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鱼死 (06)

  「沉旭？」
  「于末凉？」
  我们的异口同声，换来相视一笑，沉旭的笑容却很牵强。
  他没有介怀的拍拍身边的空位，抹了抹乾净的青草，拉着我坐下的时候指尖和掌心都传来淡淡的青草味，有些人很讨厌这股味道，还会有想吐的感觉，但沉旭显然和我一样并不排斥。
  「你怎么穿那么少？」沉旭低低的问。
  我低头看着自己只穿小可爱搭上淡粉色的制服，不禁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好像被他一说，真的有些凉了。
  「唉，真的受不了你，麻烦精。」他边碎念边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缓缓披到我身上，一阵温暖瞬间传来。
  「谢囉。」我微笑，顺势让自己躲进温暖的外套里。
  看着他淡蓝色的制服，里面隐隐约约看得出一件有图案的白色t-shirt，突然想起早上何子恩的场景，才发现他是个多么坑爹的人！
  「喂，于末凉。」沉浸在悲愤情绪中的我回神，听见他低沉的呼唤，「你会觉得我，很讨厌吗？」
  我的手染上青草的斑驳绿意，却对着他哀伤的脸笑了开来，形成完美的对比，「如果你要这么问，我只能说我很喜欢你。」
  「呵，你真蠢。」他轻声的咒骂一声，抓起一颗小石子往远方掷去，没有扑通一声，而是一瞬间从他手中溜走就渺无声息了，好像根本不存在。
  「我明明对你很坏，也很喜欢跟你斗嘴，你干么还对我这么好？值得吗？」
  听着他消极的语气，我意识到今天是要来倾听陪伴他的，至少让他好过一点。
  我静静凝视着他，推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他瞠目的看着我，我好笑的说，「你说错了吧？一直对我好的是你，我们的生活虽然吵吵闹闹的，但是彼此都很开心对吧？所以沉旭，我不会讨厌你。」
  他笑，「大、白、痴。」
  「哦我是啊，你还不是个口是心非的傢伙？」我挑眉。
  「我哪有？」他看着我。
  安静了几秒，我看着满天星火，「沉旭，没有人需要一个人默默承受自己不愿意的事。」
  「于末凉……」
  「沉旭，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我能看得出他闪烁目光里映出的我的身影，摇摆不定。
  他低叹一声，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果然，我真的是拿你没有办法啊……」
  「小学的时候，我曾经向我的父母提出研读音乐的提议，但是我爸妈非常不赞同，硬是要我继承家业当医生，我并不是停学，我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学习，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去弥补那些年的空缺，所以只好復读。
  你知道吗？做一个自己没有兴趣而且多么不愿意去承认的事，有多辛苦？我其实很羡慕在我周遭的每一个人，为什么能够那么天真的表现出喜怒哀乐，为什么在你们背后总是没有那么沉重的负担和压力，为什么我就得被迫比你们成熟？为什么？
  但是我很开心，上天能让我遇见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他们让我看清了自己活的有多么可悲。我不该怨天尤人，但是我真的很喜欢音乐，我讨厌在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奔波，看着每个人的希望都被打破或者是那么鲜明的喜悦。
  昨天我爸妈又跑来学校劝我，换来的是被轰了一个巴掌。末凉，你知道吗？那种没人支持没人诉苦的心情，太难熬了……」
  说着说着，沉旭已经热泪盈眶了，彷彿我能从背后月光照耀出的影子，看得出他到底负担了多么灰暗的曾经，一个人能够为梦想付出多少？一个人又能为自己人生咬牙隐忍多少苦痛？
  沉旭做到了，老天却还没有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
  现在，我想起当初自己的回想，突然觉得让沉旭快乐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而是成为支撑他梦想的推手，让他去找寻自己快乐的泉源。
  微微勾起嘴角，不是我幸灾乐祸，而是我想到了一句能够让他振作的话。
  我试探性的点他肩膀，哀伤的情绪让他假装的表情崩塌，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双眼，在我眼里他不像隻哭红了眼的小白兔，他很坚强。
  「沉旭，我会一直站在离你最近的距离，就算哪天你不在我身边去了遥远的地方，我还是等着看你旭日东昇，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沉旭！」
  他凌乱的气息恢復冷静，呆呆愣着，随即露出微笑，「于末凉，我到底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气，才能遇到你？」
  我想起某人，便不敢邀功的谦虚说，「是我们。我跟学长一起找你的，他帮了我很多。」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很好奇。
  穿着红白布鞋的脚轻点了一下泥巴地，好像不在意一样，反正脏不了，「翻遍整个a市啊！」
  他险些没笑喷，「真有你们的！」
  我凝视着泪痕风乾的沉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啊，我们就是傻，才会找你找了那么久！」
  「我听起来怎么觉得你在盗用广告台词？」他再怎么老谋深算，也敌不上我一语惊人，我咬着下唇认真说道，「是电影台词吧？」
  又一次相视而笑，只是我们这次都笑得很真心，就算把心剖开成两半都不怕被识破里面有添加任何不名的成分，所谓的快乐因子，就是心脏跳动的来源。
  起身，我伸出手轻轻拥住沉旭，他一愣，随后加重力道抱住我，我低声说，「加油喔。」
  「谢谢。」
  我们，都该加油，继续走下去。
  在遥远的未来，我仍然会记得沉旭，那个筑梦踏实的我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