有所思的看着电脑萤幕、又来回对照着病歷上的各科会诊,「你的ct很正常,各项检查也都显示脑部没有异常,所以我判断你之前说过的昏倒意外,应该没造成什么脑损伤……」
听了医生的说法,姚心瑀心里反而有些丧气,「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好像在过另外一个人的生活似的不踏实呢?」
「有什么自觉症状都告诉我吧,我会试着从蛛丝马跡中帮你找到线索的。」
「……我,我的时间好像被谁给偷走了,」感觉生命遥遥无期、日復一日看不见明确的终点,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被掏空的感觉。
寧愿医生说她脑袋因为昏倒受伤了,至少有个确定的病因可以对抗,她会乖乖吃药、也会努力配合復健,可医生一席话却将她打回黑不见底的迷雾大牢继续等待宣判。
「欲速则不达、你别急,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谈啊。」
「我的时间莫名其妙消失了好长一段,我依稀记得三年级下学期期末导师告知了我们期末考成绩、让我们交补救报告,一下子回神我却已是四年级下学期的学生,毕业专题竟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即使是问诊经验丰富、看过无数医学文献的老医生,也不免为这荒诞离奇的陈诉皱起眉,失忆症、人格分裂,好几个怀疑病名轮番在他脑中跳过,如果小病患得的是心里疾病的话,成因或许非常复杂啊。
老医生循循善诱着,试图想引导出一个方向,「你仔细问问自己的心,是不是曾经遭遇过什么痛苦的事?」
「我过着人人称羡的优渥生活,一切再好不过了,哪有什么痛苦的事呢?」虽说嘴上回答的很篤定,其实她心里倒不敢百分百肯定,「有时我脑袋里会有些很不切实际的画面,因为太真实了,以致让我怀疑那到底是梦境还是我真的曾身歷其境?」
「喔,例如呢?」
「电视上的明星,汪敏赫,我梦过我和他一起在游乐园玩旋转木马、梦过我们一起牵手散步、梦过他含情脉脉看着我的眼光,全身感知接收都太逼真了,好像我的唇、手还有心房上都还残留着热情燃烧后的馀烬……」
老医生听小病患讲着讲着越来越有谱了,她的时间并非真的消失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为何隐藏起来了,因而无法判别现实与虚幻之间。
「你没怀疑过那些或许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吗?记忆不像电脑,能把发生过的事情完全delete掉,或许那些画面是你记忆的碎片啊?」
「这怎么可能啊,别说我们的生活天差地远,我上哪去认识大明星汪敏赫,更况且我还有个感情很好的未婚夫呢?」她摇摇头,失望的笑了。
如果真像医生说的那样,订婚宴那晚她看见汪敏赫本人时应该会有怦然心动之类的暗号吧,可为何她的心还矇矓不清呢?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带给我们的线索有时并非毫无根据的,你必须静下心挖掘自己的潜意识……」老医生耐心解释着。
「话说的简单,但一个脑袋空白的人究竟要从何找起呢,我甚至连"我是谁"这简单的问题都无法确定答案?」
「残留在你记忆里的这个人,说不定对拼凑你的记忆会有帮助也说不定啊,或许你可以试着去找他啊……」老医生循循善诱着,一步步指引着她朝线索走去,「就算在他那得不到答案也无所谓,我还会陪着你继续找别条线索啊!」
上帝不会给人越不过的槛的!
明知她梦里那个男人不是心病的根源,却又不想把她逼得太紧,让她一下就触及内心崩溃的恐惧,老医生打定主意将来还会见到这可怜小病患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