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6 我们如此努力
见到陈子翔已经是两个礼拜后的事情。
回来学校后的每一天、每一节下课,我都会去陈子翔的教室张望,却始终找不到他的身影,更不用说他缺席管乐社的练习。
这太反常了,陈子翔彷彿从我的世界消失一样,无论我从何找起始终找不到他,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
乐团休息,陆老师叫住我,「关妍,子翔把这学期接下来的社课都请假了,所以在学弟妹接任之前,由你接替社长的位子,这阵子辛苦你一下了。」
陈子翔把课都请了?他不再打算来社团了吗?自从知道他弃权之后的焦虑,因为老师这番话更无所适从。
我点了点头,担忧地问:「老师,这阵子我都没有看到陈子翔,你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他要把社课都请假了?」
只是陆老师苦笑,当下我便知道老师也没有答案,「这件事其实我还想问你,不过看来我们都不知情。之前子翔只打了一通电话告诉我他要请假,感谢我对他的教导后匆匆掛了电话,本来我还想有机会见到他的话再好好问清楚原因,但听你刚刚说这阵子都没有看到子翔,我想机会大概很渺茫了。」
我再次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有肯定。
陈子翔把社团断得这么乾净,人又消失不见,总觉得他发生了事情,而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则是他的决定,虽然还不清楚他的用意,但我心中的不安早已迅速攀升。
从弃权音乐比赛和社团请假的事情看来,两者皆与音乐有关,难道陈子翔打算......?
不可能的!我摇了摇头阻绝这个想法,他是那么喜欢音乐的人,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况且我们都努力了这么久,他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放弃,我们还约定好一起努力的,我相信他会坚守与我的承诺。
除了陈子翔一直没有来社团,这阵子我也看不见资宜的身影,想起全国赛那天的事情,我犹豫着资宜的事情该不该让陆老师知晓,他们曾经有过承诺,于是我缓缓开口:「老师,资宜她──」
却突然停顿,眾多乐器之间如果有一个人没有出声是难以察觉的,但是以老师的个性来看可能会责备资宜一番,况且他们有了约定,老师甚至还声明最痛恨说谎的学生,若是被他知道资宜的事情,没有惩处也一定会有责骂。
虽然昧着良心,但是转个方向思考,我上次已经已经和资宜说清楚了,但结果只有关係搞得不愉快,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又何必再让资宜难受?
于是我在陆老师的注目下摇头,「没什么。老师,我先回去了。」
在我转身离开前陆老师却叫住我,「关妍,因为接下来我应该没有机会见到子翔了,如果你见到他的话麻烦帮我跟他说,祝他考上理想的学校。」
我心中酸涩,其实我也很久没见到陈子翔了。
最后看着老师温暖的笑容,我点了点头。
日子一天天度过,没有陈子翔在的日子,我过得很焦急,每天打的电话都不知道几通了,等到的却永远是关机中。
这才让我发觉原来我们的距离这么遥远,如果再也没有学校和手机的联系,哪一天他在人群中消失了,我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他?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会这么突然的消失一定事出有因,以往他不曾像这样不负责任地不见,我甚至连他的消息也没有,以我们的默契,再怎么样他也会想办法告知我一声的,此刻我却找不到他的音讯,儘管想告诉自己没事,内心中隐隐的不安还是骗不了自己。
这天放学我如常走在往大门口的方向,出校门口的那栋社团大楼三楼却依然亮着灯,那是管乐社的团练教室。
此刻的社团大楼是不会有人的,管乐社也已经比完赛了,这时间还留下来练习太不合常理,我直觉想到许久未见的人,会是陈子翔吗?
带着疑问我朝灯光走去,走到大楼我踏上漆黑的楼梯间,由于季节时分,此刻时间尚未六点,夜却已半黑。
靠近管乐教室,光明连同那抹人影出现在我的视线,果然是陈子翔。
漂浮在空中许久的心终于安定,我终于见到期待许久的身影,却连带着更多疑问,我开口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待在位子上的他一听闻我的声音立即回头,短暂停顿后回答:「收东西。」
他起身提着包要走,我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停留的动作,难道他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那天找不到他的着急闪过我心中,直觉不能让他又消失在我的眼中,我赶紧上前挡住他,「陈子翔,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为什么他要急着离开?这阵子我一直找不到他,甚至比赛之后就断了他的音讯,许多疑问不断在我心里纠结,这次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不发一语,漆黑的瞳孔盯着我看,此刻深不见底,我一直以来都猜不透他的想法,更不用说此刻更显得遥远的他。
「为什么个人赛那天你会弃权?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为什么你都没有来学校?这几天我怎么都联络不上你,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和我的激动相反的,陈子翔淡淡开口:「如同你所看到的,我弃权了,这没什么好解释的。」
虽然那天在成绩公佈上已经震撼一次,如今他口中说出的却又再一次深深撞击我的心,这句话居然是从陈子翔口中说出口的,他是如此在乎音乐,为了这次比赛付出了多少心血。
见他不在乎的样子,我忍不住加强语气,「为什么要放弃?你会弃权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陈子翔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我愣住,他是这么看重音乐的人,怎么可能会以轻率的态度面对?如今这样个字眼却轻易从他口中说出口,我不相信他会没有原因。
我不放弃,「我再问你,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发生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陈子翔没有任何解释,似乎有点疲惫了。
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心中不捨,退了一步说:「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这次比赛只是一个过程,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一定还可以再努力的。」
只是陈子翔说出让我震惊的消息,「关妍,你还不明白吗?我放弃的不只是这次比赛。」
他的话没有说完全,我却都懂了,他是指的是音乐,这次的弃权只是一个序曲。
「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打败的。」我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过你不相信命运的。」
「我的确不信,只是放弃了。」他说,目光放在远方没有定点,不肯看我直视他的双眼。
而我最熟悉的侧脸,此刻再也没有光彩。
那时候他信誓旦旦的话语还在我耳边,为什么他的转变会这么大?我忍不住激动,「我不相信,所有人都有可能放弃,就只有你不可能。」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终于看着我,我们的距离却更遥远了。
心隐隐地刺痛,我还是不想放弃,「因为你是最喜欢音乐也最努力的人,你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关妍,为什么你不肯认清事实?」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你不肯说实话。」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他说完这句话后迈开脚步。
看着陈子翔越过我要走,我试图抓住他,却怎么也抓不住他的心。
「我们还没有说完!」看着他手上的乐器袋,是「翅膀」!我赶紧抢过来,高举着它,这是我剩下的唯一筹码了,也是最有力的,「你要是不肯说实话我就放手,让『翅膀』直接朝地面摔下。」
只是陈子翔眼里没有惊慌只有决绝,「随便。」
我的手无力地落下,整个人愣在原地,此刻我真的慌了,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拿这把小号说笑,他是认真的。
「你明明最在乎这把『翅膀』的?你怎么可能会不要它呢?」我摇头,彷彿如此就能不必面对现实。
他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陈子翔再一次将我打回现实,「它不过是一把破旧的小号罢了,既然你喜欢就拿去,我不在乎。」
曾经他最爱护的这把小号都不在乎了,我忍不住难过,「那我呢?我们明明说好要一起努力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陈子翔沉默,过了许久再次开口:「关妍,以前我说过的话,你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怎么可能?那么深刻的回忆怎么可能当作没生过?我们明明约定好的,他的话彷彿还留在我的耳边,怎么此刻他却要我忘掉呢?我没有办法。
我强忍表情扭曲,却止不住眼眶的湿润。
只是他说:「别露出这个表情,哭是最没有用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以后想哭的话别忍着了,我看着难受。」那时候他是这样对我说的,记忆明明还很清晰,为什么他却变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陈子翔?
我看着他,心情难受地几乎喘不过气,最后只能不争气地任眼泪一滴滴落下。
我明明是最不喜欢哭的,此刻却没有一丝防备,心里难过得一点出口都没有,只有无助地化作一颗颗眼泪。
为什么陈子翔会变成这样?
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努力的吗?
恍惚之间,我彷彿听见陈子翔露出一声叹息,我还来不及细想,他的身体朝我逼近,视线里的他不断放大,最后我被一道力量拉进怀里。
直觉地我想反抗,但是那力量容不得我反抗的馀地,接着我感觉唇上一凉,他的唇竟然吻上我的!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面对这大反转的情况,明明想想将脸别开,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因为正在吻我的是陈子翔,我喜欢的人。
最后只能任由他在我的唇上辗转,缓缓闭上眼专心感受他的一切,世界安静的只听得见心跳紊乱,却感受不出是快乐或是难受更多。
此时此刻,我的世界只有陈子翔了,悲喜全都由他给予。
过了许久,感觉到他吹拂到我脸上微风似的气息,他抽身退后一步,我睁开眼看见他一脸泰然,我的脸却早已如煮熟的螃蟹一样红,听见他问:「可以了吗?」
「什么可以了?」我的脸色变得僵硬,即使不明白他指什么,但他轻松的语气让我的心凉了大片。
他笑了一声,「这不就是你哭的目的?不是希望我吻你?」
他怎么会这么想?怎么可以这样想?难道我的难过在他的眼里,看起来是别有居心吗?儘管他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不能忍受他轻挑地对待我。
我皱着眉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玩弄我吗?」
没想到陈子翔没有否认,「别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不是喜欢我吗?」
难受地看着他,前所未有的愤怒与不甘将我燃烧到最高点,「陈子翔,我是真的喜欢你,但你在践踏我的真心。」
像是再也待不下去,我把手上装着小号的袋子往他身上一甩,最后逃跑似的离开教室,下楼梯的那一刻我的心却在想,刚刚那袋子的重量不轻,甩在他身上应该很痛吧?
我一愣,随即又嘲笑自己,明明陈子翔对我做了这么可恶的事情,为什么我还要关心那样的人?
无论他再怎么痛,也不会有我这样心痛。
那天争执之后我没有再见过陈子翔。
如果必须经过他们班才可以到达目的地,我会寧愿选择下楼梯走远路来避开见到他的机会,而我再也没见过他经过我们班面前,彷彿我们之间有着无声的默契,关于这默契我的心中却只有苦涩。
很奇怪的,当有心避开一个人的时候,儘管明明他近在隔壁,却如同遥远的天边,他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中,这句话听起来可笑,事实上却是如此。
那天放学在管乐社发生的事情我依旧无法介怀,儘管他是我喜欢的男孩,但他用轻率的态度面对我的吻,儘管我心里一直很想找他要个解释,却无法介怀主动去找他,而是无能地等着一天又一天,是他所做的事情伤害了我,为什么我等不到他来给我一个解释和道歉?
我望着教室外的走廊,却始终见不到他的身影,于是等待变成一天又一天,遥遥无期而令人难受,却又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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