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之一 只是意志不坚

  「doyouhavelunch？」
  「咦？怎么换题目了，原本不是考dinner吗？」
  「我就要考lunch。」
  「不要乱改题目啦！lunch是什么鬼东东？怎么拼嘛！我只记得dinner和breakfast啦！」
  「……我看你准备补考吧。」
  她犹豫的下笔，最后还是写了「dinner」，她心有侥倖的想，说不定她就只错这个而已。
  几道题目之后，林梓渊三两下就改好她的万年补考考卷，分数栏上面很令人无力的写着九十四分。
  「九十四！」距离过考门槛只有一分啊！都是那可恶的「lunch」害的！都是林梓渊突然改题目害的！她又要重新补考一次了啦！
  若不是连静玟那里有一堆人在排队、若不是齐皓安是孟筑喜欢的人她没胆招惹、若不是其他排的补考小老师都对她没有了耐心，她也不会鬼迷心窍的找林梓渊帮她补考！
  她就只有按照原本的句型和例句在死背，哪里会记得那个凭空冒出来的「lunch」要怎么写嘛？！她还想写「烂去」咧！
  句型和例句的补考是她最讨厌的第一名，再考一次就像是在罚写一样嘛！吼！她讨厌这个臭屁鬼啦！
  这一刻起，她李湘妍讨厌林梓渊，讨厌定了！
  她开始虎视眈眈的观察林梓渊，把握每个可以嘲笑他的机会、把握每个他可能会出糗的片段、把握每个他可能会惊慌的瞬间……然后，她很无力的发现，这个人连情绪稍有波澜都不会。
  体育课，在例行性的做完暖身操和跑完步之后，怕自己长得更高，她没有进入篮球场，而是和怕流汗的郭媛伶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不好玩。」她左手撑住下顎，盯着篮球场上飞来奔去的身影。
  林梓渊不但功课好，就连运动细胞也好，老天爷要不公平到什么地步啊？！
  「欸，你最近一直在看林梓渊喔。」郭媛伶的语调里掺杂了三姑六婆的腔，一双眼睛贼溜溜地望向好友。
  「不要误会！我只是在看他什么时候会出糗罢了！」李湘妍连忙解释，不想被误会她喜欢那个令人生气的林梓渊。
  「那他如果出糗要马上跟我说，我可不想错过好戏。」郭媛伶身为爱记恨的小气一族，自然对林梓渊这的得罪过她的人充满浓浓报復心。「……那你有什么收穫吗？」
  「没有，所以才说不好玩啊！他这个人好像假的，英文好到可以自己出国臭屁、数学好到高斯要收他当徒弟、自然好到不用做实验就可以写出结果、歷史好到他就像一本会行走的编年史、甚至就连我最得意的作文也比不过他……还有，他运动细胞又好，不愧是树顶人代表。」
  「唉……老天爷很偏心啊。」
  「对啊，简直不是人嘛！」
  闻言，郭媛伶哈哈大笑：「好一个不是人！」
  「两位同学，现在是体育课，请不要在那里鬼混。」体育老师被笑声引来，板着脸训道。
  「喔……打球打球！」李湘妍从球篮里拿出橘红色的蓝球，状似忙碌的和郭媛伶拋接，直到体育老师走掉为止。
  不是说她不爱运动什么的，而是她只要一进球场就会被球k，不管什么球好像都特别爱往她身上飞，其次，是她怕自己再乱跑爱跳就真的会变成全台湾第一名女巨人了，她可不想这样。
  「湘妍！」孟筑的叫声唤回她的思绪。
  她转头，看间一颗橘红色的物体朝自己逼近！
  她来不及躲，也做不出反应，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那橘红越靠越近。
  没有预期的疼痛。
  「白痴，在球场边就要注意球走向啊。」
  「……对不起……」她惊魂未定，对着刚刚才在说要看他出糗的人道歉。
  林梓渊蹙眉看了她一眼，问道：「没事吧？」
  「没事……。」她吶吶的回答，「我没事……」
  「林梓渊！还打不打球啊？」他的球友远远的叫他。
  「再发呆啊，下次被打到就是你活该了。」他朝她吐吐舌，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人，回到球场上继续抢分。
  郭媛伶看林梓渊走了之后才跑来，她可不想和他对上眼。她见好友一脸痴呆，担心的问：「湘妍？你没被打到吧？」
  「媛伶……。」她小声附耳：「我觉得林梓渊好帅喔……」
  「啥？！」郭媛伶简直晴天霹靂。「你再说一次，你说什么？！」
  明明被骂了，但是她却心跳加速，脸上发烫，她没有漏看那一道飞身，在球接近自己的前几秒，林梓渊灵活的为她挡下了这一球。他的身影在阳光之下像是装上了翅膀。
  「对不起……」她喃喃说，脑袋里原本的一片空白冒出许多粉红色的泡泡，就像少女漫画的情节，女主角看到喜欢的人那样，林梓渊四周就像是开了无数美丽的华丽花背景。
  心情转变巨甚。
  「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的心中箭了，好像是那个光着屁股乱射箭的小孩──邱比特害的，她突然觉得林梓渊的一举一动都顺眼了起来。
  先前忌妒他的得天独厚，羡慕他的聪明灵活，小小嘲笑他身高的事情，也完全变了观点，她不再用带着审判的眼光看他，而是莫名有了害羞的情绪。
  体育课之后，她开始以不同的角度观察他、在察觉他有所动作时移开目光、然后再假装没事的偷偷瞄他、再撇开目光……她喜欢上林梓渊了。就因为他为她挡球，就因为他的冷嘲热讽，现在想起来，他对她说的有些讨厌的话，似乎都是为她好呢。
  比如他说：「不读书还说什么大话。」
  她当天不就念书念得很有动力吗？
  比如他说了：「白痴，在球场边要注意球的走向啊。」之后又软了声调问她：「没事吧？」
  她越想越觉得林梓渊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越想越觉得他是为自己好。
  经过一个星期的沉淀，李湘妍将她心里最新的感受告诉她的好朋友们。
  回家路上，李湘妍、孟筑、郭媛伶牵着单车并排走着，郭媛伶到了人烟较为稀少的路段，开始发疯。
  「李湘妍你这个判徒！你这意志不坚的傢伙！怎么可以喜欢敌人咧？」
  李湘妍一脸无辜的说：「我也不知道嘛！」
  「我倒是觉得林梓渊很好啊……媛伶，你就不要记仇了嘛！」孟筑知道郭媛伶和林梓渊结下的仇其实是很芝麻绿豆的。
  不外乎就是在国小美术比赛的时候，林梓渊第一名、郭媛伶第二名的事情……虽然他们画的都是校园，笔触却是高中生和小学生的差别，自尊心强的郭媛伶就恼定了。
  李湘妍偷笑起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傻笑耶！
  「不准笑！」郭媛伶气嘟嘟的，「吼！真不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前几天还跟我同一阵线，跟我一起抱怨林梓渊的，才没几天就喜欢上他，你见异思迁的速度也太快了！」
  「没办法嘛……他那个样子帮我挡球，呵呵呵，好帅气喔！好像『阿壹』毒舌却偶尔对女主角体贴……」李湘妍说，眼神因为陷入回忆状态而迷濛，现在林梓渊在她心中的形象简直就是完美到一个不行。脑袋聪明、四肢发达、还有点傲娇。
  「傲娇？」郭媛伶翻了一个超大白眼，她觉得李湘妍肯定是个被虐狂，明明林梓渊都毫不留情的在嘲笑她，她还自行体会他话里的「深意」啊？！她再度翻白眼，叫道：「不理你了啦！没眼光的傢伙！」
  李湘妍没被他的威胁恐吓到，只是笑的諂媚，「套句老话，『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咩！」
  郭媛伶被逗笑了，不再恼怒好友喜欢上「敌人」这件事，叫道：「你们都有喜欢的人，那我的真命天子何时才会出现？！」
  ***
  李湘妍开始用功了。
  因为那一张依照成绩排名的全班成绩单，林梓渊独占鰲头，连静玟紧接在后，第三名是齐皓安。
  她第十九名，跟第一名相距甚远，这让她羡慕，连静玟的名字和林梓渊的名字靠得很近。
  她没有异想天开的想要变成第二名，只是纯粹的想让自己跟心上人更加靠近。
  升上国二，她的努力有了些许进展，第十名。
  虽然他和她的名字相距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在她看来已经够了，她不会妄想要打败前面的人，因为那太困难了，第十名刚好是一个交界。
  「湘妍，你进步很多啊，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爸爸买给你。」
  「我想要的礼物……就是希望爸爸可以健健康康、开开心心，这样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对于爸爸做长时间班次工作的辛苦钱，她不愿意乱花，除了平常会用的东西不得不买之外，她很少买礼物什么的，就连每日的零用钱也都好好存着，不管是十块二十块，她相信积少成多、积沙成塔，所以不该花的钱绝对不能乱花。
  「好，爸爸答应你。」他也知道女儿是想为自己省钱，但是有这样体贴的女儿其实是叫人既安慰又心疼。
  单亲的李湘妍，与父亲的感情深厚，对她来说，能够和最亲近的亲人和乐相处才是最重要的事。
  「爸爸，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有啊。」
  「谁？」
  「你妈。」他轻抚女儿的头，娓娓说道：「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她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我。」和心爱的妻子育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女儿，他实在不能再多要求什么了。
  「妈妈……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李湘妍对母亲的印象就停留在三岁，因为年纪太小了，所以她的印象说不定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不过，她记得那个她唤作妈妈的人，有一副十分温柔的嗓音。
  「……她是个温柔的人，容易心软又爱哭，却又矛盾的坚忍不拔，当初医生说她不适合怀有宝宝，她却坚持着一定要留下你，她成功的证明医生的话是错的，你来到了我们身边。」回想起往事，他有些伤怀有些想念。
  「那妈妈……她是怎么离开我们的？」
  「……或许缘分尽了吧？不管她在哪里，我都祝福她。」
  李湘妍不太明瞭这个意思，气氛一下子沉默了。
  「不说这个了，我们家湘妍也已经十五岁了，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啊？」
  她突地双颊泛红，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否认。「才没有咧！」
  这样的反应他明瞭，也笑着不说破，「好好好，没有就没有，我们回归正题，你的成绩进步这么多，爸爸想要送你礼物，喜欢什么你就说吧？」
  「就说要爸爸健健康康就好了啊。」她不想把爸爸赚得辛苦钱花在没有必要的事情上。
  「湘妍。」
  「好啦，我想想喔……」一时半刻，她还真不知道自己需要讨些什么，她对物质一向没什么慾望，东西能用就很好了。「啊，我想要日记本！」
  日记本？这么普通的东西？「湘妍，你不用顾虑金额，想要什么就儘管说吧。」
  「我就要日记本，还要很厚很厚的那种，那种的可不便宜耶，爸爸你别小看它了！」
  他知道，他的女儿就是这样一个不强求的小孩。
  李湘妍得到了日记本，开始记录她每日的心情……不外乎是一些趣事、一些暗恋心事、一些女生之间的秘密。
  ***
  「我恐怕都不会再长高了……」孟筑沮丧的说，篮球难得的被搁置在一旁。
  在眾多同学都赶着回家的时候，三个女生坐在司令台前的阶梯上聊着彼此的烦恼。
  「女生的身高在二十五岁以前都来得及啦！」郭媛伶一面吃着冰淇淋一面说。
  「你是听谁讲的啊？」李湘妍打了一个冷颤，难道她到二十五岁之前还会一直长高吗？！「我不要再长了啦！亲爱的老天爷，把我接下来的身高都送给孟筑啦！」
  孟筑没好气的唉唉，敷衍的说：「还真是谢谢了喔，我看我是就这样了……一百五十啊！」
  郭媛伶笑道：「你偷进位啊，明明就是一百四十九，你就是号称一百五吧！」
  「照你这样进位，那我就号称一百七了啦！」呜呜，林梓渊现在只有一百五十八，她却已经一百六十八了，这样子她根本没办法告白嘛！「长得比自己喜欢的男生高，真的很讨厌耶！」
  「……说的也是。」关于这一点，孟筑倒是不用担心，因为她永远也不会高过齐皓安。
  郭媛伶吃完冰淇淋，突然安静了。
  两人察觉她的异状，问道：「媛伶？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原因无他，实在是郭媛伶平常太过有活力，一安静就特别显得怪。
  「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是唷！是谁啊？」两人把脸凑到她跟前，兴致勃勃的问道。
  看郭媛伶扭捏真得是一件难得的事，她一阵沉默、一阵屏气凝神之后，她说：「邱春诚学长。」
  「啊，我知道！邱春诚就是最近加入篮球校队的那一个嘛！他现在才开始打篮球，据说是要吸引异性，是个超花心的人耶！你怎么会突然喜欢他啊？」孟筑身为爱打篮球的人，对球场上的事自然很是了解。
  「记得我前阵子扭到脚……」郭媛伶开始说起喜欢上邱春诚的经过，她在美术社画完图之后，去车棚牵单车时经过户外篮球场，被天外一记重重的球k到，一脚踩进草地上莫名其妙的窟窿，当下是头顶眼冒金星，然后发现自己很没用的扭伤了脚。
  「所以你前一阵子没跟我们一起回家……」
  「对，因为他说会负责载我，直到我的脚伤痊癒。」
  「哇塞！也太浪漫了！」李湘妍擅自想像起那样的场景，男生是长高的林梓渊，女生是自己……
  这个年纪读书固然重要，恋爱也正当啟蒙，在课馀时间说些白日梦其实是无伤大雅的，而且，心里有喜欢的人，让她们都更加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样子，不论事课业还是外表。
  在孟筑和郭媛伶的相助之下，李湘妍渐渐脱去晒黑的肤色、变成健康的小麦色、朝着白皙的肤色迈进。
  她们说好，在毕业之前要各自对喜欢的人告白。
  在那之前，她们持续着自己的暗恋大业，实施着关于恋爱的魔法，还有保持自己的成绩不让人担心。
  李湘妍给自己一个但书，当她跟林子渊说喜欢的时候，她一定要比他矮才行，否则也得跟他一样高，所以，在祈祷自己不要再长之外，她也许愿林梓渊在毕业之前能赶快长高。
  她还是坐在最后一排，上课的时候，目光总是炯炯有神，因为前面不只有黑板，也有林梓渊的背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她自己也不了解。
  只觉得，看到他就一切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