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心死

  御容堂很聪明,很有经商手段。
  他卖了两种情报,第一种给了伽蓝家族,第二种给了李氏一族。是以,李烙雇了唯一能够对抗阴风楼,又同是他们杀手劲敌的冷影阁,只是李烙有玄武国主的密令在身,故把所有大权都交给他那聪慧坚强的妻子——烎环。
  他不知道烎环的伤心,也不知道她在观无暝离去后的那一刻,就几乎心死了……事后过了很多年,他想,他这一生唯一做错的就是没能好好理解妻子的心,他总认为现在玄武三大家族明争暗斗,很多表面不提的烦事卡在心里,迫在眉睫。
  他总是想,往后自己与烎环会有很多时间,有一辈子能够相处,所以,他从没去确认自己为何走不进烎环心房的原因。
  他一直坚信着、傻傻的在等烎环的亲口实说。
  但是等来的,却是为时已晚。
  冷影阁不做保鑣买卖,可聪慧的烎环却是下了「杀光此趟前来李府的阴风楼人马」的指令。买的,自然都是他们的命,来几个就杀几个。
  至于什么保护呢?只要阴风楼的人一死亡,没有威胁到他们,那么李府的护卫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自然不用担心。
  可这会儿连小胖胖都去内屋避难了,烎环却纹风不动,静坐在下一秒即将染上刺鼻鲜血的大厅上,她喝着茶,端的是一脸从容。
  她知道冷影阁没有保护雇主的这条指令,知道他们不会保护她,她也乐得开心。
  在这场混战里,李大夫人被捲入乱斗之中,无辜枉死在李府……这下子,她对得起暝暝,也对得起这偌大的李府了吧?
  终于要到尽头了,这已经累积十多年的苦痛。早已失去了亲情,并且对爱情怀抱绝望的她,现下连友情也离她远去了……再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终于啊!
  她是开心的,死前能够笑得这般开心,是幸福的!
  那带着嗜血大刀的男子,看了眼满面微笑的她,微皱了眉。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子的人。
  原来,心死的人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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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那掛着腰牌的黑衣杀手们急速涌入这大厅,厅上唯一站得笔直的男子,手横放在嗜血大刀前,正准备与他们开始一场廝杀。
  但忽然间,后方又一团穿着金边黑靴的黑衣人进来,马上与前一团的人马大开杀戒,两团打斗相争,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那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男子皱眉,问着刚从这团混战中安然无恙衝到他面前,并单膝跪下的那人,冷道:「做什么这么多事?这是我一人的任务。」
  那人恭敬答道:「阁主另有要事交付与您,希望您能儘快赶到盼月谷。」
  竖着高马尾的男子瞇眼,声音更加冰冷:「那不干我的事,我没必要去。」他前个月才刚从那里回来,做什么要再过去?就是任务相关,他也不愿。
  「这是阁主的命令,阁主认为这事只有您能胜任。」男人言语间依然恭敬。
  话落,马尾男子脸色阴沉,冰冷的杀意顿时瀰漫现场。在还没碰着江湖上的「医皇」前,他浑身的煞气几乎无人能挡,无人能阻。
  跪在地上的人默默留了汗,他不是不懂少主的鬱闷,自从那位自称前代国师周神通的傢伙突然来访,短住这冷影阁后,就几乎夺得阁主全部信任,常做些把少主任务调动来调动去的指令,为的,都还是一些无俚头的事儿。
  每次好端端的事都被打断,大扫少主一番兴致,也难怪他如此不满了。只是前些时候都还勉强的忍着。
  直到上一次,他们要少主到盼月谷山边解决那群碍事的阴风楼人马的时候,少主完事回来,旁人隐约能够感受到他的不悦。
  遽闻,是因为少主爱刀「昊昂」被人使用过的关係。他面上也似有些不满,看样子很在意这回事儿。
  「昊昂」是少主宝刀,旁人连碰都不能碰,否则不用少主动手,碰的那一秒,下场都是个死字。
  可他也想不着,少主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把「昊昂」借给他人使用呢?那时怀着不解,他鬼使神差的一问,没想一向寡言从不理人的少主却真的回答了,恐怕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事儿罢,只是面上不说。
  那时,少主说是「昊昂」的意志,所以他才顺了这把爱刀的意。并且附加了一句他只是不解此意,并没有任何不满。
  可就算是一把神刀,为何又肯借给一个非亲非故的丫头呢?「昊昂」的性子从来就只有少主明瞭,莫非……「昊昂」其实跟这丫头是有关係的?还是说「昊昂」并不是多想待在少主手下?可偏偏只有少主的身份才能够满足「昊昂」嗜血的欲望,而少主知道了「昊昂」如此委屈待在自己手中的理由后,所以才……
  有着丰富幻想力并且还似乎正往悲观化方向发展的他,选择把自家少主的附加那句给忘掉了。在他越想越悲摧时,他听到沉默许久的少主说话了。
  「回去稟报,若下次还是这种『理由』,就要他们看着办。」
  这乍听下是句简单的话,却在在暗藏着杀机。好似再说若还有「下一次」,恐怕自家少主就会拿「昊昂」来问候一下对方了,毕竟他从没把什么国师不国师的傢伙给放在眼里。
  这可真是要命啊……
  边这么想时,那马尾男子已翩然的走过那场混战,毫发无伤。
  站起的男人目送着对方背影,额际不免微露冷汗。刚刚他要穿过这团混战也是胆颤心惊和努力闪避的,哪像少主这么轻松呢?少主冠绝第一的武功果然不可小覷。
  眼角猛然注意到了旁边喝着淡茶,一脸轻松的烎环。男人声音微大,恭敬的问道:「少主,这女人……」
  马尾男子淡淡回头看了她一眼,清冷道:「她求死,随她吧。」
  接着大步走出了李府大厅。
  后来他与匆匆入李府的一丫鬟扮相的姑娘擦肩而过,两人对看一眼,马尾男子却很快的别开眼,他现下可没那心思去理会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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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无暝起初见了那杀气重重的男子,原以为是敌人,要警戒时对方却只单看她一眼就无视她而大步走过……喂喂,她虽没长得多好看,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让人顺眼吧,真是个没欣赏能力的男人。
  暗骂完后,观无暝继续往前奔走。
  一入大厅就见李府一片混乱,饶是心里有过补脑建设,还是不免楞了下这刀光剑影和血味浓厚刺鼻的现场。
  突然间,她看见了其中一把不长眼的剑飞向毫无闪避念头、只顾着喝茶的烎环位置去!观无暝心中一急,奋不顾身的向前跳跃,手提双刀奔上去,却因为距离差,实在挡不住那把剑,故她用内力扔射出刀子,终是打歪了剑的轨向,制止了那把剑的前进!
  可烎环却突然往椅旁软软一倒,杯子落于毯上,浓厚的酒香味飘散……
  这哪里是茶呢?烎环居然醉了。
  观无暝哭笑不得,刚刚看她倒下时她几乎一颗心都要蹦跳出来了……要再上前几步时,阴风楼的人马已开始蠢蠢欲动。
  或许眼看着今日冷影阁的贸然插手,他们知道自己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但为了任务,总是想先把李烙心爱的妻子给杀了,没有功劳也算有个苦劳,对楼里好歹也能有个交代。
  于是,全部人马奋力的往观无暝和醉倒的烎环方向衝去。
  那为首的冷影阁男子见状,也不阻止,毕竟少主说了,人家求死,随他们。反正今日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灭了阴风楼的人,杀光他们的人马,不过分早晚,观无暝和烎环的死活无关他们事。
  一心护着侧趴在椅上扶手并醉倒的烎环,少了一把刀的观无暝仍是努力奋战。得到邱真主真传,她卓越的武功现场无人能及,就连刚刚闯进那混战中也是个毫发无伤出来的,即便身处于以多欺少的劣势,她依然游刃有馀。
  一刀砍了那敌人首级,鲜血大量喷出,居然有些许喷洒在烎环脸上。
  观无暝心疼,烎环的圣洁怎是这些污秽之血能够褻瀆的?赶紧趁冷影阁人马痛快解决他们时,她也把身边敌人杀得片甲不留,甚至还抽空去帮烎环擦血。(阴风楼一伙看到她毫不把他们给放在眼里,都纷纷要吐血了)
  不料观无暝这一擦,却是擦出了个声音。
  「你在做什么?」
  熟悉又冰冷的声音自后方响起,那是快马赶回的李烙的。
  观无暝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听到这道冷声质问后,都要停止了。
  说只是单纯的擦擦烎环脸上和颈子旁的血,你信不信?别说了,兴许连观无暝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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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丫鬟毫无惧色,就站在一片染血的尸体旁,她手掐着自己心爱女人的颈子,彷彿下秒若是他没有出声,这一切都要被她给小人得逞了……眼前看见的景象与别人所看见的,究竟还能有什么不同?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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