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见南予

  和林南予的初次见面只有匆匆一瞥。
  这位胸腔外科医师声名远播,蓝瑭还在唸书时就读过他的期刊,那时只有文字,全篇专业通透,竟是罕见在学术及临床都有极大成就的医生。
  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个人如此年轻,不过三十初头岁。
  因为肺功能衰竭,手术进行得非常临时,王序要求蓝瑭和律师留在现场聆听医嘱,接着就领着王家人离开,蓝瑭不知王序到底怎么想,为何如此信任她,但律师告诉她,为了遗產她还是好好忍耐,在完成最后的手续前,都别和王家人翻脸。
  于是,蓝瑭只能按耐着情绪照做,没多久,传说中的那位医生来了。
  他人穿着完整的手术服,身高高,露出一双冷静漠然的双眼,蓝瑭走上前,以为那人会跟她说些什么,谁知他只是对她礼貌性地点头,接着就走进手术室。
  「双肺移植要花费十几个小时,你不如先回去吧?有找到地方住了吗?」律师开口。
  「大叔,我父亲生前是怎样的人?」蓝瑭看着关上的手术室大门,忍不住问。
  律师咳了咳,纠正她:「老爷还没死呢。」想了想,他继续说:「他是个没什么缺点的人,有远见、有才华,所以才能一手建立鸿山建设这个帝国,他这一生唯一没做好的就是同时爱了两个人,他时常后悔,但没有办法。」
  「什么叫没有办法?」蓝瑭冷笑,表达立场:「我不想拿我们母女俩的故事博取同情,我回来,只是要拿我应得的那份遗產,然后拍拍屁股回美国,一辈子都不要再和王家扯上关係。」
  律师点头:「老爷也是这么想,所以他把对你们母女的亏欠,反应在遗產金额上了。」蓝瑭看过那个数目,确实所言不假。
  回到饭店,刚过了晚餐时间,蓝瑭打开笔电处理堆积如山的邮件,这时,一封中文署名的邮件跃入她眼底。
  那是一封来自t大临床心理学系的演讲邀约。
  t大是第一学府,主要培养国家顶尖的医疗人才,在医学相关的其他领域也都成绩斐然,蓝瑭自然不排斥这样的机会,在确认了一下行程后,立马回覆了主办方。
  等她真正处理完所有杂事,已是凌晨时分,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其实刚下飞机。白天,她一心想着要用最好的状态压王家人一头,坚强的意志力暂时压制她的时差,但如今整个人放松下来,好像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好在顶层饭店的隔音极好,这让蓝瑭睡得十分安稳,一夜无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几小时,手机铃声再度把她叫醒,她很茫然,看了下萤幕,发觉不过四点半,外头天还是暗的。
  「蓝瑭,老爷的手术快结束了,你必须过来一趟。」电话那头传来律师的声音。
  「我知道了。」她回话时还带有刚起床的鼻音,但掛断电话后,她还是十分认命地起身换了衣服,匆匆叫车来到医院。
  十几分鐘的车程,当蓝瑭赶到等待室时,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蓝瑭看一眼从未闔眼的律师,心想难怪王渊会如此信任他。
  没再等多久,手术结束,一群医护从玻璃门内走出来,包括主刀的那个男人。
  蓝瑭起身,此时的她素面朝天,一头长发用鯊鱼夹草草盘起,两手还插在帽t口袋里,看起来不紧不慢,一点都不关心。
  「请问是家属吗?」护理师迟疑地看向她,蓝瑭面无表情地点头,接着便看到远方那位已经脱下手术帽、口罩的医师朝自己走来。
  蓝瑭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然后迅速把视线移开,心中却是讚叹如此天人之姿,不当明星窝在这手术房里真是太可惜了。
  「手术很成功。」林南予走到她面前,这样一比简直比她高了一颗半个头,儘管他惜字如金,但对家属来说,听到这几个字已经足矣。
  蓝瑭很明显是不太在意手术成功与否,对比之下,律师的开心溢于言表,他跟着王渊大半辈子,甚至比他的血亲还希望他平安无事,只见那年近六十的中年人急迫地走上前,向林南予追问了一些专业的术后问题,这时的蓝瑭嫌无聊,已经退到一边去。
  两人的对话大约持续五分鐘,接着医护人员陆续离开,原本蓝瑭倚在墙上滑手机浑不在意,但很快就注意到一双手术胶鞋进入自己的视野,她忍不住抬头,看到那个医生双手懒懒地插在手术服口袋里,站在不远处问她:「你是家属吗?」
  「我是。」蓝瑭一愣,感觉当自己的眼神与那人对上,他深沉的眸子就彷彿要将她从里到外剥开。
  「怎么了吗?」不知道为何,刚刚心脏闪过一瞬莫名的震颤,让她十分在意。
  林南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打量着她,他的视线赤裸又张扬,好似她正裸着身体给他欣赏一样,这让她很不自在。
  不久,那男人勾起嘴角,不轻不重地说:「没什么,觉得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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