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美人成为太子妃后 第18节

  “这杯是敬殿下收复洛阳,还两京百姓一个安宁。”他虽是如此说着,手下的酒盏却还是停在原处,并未送到盛昭手中。
  盛昭也没有动手,视线落在那个夜光杯上,随后轻笑一声,声音却没有太多笑意:“国祚中衰,朝廷多难,某不过占据武道,佐佑人主,诸位相公文道出仕,才是功及生灵之举。”
  盛显先一步压下眉来,三年的历练并未让这位殿下学会喜怒不动于色。
  “陛下拨乱为治,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文武皆为所臂,亦孔之固。”章从周轻声说道,手指却朝着落在竹盏上,“此酒为青梅酒,酸甜可口,想来您带来的小娘子会喜欢。”
  盛昭抬眸,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某并未有恶意,只小娘子相看屡遭不顺,恐有风宪之责。”章相公淡定说道,“我与白将军也曾有过几面之缘,不忍白家受累。”
  盛昭眉心一动,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在膝上点了几下很快又安静下来,意味不明问道:“章相公日理万机,怎么还会关心这种无稽之谈。”
  章从周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沾了沾竹盏内的酒,在案几上画了一个大叉:“童蒙之吉,顺以巽也,这长安的冬日可有风平浪静之时。”
  盛昭神色瞬间阴沉下来,锋利的眉眼宛若出鞘的利剑,不遮半分戾气。
  章从周却丝毫不惧,甚至直接推到那盏竹杯,任由青梅酒洒落在案几上,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若是殿下不喜欢,这酒便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必要。”
  出人意料的是,一直坐在那里稳若泰山的盛昭竟然伸手扶起竹盏,轻轻抚去杯沿上的污渍:“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台省这条路和前朝相公并无区别。”
  章从周看着他温柔的动作,轻笑一声,目光落在第三杯黑色葫芦杯上:“禅宗论云门有三种语,其一为随波逐浪句,谓随物应机,不主故常,殿下何解?”
  “诸余罪中,杀业最重。”盛昭答非所问,半阖的眼尾在眼下留下一簇浓密的影子,“人如干草,火来须避,逆风扬尘,尘不至彼。”
  章从周沉默着,随后轻叹一口气:“既然葫芦酒喝不成,土陶杯中的三勒浆可要尝一下,波斯名酒,庵摩勒之花生于岭南之地,却被西域胡人所获,得以得花酿酒,不知是谁之幸。”
  迟钝如盛显也终于察觉出这并非是一桌子酒,而是摆在众人面前的一道道难题,从陛下到白家到自身,再到如今前线的困境。
  “回纥军确实凶猛不服管教,但前线有几位将军震慑着,尤其是仆骨将军和白老将军。”盛显睨了盛昭一眼,嘴角微微抿起,“之前收复洛阳时,回纥要劫掠洛阳,还是三哥亲自说服叶护皇子,送了万匹罗棉才止住硝烟,朝廷忌惮回纥也是正常,之后如今前线战况未平,若是联军先起内斗,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盛显声音生硬,严肃反驳着章从周的意见。
  “可这是引狼入室。”章从周依旧神色平和,淡淡说道,“张绣引曹入宛,几近丧命,董卓聘吕布,一命呜呼,太上皇亲信胡人,这才导致三年大乱,桩桩件件,哪一件不值得殿下惊醒。”
  “昔日高.宗为结束乱世,也曾像东突厥借兵甚至臣服,如今东突厥何在。”盛昭轻声说道,“太.宗曾言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国家草创,突厥强梁,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颉利,朕未尝不痛心疾首,志灭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暂动偏师,无往不捷,单于稽颡,耻其雪乎!”
  章从周的目光终于落在这位三年不曾长安出现过的三殿下身上。
  其实算起来,这位三殿下一直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生母早亡,性格沉默,受困后宫,据说九岁才开始启蒙,他真正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三年前朝野大乱,他主动请缨,愿代天出征,抚恤军民,只这一次,他脑海中还留着当年朝堂上那个清瘦的少年郎模样。
  “叛军要灭,回纥若是走上东突厥之路,自然秉承太.宗之志。”
  “对!三哥说得对!”盛显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拳头敲了敲案几,连带着茶几上的酒盏都晃动了几下,摇摇欲坠,里面的酒水撒了一地。
  章从周的袖口溅上不少酒渍,在灰色的袍子上异常鲜艳,他的目光落在最下方的那个琥珀杯上。
  “我已知山人目的,不必多说,某自然会以大局为重。”却不料是盛昭先一步开口,先一步看向另一侧的“只这三杯酒,还请山人多多维护。”
  他的手落在金玉银三盏酒盏上,轻轻拂过金酒盏,轻叹一声:“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这三盏酒,还请台省大局为重。”
  两人的视线无声地对视着。
  盛显一口气悬在心中,他心中明白这是盛昭在为前线争取更大的权力。
  若是之前的八个就被代表着八卦,那这三个酒杯分别为左中右三路军马,中为首,左右为协,今日这桌子旗分明是后方和朝堂的博弈。
  “李山人一直很想见您。”章从周先一步移开视线,轻声说道,“只身边群侍环绕,无瑕亲至,今日多有冒犯,还请三殿下恕罪。”
  盛昭垂眸:“若有机会,自能相见。”
  章从周沉默着,随后把金玉银的三盏酒一饮而尽,之后起身叉手,弯腰而拜:“殿下大义。”
  屋内很快就剩下盛昭和盛显两人。
  盛显看着盛昭沉默地把案几上剩余的酒一杯杯饮尽,动作干净,可神色冷淡,眉眼沉静。
  “三哥,台省要你做什么啊?”他小声问道,“很难办的事情吗?连台省都做不了,竟然要让三哥出面。”
  盛昭把那盏琥珀酒杯握在手心,酒盏晶莹剔透,精致小巧,是难得的珍品,握在手中隐约可见肉色。
  “十一月阴生,欲革故取新。”盛昭把那酒盏仔细擦了擦,随后放回原先的位置,笑了笑,“十一月马上就要过去了。”
  盛显不解,只是还未来得及多问,只听到门口传来三声急促的敲门声。
  “神策军来了,两位贵人请速速离开。”
  盛显脸色大变。
  神策军是陛下亲卫,由李静忠执掌,一向是阉奴爪牙。
  “来得正好。”盛昭笑着摇了摇头。
  说话间,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急促整齐,俨然直接朝着这个雅间走来。
  “看来刚才盛宴应该是看到我了。”盛昭注视着茶几上的酒盏,突然伸手把所有酒盏打倒。
  酒盏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盛显不解,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得站了起来,还未说话,却见盛昭直接把酒坛里的酒直接倒在他身上,不由呆怔在原地。
  第20章
  “外面好像有动静。”白淼淼耳朵一动,下意识要站起来。
  却见对面坐着的白衣道人冷静说道:“你现在贸贸然出去,若是外面真的出事了,你该如何?”
  白淼淼眨了眨眼,小声说道:“那我赶紧跑。”
  那道人打量了面前的小娘子一眼,眉眼带笑,捋了捋修整整齐的胡子,含笑问道:“家中可有教你学武?”
  白淼淼摇头。
  “可是天神神力,健步如飞?”
  白淼淼还是摇头。
  “那可是对这个酒坊的地势了如指掌。”
  白淼淼立刻皱了皱脸。
  那道人忍不住轻笑一声,笑着摇了摇头:“外面的金吾卫可不是怜香惜玉之辈,你好好在这里坐着,只当此事与你无关,他们便不敢动你,可若是你一旦跑起来,那金吾卫要办的事情不管和你有没有关系,只要被抓了,那都要和你扯上几分关系了。”
  白淼淼听着外面逐渐清晰的声音,面露纠结之色。
  “还想出去?”道人惊讶问道。
  白淼淼捏着手指,眼珠子盯着门口看,小声嘟囔着:“我朋友好像在外面呢。”
  她一觉醒来,盛昭就不见了,迷迷糊糊出了门就看到不远处的矮几上坐着这个奇奇怪怪的道人。
  虽然和这道人素昧平生,但那人身着宫锦袍,头戴华阳巾,一笑起来,便是格外慈祥温和,颇有仙风道气,轩轩霞举的姿态。
  白衣道人闻言只是笑了笑,把炉中的烤梨拿了起来,笑说着:“他是个聪明人,不会有事的,小娘子可要吃烤梨?”
  白淼淼只好坐了回去,看着面前黄橙橙的青州水梨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这个皮太硬了,我吃不惯,我喜欢吃郑州的鹅梨。”
  “真是娇气。”道人笑着摇了摇头。
  白淼淼皱了皱鼻子。
  “道长是酒坊的人吗?”外面的动作隐隐安静下来,白淼淼索性收了心思,撑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道人,“您是“身出家”还是“心出家”啊,索居在这里吗?可有道号?”
  白衣道士笑了笑:“小娘子唤我白衣道即可。”
  白淼淼哦了一声,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小声说道:“拿假名糊弄我,你不会是坏人吧?”
  她虽是这样说着,但还是坐着不动弹,只是盯着面前之人看,就像一只好奇的小兔子,滚圆的眼珠子满是好奇。
  “若我是坏人,小娘子现在坐在这里可不安全了。”白衣道吃东西格外斯文,一个小小的烤梨吃出几分不属人间烟火的仙气来,偏嘴里还恐吓着单纯的小娘子,“还不快跑。”
  “我朋友很厉害的。”白淼淼得意说着,“他会救我的,而且我要在这里等他,他不知道去哪里了。”
  “若是他把你丢了呢?”白衣道人转头又吓唬着,“把你卖给我炼丹了。”
  白淼淼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认真说道:“才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小娘子觉得他是怎样的人?”白衣道人新奇问道。
  “是好人啊。”白淼淼思索片刻后说道。
  白衣道人打量着小娘子信誓旦旦的模样,扔了手中的梨核,慢条斯理擦着手指:“你们可是自小认识?”
  白淼淼点头。
  “中间可有分开?”
  “分开过三年,这几日才重新见面的。”白淼淼托着下巴,“问这些做什么?”
  白衣道抬眸,眸光深邃却温和,可若是细细看去才会发现其中的细微波澜:“那若是这三年里他变了呢?”
  许是没想过这个事情,白淼淼一怔,整个人呆在原处,露出犹豫不决之色。
  “人总是会变的,一个好郎君怎么会把你一个丢在这里呢?”白衣道循循说道。
  “你且三年没见着他了,难道小娘子三年来就一直都没有变吗?”
  “小娘子心善,可不是人人都是如此的,嘶……怎么揪人胡子。”
  白衣道人皱着眉捂着下巴,吃惊地看着面前突然生气的小娘子。
  白淼淼起身抱臂,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白衣道人不解反问着。
  “第一,你不问自取就拿了他买的梨,还骂他。”白淼淼当真一点点计较起来。
  “第二,身为道士,不行大道,在背后说人坏人。”
  “第三,挑拨离间,不度人,反害人,最是不该。”
  白衣道人眼波微动,软下声音哄道:“可我是在提醒你呢,是怕小娘子受害了。”
  “我与你素不相识,哪来的提醒,分明就是骗人。”白淼淼大声反驳着,“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便是道士才多了这份闲心。”那人一点也不慌,反而慢条斯理为自己解释着,“我们道士一向是仙道贵生,济世度人,今日贫道要渡的是小娘子。”
  白淼淼小眉头紧皱,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道士,最后冷哼了一声:“我家信佛。”
  白衣道脸上呆滞片刻,随后笑出声来:“佛道不分家,想来佛祖不会怪罪,我们三清真人也是不怪罪的。”
  “反正我不信。”白淼淼说不过人家,只是气呼呼反驳着,“你吃完了就快走,不然我就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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