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赵佳萱的调侃让姜成瑄感到一阵窘迫。她对钱雍曼会撒娇,是因为相处的时间较长,换做赵佳萱的话,她可不敢这么随便。
「又吵架了?」赵佳萱随口问着。看傅品珍那冷漠的态度,她很有自信是八九不离十。
钱雍曼递了个肯定的眼神给赵佳萱。
「算了。别跟我们玩有你没有我的游戏就好,对旁人来说,那太伤神了。」赵佳萱摆摆手说。
「不会的。」姜成瑄小心地看了傅品珍一眼。说她们吵架,那还算是太看得起她了,前几天傅品珍从外面回来后,心情似乎糟透了,对她不理不睬的,她不过一时暴躁碎唸两句,就被丢在家里两天,看不到她的人。所以,准确来说,是她单方面的被拋弃。或许是被拋弃的经验太丰富,姜成瑄已经不太有抗议的力气了。
见气氛尷尬,钱雍曼连忙开口说,「这个暑假你们两个打算怎么过?这好像是你们两个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长假,有没有好好规划?」
被钱雍曼这么一提醒,姜成瑄在心底暗暗庆幸着。幸好她没和傅品珍闹起来,否则,今年的暑假又要在分手状态中独自度过。另一方面却又高兴不起来,姜成瑄闷闷地想,那人理都不理她,还能怎么规划啊。
不料,傅品珍冷冷地说了句,「订好了山上度假村的木屋,会去住个几天。」
姜成瑄的笑容才刚绽放,又被傅品珍的下一句话一棍子打散。
「这次不会再有老同学要回国相聚吧?」
姜成瑄忙不迭地摇头。「没接到消息。」
「万一过几天接到消息呢?」
「推掉。绝对会推掉。」
那副唯唯诺诺的小媳妇模样,逗乐了赵佳萱和钱雍曼,也让她们放下心来。如果两个人老是硬碰硬,那悲剧也就指日可待了。
「小珍一阵子没见,好像变漂亮了,穿着打扮也很流行,这衣服是当季的吧?」赵佳萱挪到傅品珍身旁,「下次和我一起去逛街买衣服,给我点意见吧。」
「好。」傅品珍顺从地答应了。
对于傅品珍最近的转变,姜成瑄不是没有发现。以前只会略施薄粉的人,现在是越来越讲究了,晚上的保养不说,光是出门前就要花上两小时打扮,她想不察觉都很难。
女为悦己者容。姜成瑄不知道傅品珍算不算是为了自己而打扮,每次她很无聊地问这个问题时,傅品珍总是淡淡地说,她只是在学以致用,之前花掉她许多时间的便是那些造型设计的课程。姜成瑄不懂这和数学领域有着天南地北差异的课程,是怎么让傅品珍感上兴趣的,以前只觉得傅品珍爱摆弄她的头发,儘管那也是造型的一部份,却也没到需要那么认真的地步。
这念头让姜成瑄的心像地基松动的房子一样,摇摇晃晃了起来。
因为毕业典礼的关係,话题免不了围绕在「将来」这遥不可及又迫在眉睫的事情上打转。钱雍曼是理所当然地要进入家族企业工作,她本人并没有一丝挣扎,彷彿水到渠成般。姜成瑄还有两年才毕业,学姐们很自然地跳过她。进入大三,课变少了,正是可以趁机玩个天昏地暗的时候,她们很善良地没拿这种事去烦姜成瑄。但学姐没问,不代表姜成瑄没有打算,自从退出校队后,她便回补习班去打工,积极地存钱,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目标。至于毕业后的事,在她上大学之前,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朝学术领域发展,但现在对数学的狂热似乎有些冷却,一时之间倒也没想过其他的可能性。
傅品珍被问到毕业后要做什么时,只是很随意地回答句随缘,然后便再也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傅品珍对未来的那种曖昧不明的态度,不仅仅呈现在毕业后的工作发展上,对她们的爱情,姜成瑄老是有种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不安全感。
人在面对不确定时,便容易產生焦虑,而一焦虑,有时便会像狗急跳墙般地做出蠢事。
姜成瑄对自家女朋友很有信心,她相信即使自己化成了灰,傅品珍依然能认出她来。于是,尾随跟踪傅品珍便成了极高难度的一件工作,索性连偽装都省了,只能尽力地不让傅品珍发现自己的存在。
她一路上东跳西窜的,既怕被傅品珍察觉,又担心被路人当成怪胎,平时的优雅恬静全然顾不上,只有笨拙的藏头缩尾。
跟踪的脚步来到闹区,虽然姜成瑄没问过,但她知道傅品珍上课的地点就在这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这块区域里的其中一栋建筑物里头。这里是城市的流行集散地,所有最新潮流的东西都是从这里扩散出去,看似不起眼的小店,里头可能卖着目前最热门的饰品,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里头佈满了一家家的店舖,全是从各国平行输入搜罗来的时尚衣服。傅品珍的上课地点在这附近,是有其指标意义的。
这一路以来,她没发现傅品珍有任何不寻常的举动,也没和任何人交谈。但就在姜成瑄快放下心的时候,傅品珍在一栋大楼前停下来,大楼广场前的花台旁走来一个年轻女人,看起来只比傅品珍大个一两岁,两人似乎很熟。傅品珍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姜成瑄没看过的笑容,不算灿烂却比平时热情。
当傅品珍主动牵起那女人的手时,姜成瑄不由自主地瞇起眼睛,就像狮子看到羚羊般,有种蓄势待发的气势。
但姜成瑄终究不够衝动,她没有衝上前去拉开两人,就连回家后要好好质问傅品珍的决心都无法振起。对于明知不可能的问题,她可以轻易地说出口,但只有存在着一丝的可能性,她就怎么都问不出口。姜成瑄是那种会预设立场的人,在问题说出口之前,她已经在心里模拟了数种答案,就像演算数学题一样。因此,如果那几个答案之中,有她不想听的答案时,她便会心存饶倖地不去问,免得让自己难过。她想起她们第一次分手,就是因为自己太衝动,再后来的分手则是因为她太篤定。在经过分手像长期炮战般轰炸之后,姜成瑄开始变得畏缩,唯恐下一次的分手就是永远。
她转身不再看隐没在旋转门内的两人,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一阵熟悉的吆喝声吸引了姜成瑄的注意,她转头一看,原来是走到了某间学校的围墙外头,在围墙的里面是座综合球场,有人正在里面打排球。
那次和d大的比赛,虽然导火线是董依琪的挑衅,但打到后来却是被傅品珍的执着感染,她想赢,姜成瑄便努力争取胜利,只要是她想要的,她都会在能力范围内给予。
「喂!你站住。」
通常这么没礼貌的喊叫,姜成瑄的选择总是漠视,就像大一入学典礼上,傅品珍喊的那声一样。但那人直接追过来按着她的肩膀,她便再无法忽视,只好转身。
「是你啊。」姜成瑄看到那个人,意兴阑珊地说。
「你叫姜成瑄对吧?和我一样是大二。」
姜成瑄无聊地在心里回答。没错,但我比你大一岁。
没看出姜成瑄的心理活动,董依琪继续说,「我们在这里打球,过来较量一下吧。」
打篮球可以斗牛,但排球要怎么pk呢?姜成瑄挑了挑眉心想着。
「我还有事,不陪你玩了。」姜成瑄想走,但董依琪挡住她的去路,让她无路可走。
「你想逃吗?还是没有学姐撑腰就不敢比了?」
姜成瑄紧蹙起眉头。那个靠学姐撑腰的人是你吧?
「我只有一个人,怎么打?六个打一个?」
「别担心这个,我不会这么不厚道,会给你队友进行一场公平的比赛。」
看到董依琪笑得很阴险的表情,姜成瑄打死都不相信她所谓的厚道是一般人认知里的那种。
姜成瑄跟着董依琪走进校园,球场上的五个人里头有两个姜成瑄是看过的,是d大校队的替补球员。有句话说,寧为鸡首不为牛尾。但要知道,牛尾一甩还是可以把鸡头拍成脑震盪。d大校队替补球员的实力,姜成瑄一点都不敢轻视。
「我们重新开始吧。多一个人……」董依琪对着蹲在一旁,手里拿着粉笔在地上划格子的女人说,「学姐,你也来打,四对四。」
那女人的年纪看起来比钱雍曼大些,似乎毕业了几年,穿着和在校生有着明显的差异,至少她不是穿着t恤牛仔裤来的。
女人站起身,将头发撩到耳后,指着身上的淡黄色洋装说,「你确定要我这样下去打?我除了体育课考试时摸过排球外,根本就不会打。我还是当计分员吧。」
「没关係啦。打好玩的。」董依琪走过去拉着那女人上场。
姜成瑄在心里冷笑着。是我被你们打好玩的吧?
果不其然,那女人被分到她这一队。董依琪那边的阵容看上去就是战斗力旺盛,反观自己这边……根本就是贵妇团的感觉。
因为董依琪一开始就说了打好玩的,姜成瑄这边的杂牌军自然不会太认真,不过,如果她们真想认真的话,姜成瑄还是很怀疑这三个娘子军可以打成什么样子,尤其是那个穿裙子的千金小姐。
儘管势单力薄,姜成瑄还是努力地打着球。没有人可以接应,她只能在接球的时候,一次就将球打回去,要是她没把球接好,那註定就是失分了。
「欸。我的手好痛,我不打了。」穿着洋装的女人揉着手腕说。
姜成瑄捡起被打偏的球走回来,「要不然你到旁边休息吧。」
「喂。姜成瑄,没有替补球员喔。」董依琪站在网子的另一边揶揄着,摆明了要欺负姜成瑄。
姜成瑄无所谓地耸耸肩,因为手痛而嚷嚷着不打的人,顶多就是球场上的障碍物罢了,没了障碍物,姜成瑄还觉得轻松多了。
她一边打着球,一边忖量着,要不要放手一搏呢?这明显是以卵击石,她有必要花力气去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吗?刚才一不注意没有坚定的拒绝,是她的疏忽,现在再想退出,又有点骑虎难下。
她拨了拨头发。算了,能打几分算几分吧。反正,在这里被欺负没人看到,就算输了也不丢脸。
这么一想之后,姜成瑄觉得心情轻松许多,手脚也伸展开来。
一个剪着可爱短发的女孩,一边尖叫着一边接起球,那球偏得很离谱。姜成瑄寧愿她不要接那球,至少捡球不用跑那么远。可那球飞得很高,似乎还可以玩下去,姜成瑄仰着头,眼睛盯着球看,脚步往球的方向移动,随时准备接球。突然脚下绊到了某样东西,姜成瑄猝不及防地踉蹌一下,低下头才发现绊到的是某人的脚,而那人一脸的惊讶,好像并未注意到姜成瑄靠近她。
姜成瑄手脚并用地稳住身体,上半身堪堪停在那人的上方,差一点点就压上那人的身体。
「你没事吧?」裙装女人伸手扶着姜成瑄的肩膀,花容失色的痕跡还来不及褪去。
姜成瑄手撑着水泥地,站起身,「没事。我没踩到你吧?」
「没有。」女人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姜成瑄这才放下心,抬头看到球弹跳的方向,她不禁摇头。就没有人愿意主动去捡那颗球吗?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她在捡球。打球容易捡球累,之前被谈安纶特训时,姜成瑄便深有感触。
「我去捡球。」女人收拢了裙襬,站起身,往球的方向小跑而去。
女人捡完球回来时,将球扔到网子对面,却没离开球场,意识到姜成瑄狐疑的目光,她才笑着说,「我休息够了。」
姜成瑄歪着头想了下。这女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