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幼綺姐。」傅品珍追上那女人,「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出来?」
王幼綺是傅品珍上造型设计课程时的助教,是比她早六期的学员,也是她们老师的得意门生。之前傅品珍跟着老师跑的时候,王幼綺大多都会在场,帮忙指导学生,也帮着做些较高技巧的彩妆。
王幼綺叹了口气,「老师前阵子终于决定放我出去独挑大樑,让我接些轻松的案子。」
「这不是很好吗?表示你快出师了。」
「本来是很好。但最近几次不知道为什么,敲好的案子临时又取消,有的还是案子被人抢走。搞得老师很生气,差点怀疑是不是我没把案子做好。」
「怎么会这样?」
王幼綺压低了声音说,「我怀疑有人搞鬼扯后腿。」
「什么人会这么无聊?」
「你可别说无聊,这一行是很竞争的,有的人为了出名,能使出的齷齪手段,可不会比演艺圈里的那些人差。」
作造型设计这一行的,除了广告案、时尚走秀、商展活动,也会接剧组的案子,所以关于演艺圈的事,傅品珍耳濡目染了些,儘管之前她对父亲身处的圈子刻意的不闻不问,现在兜兜转转的,倒也接触了不少。
「老师怎么说?」
「老师只叫我最近低调点,多做事少说话,免得得罪人。」
「你得罪过人吗?」
「我怎么知道?但做我们这一行的,间着发慌总会嚼点舌根,无意中得罪了人也不一定。之前曾听说有个导演对我们的工作有些意见,被抢走的案子里头好像就有两件和他有关。」
「导演?导演怎么会管这种小事?」
导演?敏感的字眼让傅品珍脑里的警鐘嗡嗡作响,隐隐有些不安。
「谁知道?」王幼綺耸耸肩说,「我约了人,你要不要一起去?老师也在。」
傅品珍摇摇头,「不了。我和学姐一起,下次吧。」
和王幼綺道别后,傅品珍往回走的短短路途上,心里却有了别的主意。
刚结完帐走出餐厅,赵佳萱和钱雍曼看到的是抱着膝盖蹲在路边的姜成瑄,活脱脱的像隻被遗弃的小狗,却不见小狗的主人。
「你怎么了?」钱雍曼走过去摸摸姜成瑄的头说。
姜成瑄收起哀怨的表情,站起身,双手放进口袋里头,无所谓地说,「没什么。」
钱雍曼见傅品珍从马路的另一边走回来,心想这小俩口又在闹哪齣了。「你家小孩又怎么了?」
傅品珍斜睨了姜成瑄一眼。这白痴在发什么神经?
她走过去,拽着姜成瑄的领子,把人拖到一旁。「你怎么了?」
「没事。」
将偏过去的头扳回来,傅品珍的脸离姜成瑄的鼻尖不到三公分距离,语带威胁地说,「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你埋着头生闷气,谁会知道?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回虫。」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姜成瑄的视线朝着王幼綺离去的方向。
看到姜成瑄那带着暗示意味的眼神,傅品珍再懒得猜也猜到了。她嗤笑一声,「原来你还懂得吃醋。」
我一直都会的。姜成瑄腹诽着。
「才刚吃完饭,不要说什么蛔虫之类的噁心东西。」姜成瑄扁了扁嘴。
傅品珍拉平姜成瑄的衣服,拍拍她的脸颊说,「那个人是上造型课时的助教,虽然她比你漂亮,但我暂时还没对她动心。」
「暂时?」姜成瑄咬牙切齿地说。
彷彿很享受女朋友那吃醋的可爱模样,傅品珍心情好得将刚才某人收到来自其他女人礼物这件事给拋到了脑后。
「乖啦。」傅品珍顺了顺姜成瑄已经长得碰到肩膀的头发,「现在还是你最得宠,只要你再乖一点,别人不会有机会的。」
姜成瑄嗤之以鼻地说,「把自己说得像女王一样。」
「难道不是?」傅品珍略侧着头,斜眼瞪了姜成瑄一眼。
风情万种的一个白眼,让姜成瑄的心情好转。她笑着说,「是是是。你是女王。」
姜成瑄牵起傅品珍的手,要往钱雍曼和赵佳萱的方向走去,不料傅品珍却是纹风不动。「还有话要说?」
傅品珍迟疑了下才说,「我想去个地方,你先和学姐去唱歌。」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傅品珍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绒布盒子,放到姜成瑄手上,「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本来想等一下再拿给你的,现在先给你。」
姜成瑄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项鍊,坠子是船舵形状的。她小时候曾经梦想过当个在地中海各港口间穿梭航行的商人,只随口提了一次,没想到傅品珍竟然会记得。
傅品珍拿起项鍊,踮着脚尖,帮姜成瑄戴上。「这盒子虽然没有别人的礼物大,但我想这个你一定会喜欢的。」
姜成瑄伸长了脖子,方便傅品珍动作,嘴角左右对称地勾勒出完美的弧形。
戴好之后,傅品珍在坠子上吻了下,妥妥当当地放进姜成瑄的衣服里头,「我晚点会过去和你们会合,你先乖乖的和学姐去玩,好不好?」
难得傅品珍这样和顏悦色,姜成瑄知道,如果她敢再露出一点不悦的神情,绝对会引来女王的暴怒。她身为寿星,可不想在这一天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见好就收息事寧人吧。
姜成瑄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但是你不能太晚来喔。」
「嗯。」傅品珍拍拍姜成瑄的头,又勾着她的脖子,贴着她的耳朵说,「自己小心点,不要让学姐整得太欢乐了。」
「知道了。」姜成瑄侧着头,藉着便利的角度,吻了下傅品珍的耳垂,「早点回来。」
姜成瑄转身正要抬脚,一股拉扯的力量让她转了一百八十度,唇上也多了道温热的触感。傅品珍轻柔地吻了下,便很快地离开,还给了姜成瑄一个魅惑的笑容,作为临别秋波。她向钱雍曼和赵佳萱简短地交代了下,拦下一辆计程车便走了。
傅品珍让计程车司机驶往商业区的方向,如果她没记错,她那忙碌的父亲这个月应该会在这座城市,他的最新作品已经进入后製,除非要补拍镜头,否则都会待在工作室里剪辑影片。前阵子,父亲的助理是这么转告她的。
虽然已是正常上班族的下班时间,傅安达工作室里仍有不少员工在埋首工作,有后製工作进行中时,是这办公室里头人最多的时候。她一走进办公室,便看到傅安达的助理正好迎面而来。
「傅小姐,傅导在剪辑室里,你先到他办公室等会儿吧。」
看着助理先生苍白脸孔上的黑眼圈,傅品珍脸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在为他感到惋惜,这么端正的一张脸,被那个工作狂整得像吸毒者一样。
傅品珍面无表情地说,「好吧。告诉他,不要让我等太久。」
走进办公室,傅品珍的目光被桌上散乱的照片吸引了去。原本她以为那不过是些选角的照片,但熟悉的身影让她不得不正眼看待。她伸出食指,嫌恶地只用指尖拨了拨桌上的照片,有王幼綺的也有她的,还有她们上课或工作中的照片,其中让她最不安的是几张照片中只有她和王幼綺两个人。
她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不由自主地咬着食指的关节。难道那个老头找人监视她?如果是的话,这照片代表什么呢?
助理先生果然是个尽责的好人,儘管他经常夹在傅品珍和傅安达之间受了不少气,却始终没见他有过一丝不悦,以傅品珍那严苛的标准来说,他算得上是个没脾气滥好人。
傅安达推开门走进来,看到傅品珍那紧皱的眉头,便认定了他这女儿又来找他麻烦了,口气便再也好不起来。「你来做什么?」
傅品珍将桌上的一张照片弹到桌缘,不答反问地说,「这是什么?」
傅安达脸上闪过一丝尷尬的神色,又很快地掩饰过去。「我只是想关心一下我的女儿。」
「用这种方法关心?与其找人监视我,不如直接问我。」
「我问你,你会回答吗?」
被傅安达这么一酸,傅品珍脸上有些掛不住,只得嘴硬的说,「如果你口气好一点,我也不至于不回答。」
父女俩激动的表情在沉默中缓和了下来。
「你最近和这女人走得很近?」傅安达自认这已是他最和善的语气了。
「人家有名有姓,不要这女人那女人的叫。」傅品珍冷冷地说。
傅安达翻了翻文件,犹豫了下,还是没把女人的名字说出口。「你们在交往?」
「是又怎样?」傅品珍不自觉地火气又冒了出来。
傅安达这头也是强忍着怒气,「跟她分手。」
「如果我说不呢?」傅品珍的手紧握着拳头。
「我会尽一切办法阻止你们在一起。」
傅品珍猛然站起身,「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衝动地跑出大楼之后,傅品珍被晚风一吹,才想起自己竟忘了最重要的事。王幼綺的工作出问题,本来只想来问问她父亲有没有耳闻什么消息。如果老师的工作室遇到麻烦,在某种程度上也会妨碍她自己的发展。但现在看来,难道是她的父亲搞的鬼?以他的个性不太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但以他现今的地位,想做这种事却又是易如反掌。刚才应该直接问清楚的。只是……既然他会放出那样的话来,那么他做出这样卑鄙的事,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她甩了甩头,将满脑子纠结的线甩出脑袋。一定是被那傢伙给传染了,才会想这么多。以她女人的直觉来看,她父亲和那件事绝对脱不了关係。就这么决定了。
想起那傢伙,她的表情变得温柔。再不过去,她又该闹脾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