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巷子重逢
学校门口,凤信去接凤海凉跟凤森浪下课。
在一堆小学生中,看见他们俩,凤信露出笑容。凤海凉走在后头,凤森浪与一个男同学在说话。森浪放慢速度,让海凉加入他们的对话。男同学说了什么,海凉点点头。
凤海凉在这几年长高了,比森浪高一些,但依然瘦弱,而森浪虽然矮了一些,但壮壮的。
两个小孩看见凤信,森浪跟同学挥挥手,与海凉一起跑向她。
「姊,今天又是你啊...。」森浪露出失望表情。凤信捏住他的左脸颊。
「雨昔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海凉仰头问。
凤信侧头想想,靳雨昔出国后已过了四天,依照往常的话…,「应该后天吧。」
「浪浪,你刚跟同学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他养了两隻小虾米,上礼拜他跟他爸爸去山涧小溪里抓到的。」凤森浪说。
凤信偏头,想起龙鬚菜上的米白色小乾货。「虾米?活的吗?」
森浪翻白眼,「当然啊!」在食指与拇指间比出虾米的大小,「他说明天会带来学校,给我们看。」
凤信听了,摸摸他的头。自从他们俩入了幼稚园,凤海凉改回了把凤信与靳雨昔当成父母的错认,他因为意识到自己搞错而羞怯,在那之后渐渐变得更内向,而凤森浪则是入了幼稚园之后,变得会照顾海凉。到现在一样会拉着小凉跟大家一起玩。让海凉加入他们,结交朋友。凤信捏捏发呆的海凉。
「走!我们去超市买番茄!乙穗说要晚餐想吃这个…啊…。」她开心说着,她故意逗弄森浪。「要不要买虾米炒个龙鬚菜?」
森浪皱着眉,海凉笑出来。小学前面有条班马线。
凤海凉牵起凤森浪的手。这个习惯也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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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信换下制服,揹上侧揹,推开狭窄职员室的门,门上写着『非请勿入』。
「走了喔!」她跟正在替客人结帐的同事说。
「好好喔~。下班了。」同事刷着条码,抬头看凤信,夸张地装可怜。
「哈哈怎么样!羡慕吧?」凤信露出跩脸。
「快滚吧。…先生,这样一共一千两百三十一元…收您…。」同事继续忙碌。
凤信在一声冰嘣后,走出上班地方。天空灰濛濛的,她拉上帽t的帽子,挡住风,希望缓解后颈的抽搐感。双手藏进口袋,低头就走。
凤信与一群人错过身,抬起头,注意到这里是个陌生的地方。她换成散步的脚程,观察这里的住家。
转角鹅黄色建筑像是澳门的公寓,很有国外风,一楼是一间墨蓝餐厅,凤信绕过,进入一条长长的巷子,听见左边某房二楼传出麻将声,右手边某家店的后门小高台上蹲着一个厨师,他把蓝白色麻布摊开,用几块石头压住四边,在上面晾东西。厨师很快的就回到后门内。
转回头,鼻尖上感觉到雨珠。凤信猜那个厨师应该很快就又回来。空中飘着倾斜的雨丝,凤信抓紧帽沿。前方有一个萤光黄的东西吸引她的注意。
一个女人在家门前抓着菱形风箏,把它往空中拋了三次,想让它承着风,但都是不断落地。
凤信看着天空,一滴雨水落进她眼里,她又看向那女人,她压下嗤笑,继续往前走,在经过那个女人时,低头加快步伐,快速地她拋在后头。绕过迎面而来的路人。
走没几步,她听见后方一声爽朗的男嗓。
「沾到雨水,湿度变重了,所以飞不起来喔。」
她忍不住回过头。望向站在持着风箏的女人面前的那个男人。风吹开她的帽沿,她睁大眼。没有听见女人跟他说了什么。她没有重新拉上帽子,僵在路边看着他们。萤黄风箏被强风吹,自女人手中脱落,往凤信这边飞来。
男人微旋身,手一伸抓住那个风箏。同时也看见愣愣看着他的凤信。
雨下下来了,天上一双巨手努力把一桶一桶的水往下倒,为他们营造气势动魄的相遇场景。男人很惊喜,然后,他露出暖暖的笑容。
那个男人是江赖静。凤信努力张开眼,雨水打得她看不清楚。
「快点进来。」那个女人喊。
凤信跑进屋簷下,那个女人拉开绿色纱门,示意他们进去。凤信犹豫抬头看江赖静,但他没有看她,带着微笑踏进室内。
凤信只好畏畏缩缩,也进去。
这里是厨房,全是同一种木材做成的家具,柜子餐桌皆是温暖的土黄色。瓷盘排列在透明玻璃后头。那个女人留下他们俩人,消失在厨房入口。江赖静把那个风箏放在长餐桌上。
那个风箏已被雨水打得遍体麟伤。纸脱离了细木条。
「死翘翘了,这个风箏。」
凤信被突然说话的江赖静给吓到。
两人身上的水滴落在厨房地板上。
江赖静看她弹到旁边,笑了出来。小小的厨房里,响着他开怀的笑声。他把眼镜取下,用腰侧的衣角擦拭。但徒劳,因为衣服也是湿的,无法吸走镜面上的水份。
「好久不见。小信。」他嘴角擒着笑。「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凤信轻点头,算是回应他的那句好久不见。从进到这个空间开始,她就绷紧身体,控自自己固定姿势与位置(可以一步就拉开绿纱门,夺门而出),只愿意做轻微动作。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呃,六…还是五年…?。」
「六年。」他回。语气坚决而肯定。
「喔。」凤信应,她左右观察,目光不断摽向厨房入口。
「我好想你。」
他一句话,就吸回她的注意力,那个因为不安而四散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