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9傻子

  远处阴暗的树影内，裴逸目睹两人并头说话，迟迟不分开的场景。垂在腿边的手指悄然握紧，背上暴起青筋。
  为什么光亮下站在苏糖身旁的，总是那个人？！
  阴郁的眸子逐渐涌现戾气，眼眶里的红血丝似蛛网般缓缓蔓延开。
  脚尖不由自主往前移动。
  须臾，手机的震动唤醒他的理智。
  苏糖的电话。
  是要求他滚回去吧？
  他不过因为想念，偷偷送她回家也不行吗？
  让车追在公交后面都不可以？
  他垂着脑袋，恹恹举起手机，闷声：“嗯？”
  语气懒懒散散，听着闷闷不乐的感觉。
  “不是想送我吗，还不过来？”
  苏糖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鼓膜，裴逸像被流星击中了，脸上的阴霾倏尔退散。他迈出树影，往苏糖脚下的光亮里走。少年眸星闪闪，身披一层淡淡的月白莹光，宛若破开时空为她而来的天使。
  四目交错，他故作淡定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电话里他怕苏糖不答应，一点没透露。
  苏糖：“再不发现，树都得被你踹倒。”
  裴逸近前，长指勾扯下卫衣，二话没说套在她头上。苏糖伸出手，发现衣服过于宽大，她在里头摇摇晃晃的，小小嘀咕了声：“怎么像水桶啊。”
  实在没意识到裴逸的身型能比她宽这么多，上衣完全可以当连衣裙穿了。
  裴逸伸手拉出她的马尾，嗤声：“人在衣中晃，越晃越时尚，懂不懂？”
  听到他的“歪理”，苏糖不免轻笑出声。裴逸借势牵住她的手，装模作样示意了下周围：“我怕黑。”
  “真得怕。”他说着，五指插入她指间，牢牢扣住，一点缝隙都没留。
  感觉到相连的手臂被轻轻晃动起来，苏糖睨了下他的侧脸。
  幼稚。
  补习这几天，每晚苏糖和沉唯在楼下分别，裴逸就会准时出现。开车到苏糖家楼下短短的二十分钟，裴逸还嫌司机开得太快。这破天气也不给力，日日都秋风瑟瑟，偶尔还雨丝绵绵，连自行车都骑不了。
  班里学习氛围渐浓，持续低气压。早自习结束前，有人突然问：“那天咱们玩游戏不是有惩罚么，苏糖，你和沉唯三小时约会是不是还没兑现？”
  这话一出，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两人身上。
  教室后方，原浸在蜜里的人脸色忽沉。
  苏糖记起游戏的事，和沉唯对视一眼。
  沉唯面色如常：“我和苏糖约好这周去图书馆了。”
  “唉，无趣。”
  “对啊，学霸们的世界我不懂。”
  ......
  打发了看热闹的同学，苏糖对沉唯道了声谢。沉唯笑意勉强，转身时望向教室后方。那人也在看他，阴鸷的眼神极具危险性。
  晚上，车提前停在小区上一个路口。苏糖和裴逸慢慢龟速往那儿挪，牵在一起的手汗津津的，有点湿。苏糖拧了拧，裴逸掀眸，比被人抢食的狼狗还要警惕。
  “手上，有汗。”她说。
  裴逸垂下眼睑，浓密的睫羽在他眼下透出一小片阴影。他在苏糖惊讶的眼神下掏了块手帕，一边挪手指一边拭汗渍。
  “那个，周末，”裴逸支支吾吾，眼睛黏在两人手上，不敢直视她，“我能去吗？”
  “你？”
  裴逸拧眉，神情恹恹的。苏糖挑唇，若是怨气能具象化，她现在应该能在裴逸身上看到呼呼涌现的白烟。
  “我不会让人发现，”他小心把两人的手再次扣紧，怨气再度加剧，“就随便找个地方等你。”
  三小时呢，两人在一起后，他和苏糖都没单独腻歪过三小时。
  “不可以。”苏糖干脆拒绝。
  两人脚下的步子徐徐变慢，裴逸沉默着送到小区大门拐角的位置。这儿隐蔽，没人会发现他俩。
  “回家小心。”他再不舍再委屈也不忘目送苏糖。
  “噗嗤，”苏糖实在憋不住笑出来，“笨蛋。”
  裴逸呆怔住，女孩清脆的笑声很甜，嗔怪的语调十足宠溺，五官生动地像换了个人。那一瞬间，他身后诡异得浑身战栗一下，宛如灵魂被人触摸。
  “糖糖，”他呐呐开口，“我想吻你。”
  苏糖静静同他对视，裴逸低下头，吻落在她眼皮，然后才落在她唇上。裴逸浅尝辄止，不知为何，少年眼中透出她无法理解的神色。
  “裴逸，”走到一半，苏糖转身，“周末和我有约的人，不是他，是你。”
  裴逸不可置信朝她走，脚尖刚踏出黑暗，路口忽然绕进来一辆汽车，它立刻缩回去。
  隔着一条狭窄的车道，苏糖笑着无声挥挥手。爬到三楼时，她停下脚步，从楼道的窗子间望出去。
  裴逸仍站在原地，呆呆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等了好一会，他低下脑袋，双脚原地转了个圈，闷头跟着她的方向走。不想没走两步，就撞到了树干。
  苏糖喃喃自语：“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