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拒绝小卉的时候,还挺坦荡的。怎么拒绝男生的时候就这么难过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拒绝的是你。」
姜成瑄揉了揉眼睛,「那不一样。林希政是我的朋友,小卉是你的前女友。」
「我看你也就只敢在女人面前逞威风了,在男人面前就一副小女人样。」
「我哪有?」
「哪里都有。」
姜成瑄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干嘛这样。」
说完还吸了吸鼻子,小可怜的模样让傅品珍的心就这么激盪了起来。她牵起姜成瑄的手,「我们回去吧。学姐还在等你。」
姜成瑄的脚生根似地定在原地。
「你又怎么了?」傅品珍的声线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你是来偷听的吧?」
没事这么聪明作什么啊?傅品珍头疼了起来。
「那又怎样?」就算被拆穿,学姐的气势还是得维持住。
姜成瑄无辜地皱了皱鼻子,她也不知道能怎样。
「你再不走,我就先回去跟学姐说,某人拒绝人家的告白,还很没用的哭了。」
傅品珍的手才刚松开又被握住。
「我跟你一起回去,但你不能跟学姐说。」
「看我心情好不好囉。」傅品珍懒洋洋地说。
「要怎样你心情才会好?」姜成瑄哀求道。
「让我咬一口。」
姜成瑄视死如归地握拳平举起左手,「咬吧。」
看着姜成瑄的表情,想着曾经某个人也咬过那隻手,傅品珍忽然就没了胃口。她拍掉姜成瑄的左手,逕直拉着人回到包厢里。
「怎么了?」钱雍曼见姜成瑄神情沉重便关心地问着。
姜成瑄看了傅品珍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
「那个男生求爱被拒之后,很没风度地骂了她一顿。」傅品珍云淡风轻地颠倒黑白。
「才没有。」姜成瑄一时没沉住气,提高了音量解释道。
赵佳萱笑着拍拍姜成瑄的背,「既然那个男生很有风度,那你在鬱闷什么呢?」
「没什么。」姜成瑄不知从何说起。
「看你心情这么不好,那週末我们就按照原订计画去散心吧。」
姜成瑄的心忽然飘了起来,又掉了下去。心情很好的话,就能不去旅行吗?
「我对这次的家族旅行可是期待好久了。」
赵佳萱那雀跃的表情让姜成瑄的心又沉得更深了。如果说不去的话,学姐会很失望吧?
在消灭了三壶水之后,几个人连晚餐都没吃,带着一肚子的茶水点心解散。
走在回家的路上,姜成瑄不耐烦地对跟在后头的人说,「为什么要跟着我?很间的话,去把个妹吧。」
「我有在把喔。」
姜成瑄停下脚步,「那快点去加把劲啊。等到被人把走,你就后悔莫及了。」
傅品珍暗自嗤笑一声。说你迟钝还不承认。
「我有很认真的在把喔。」
「好啦!我不担误你的时间了。再见。」姜成瑄拔腿往前跑去,将傅品珍甩在脑后。
看着姜成瑄远去的身影,傅品珍喃喃自语,「脚长就能这样炫耀吗?还想着要约她去吃宵夜的,跑那么快。」
她耸了耸肩,转身循着原路走回去。省下一餐,就当减肥吧。
从一早上学,姜成瑄就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进到教室时,她没坐到平常的位子上,跟抢了个靠近后门的位子。这个位子虽然是离门口最近,可以早一点离开教室,甚至中途蹺课也不成问题,却也因为人来人往,很容易干扰专注力。所以,并不是她心目中最好的位子。
「小瑄,今天怎么坐到这里来了?」林希政一手转着篮球,脸上笑容依旧灿烂。
姜成瑄惊讶地看着阳光男孩。
「你这什么惊恐的脸?我又不是大野狼。」
「我没有惊恐。」
林希政笑着说,「我们去打球吧。」
「你……」姜成瑄欲言又止。
「嘘。」林希政的食指抵着嘴唇说,「不准提我的丢脸事。」
这意思很明显,但姜成瑄却觉得那件事对自己而言好像更丢脸。
「可是……」姜成瑄把脚从桌子下面抽出来,指着脚上的休间鞋说,「今天没穿球鞋。」
「没关係啦。我们又不是要拼生死,就算穿高跟鞋也能打。」林希政不由分说地把姜成瑄往外拉,一边还吆喝着小龟的名字。
姜成瑄拍掉拽着袖子的手,追上林希政的大步伐,「你去穿高跟鞋打看看啊。」
「我又不选美,没事穿什么高跟鞋。」
两人一边抬槓着,一边往球场走去。姜成瑄觉得心头彷彿有块石头落了地。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林希政很大方地心无芥蒂,可是热心过度的古亚眉就没那么好说话。
「为什么要拒绝他?」古亚眉把姜成瑄拉到校园偏僻的角落里。
姜成瑄轻微烦躁地拔着扁柏的叶子,而且是一根一根地拔下来。
「回答我。」古亚眉的语气更加强硬。
姜成瑄的眉头紧蹙了起来,用力抿着双唇,不想说话。
这件事她本来是不需要向古亚眉解释什么,可为了傅品珍,她又不想现在就打坏了和古亚眉的交情。
「我……」姜成瑄勉强地开口,「我对他没那种感觉。」
「没有感觉可以培养啊。」
姜成瑄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古代,还能凭媒妁之言成亲,然后再创造举案齐眉的奇蹟。
「就算你拒绝了他,他还是把你当朋友。这样的好男人,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原本被修剪成完美圆柱型的扁柏,很明显地凹了个洞,彷彿被人拦腰打了一拳。而姜成瑄的手还在拔着那细细的叶子。
「如果你爸爸把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推到你面前,再跟你说这是个好男人,让你先跟他结婚再培养感情。你能接受吗?」傅品珍从扁柏的后面走出来,拉下姜成瑄的手,「不要破坏公物。」
「那、那不一样。林希政又不脑满肠肥。」古亚眉看到傅品珍出现,火气又更上一层楼。
傅品珍握着姜成瑄的手,不让她再去祸害扁柏。她挑眉看着气势凌人的女孩,「你能保证他们在一起之后,不会有一天终于发现他们并不适合?你能保证将来他们分手的时候,林希政依然像这次一样保持风度?」
「不在一起怎么知道合不合适?至于……林希政……他绝对是个好人,不会做出没风度的事。」
「这都是你在嘴硬吧?为什么不先评估合不合适的问题再在一起?而你又是凭什么帮他背书?说得好像很为朋友着想,实际上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控制欲吧?」
儘管姜成瑄很感激傅品珍挺身而出替她讲话,也说出不少她心里的话,但讲到控制欲,这话就太重了。
「我懂了。」古亚眉的眼睛死盯着交握的那两隻手,「一定是你从中作梗……」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姜成瑄打断古亚眉的话,「拒绝林希政是我自己的决定,和旁人无关。」
听到「旁人」二字,傅品珍有些不满地松开姜成瑄的手,但姜成瑄似乎没有察觉,还保持着原来的手势,这才让傅品珍宽慰地又重新握上。
这一来一回的动作,使得姜成瑄注意到手掌上受力的变化,她低头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咳了一声后继续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能不能请你在为我好的同时也能尊重我,尊重我的选择,尊重我的感受。我想得很清楚,他真的不适合我,请你不要勉强我。」
古亚眉低着头,似乎在思考。姜成瑄没有步步进逼,只是静静地等着,同时悄悄地把手抽了出来。
「我知道了。」古亚眉说,「我不会再勉强你。但是,希望你能看清楚『旁人』的企图,小心不要被骗了。」
姜成瑄深深地凝视着古亚眉,想从她的眼里探索出这句话真正的涵意。明显是针对傅品珍,但真正的原因似乎不太像她想的那样。
「小瑄,我们走吧。跟你的学姐说再见。」古亚眉特别加重了「学姐」两个字。
在古亚眉的手指碰到姜成瑄之前,傅品珍抢先把姜成瑄的手据为己有,「我和学妹有话要说,你有事可以先走,不用等她。」
傅品珍用在「学妹」二字上的重音,与古亚眉不相上下。
被夹在中间的姜成瑄只能颓然地旁观两人隔空交火,她却一点力都使不上。这种无力感让她很不耐烦。
好不容易等古亚眉走了,姜成瑄才拖着长长的尾音慵懒地说,「我们有什么话要说?学姐。」
傅品珍倏地掐着姜成瑄的耳垂,让她想躲都来不及,「之前让你叫,你死都不叫。现在叫得这么顺作什么?想把我叫老了?」
「我才没有死都不叫。如果你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一定早就叫了。」姜成瑄握着傅品珍手腕,又不敢硬拉下她的手,唯恐耳垂被拉长了。
「是吗?下次我会记得带把刀。」傅品珍忿忿不平地放开姜成瑄的耳垂。「为了避免你又搞出什么状况,今天晚上我要睡你那边,明天押着你出发。」
「我不会跑掉的。」
姜成瑄无奈地再三保证,却怎么也消除不了傅品珍的疑虑,最后不得不点头答应。
漫漫长夜,从天黑到现在才过三个小时,姜成瑄已经感到无聊了,更何况是傅品珍这个生活多采多姿的人。因为有客人在,姜成瑄没办法捧着本书死命的看。因为不是自己的地盘,傅品珍找不到事情做。
「我们出去玩吧。」
姜成瑄摇摇头。「明天不是要一早就出发?」
「反正是学姐开车,我们可以在路上补眠。」傅品珍一直觉得进展太慢,决定带着姜成瑄多跑几趟地灵人杰的场所,让她多薰陶一些圈内的气息。
在傅品珍的强力推荐之下,姜成瑄再次踏入酒吧。才刚走进酒吧,便听到喧哗声。姜成瑄反射性地往噪音来源望去,两伙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桌椅倒成一片,地上满是碎玻璃。她正想拉着傅品珍远离是非,但是非却已经迫在眉睫。
空中一支酒瓶被人挥舞着往下,姜成瑄急忙将傅品珍拉进怀里,用身体包覆着她,并且举起左手挡在面前。一声闷响之后,姜成瑄抱着左手蹲在地上,紧接着又是推倒桌椅的声音。所有人停下了动作,纷纷将目光投注这里。
倒在地上的女孩抱着肚子,如梦初醒地爬到姜成瑄身边,深怀歉意着说,「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傅品珍气得差点抓那女孩的头发,刚才那一脚还是觉得踢得太轻,听到姜成瑄强忍痛楚的呻吟声,她才想起现在最需要她关注的人是谁,「你的手让我看一下。」
「不、不用、看了,直接……带我去……医院。」姜成瑄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句话。
傅品珍恶狠狠地看了地上完好如初的酒瓶,强压下满腔的怒气,指着那女孩说,「帮我扶她出去。」
没想到连续两次上酒吧,都得让人帮忙把这个人扶出门,真不知是倒了哪门子的楣运。傅品珍有点悔不当初,不该拖着姜成瑄出来游荡的。
急诊室的夜晚并不冷清,傅品珍充当姜成瑄的家属,跑进跑出地办手续缴费,一直到早上才想起还没通知学姐。
赵佳萱和钱雍曼急急忙忙地赶到医院,找到姜成瑄的病床,映入眼帘的是趴在旁边累极了的傅品珍,和手臂上打了石膏,正在昏睡中的姜成瑄。
一名女孩提着热腾腾的早餐走进来,看到赵佳萱和钱雍曼时,脚步稍稍停滞一下。她感觉到很重的怨气。
「请问你们是?」
「你是谁?」赵佳萱不答反问。
女孩抓了抓削薄的短发,「我送早餐来的。」
「没事送什么早餐?」女孩陌生的脸孔,让钱雍曼防备心十足。
「她的手……」女孩指着姜成瑄。
「是你干的好事?」赵佳萱和钱雍曼异口同声地说。
女孩连忙低头说,「对不起。」
「可恶!我期待好久的旅行,就这样被你搞砸了。」赵佳萱气得直跺脚。
钱雍曼有气无力地搭着赵佳萱的肩膀说,「学姐,该生气的点不在这里好吗?再说,你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学姐夫,通知他不用出门?我们的装鬼计画只能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