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吻玫瑰 第28节
疮疤一旦被撕开,剧烈的疼痛与猝不及防的恍若隔世令傅染反而变得很冷静。
“你怎么知道我跟宋栀高三的时候谈过?”商湛不由自主地反问。
可他的问题无疑是在傅染身上撒盐,为什么呢?因为高一的时候我们同过班,但你不知道。
因为高三那年我精心准备了礼物想跟你表白,但被宋栀抢了先。
傅染咽了咽喉咙,突然有些说不出来话。
她眼尾处氤氲着雾气,嗓音低哑着:“商湛,或许,我们本就应该要错过的。”
是她不甘心非得想接那捧白玫瑰,是她觉得天边皎洁的明月会奔她而来。
是她非得对这场仅属于自己盛大的暗恋划上完美的句话,是她太过痴心妄想。
商湛能感受到傅染眼中的那簇火光逐渐熄灭,可他无论如何深想着,他却始终没找到关于傅染的身影,她们高中的时候见过面吗?
“商湛,我们就到这吧。”傅染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她的眼中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商湛这辈子唯一的用心之至都交待给了傅染,打从他大权在握,还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过话。
向来身居高位他素来骄傲惯了,所以听到傅染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这番话,他眼神逐渐冰冷。
此时此刻的他才开始真正的较真了。
他白皙冰冷的指腹捏住傅染的下巴,“傅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真的要分手,那你以后都别来找我了。”
铁板钉钉的一句话,傅染相信是商湛做得出来的,她唇角微扬有种解脱了的释然感。
傅染氤氲着泪意的眼尾有一串串珍珠滑落,可她唇角连带着眉梢都是笑的。
她温婉地点点头同她说:“湛总,能得到您这三年的照顾,我非常的荣幸。”
她的话音刚落,商湛便松开了她的手。
他转身去拿睡袍,边拿他边漫不经心说:“你现在可以走了,下楼喊陈屏送你。”
傅染没回应,只是忍着脚腕处伤口的疼亦步亦趋地往外走,而商湛只要回过头来就能发现傅染走路时的异样。
也就是在傅染离开卧室的那秒,商湛气急败坏地将衣柜里的衣服通通扫落在地上。
似是觉得不甘心,他拿起电话给陈屏打电话,“陈屏,你就跟傅染说车抛锚了。”
陈屏捏了捏手心,满脸无奈,“湛总,傅小姐坐苏少的车走了。”
商湛恣意横生的眉毛轻拧:“……”
又是苏墨白,真有他什么事儿啊!
作者有话说:
讲真,湛爷追妻这件事,穆黎得负全责,陈屏也得负个次要责任吧,哪有开车这么开的。
穆黎:以后我会管好我自己的嘴。
陈屏机器人冷酷脸:那一脚油门我真不是故意的!
第28章 放肆
◎兵荒马乱的暗恋◎
雨势在夜幕降临时变成了瓢泼大雨, 原本延迟的航班改签到了夜晚九点,但因为大雨的缘故一直在延迟着。傅染心里焦灼得恨不得插对翅膀飞过去,她时不时地望着窗外的雨势。
苏墨白似是发觉到傅染焦虑的心绪,他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傅染肩上。
他轻言细语地安慰着傅染:“染染, 阿姨肯定会没事的, 你别担心。”
可就在雨势渐小, 空姐用官方的播音腔说着即将登机的时候,傅染的手机响了起来。
医生用清晰且惋惜的话语告诉她:“傅若女士于九点零三分抢救无效离世,请节哀。”
听到这个消息的傅染一时间难以接受, 她眼泪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呼吸在霎时间停止,大脑在顷刻间仿佛宕机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她整个人脱力天旋地转地晕倒了。
苏墨白眼疾手快将傅染抱进怀里,他着急的喊着她的名字,接着周围的人都绕了过来。
在嘈杂的声音与迷蒙的视线里, 傅染缓了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眼眶里蓄满泪水, 顷刻间就能决堤。
苏墨白摁着她的人中, 他神色焦急, “染染,你别着急,我现在马上就带你去医院。”
傅染的视线逐渐模糊, 她握住苏墨白的胳膊,而后气息浅浅, 声音哽咽, “我不去医院, 今晚我得回雁城, 我妈妈她在等我。”
说着说着,傅染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看得苏墨白一阵心窒。
他伸出手一点点地用指腹给她擦,但却如何都擦不干净。
坐在颠簸的飞机上,倦怠疲惫的傅染红着眼眶始终将视线落在窗外,她整个人被悲伤覆没。
苏墨白拿着粢米饭心疼地看着她:“染染,就算再难过也要先吃点东西,要不然,你会扛不住的。”
神色游离状态的傅染呆愣愣地接过粢米饭团,接着,她没撕开那层包装纸就开始啃。
待到回过神来,她不知不觉地又开始落眼泪,嘴里的粢米饭突然就不想嚼了。
这种悲伤到极致的情感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苏墨白心里清楚。
下飞机后,两人直奔医院,去的路上傅染没哭,但看到躺在床上的人的时候她哭得差点晕厥,原来傅若让她照顾好傅玦的原因是这样。
拿到看诊病例的时候,另一个年纪稍大的西医扶了扶眼镜,他说:“你妈妈前两年的时候就查出了这么个毛病,那时候我们就劝她要抓紧手术治疗,但她一直在保守治疗。”
医生的话很令人震撼,傅染泛红的眼眶泪水肆意。
她心里自然清楚傅若为什么会选择保守治疗,因为傅玦的病还需要钱,而她这些年获奖赚的钱杯水车薪。
她想让她跟傅玦没有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傅染内心无比自责,那股子内疚与自谴几乎淹没掉她。
因为傅玦的病,所以傅染独自料理着傅若的身后事,她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似的陪着傅若两天两夜,最后天亮了不得不送她离开的时候,那股灭顶的恐惧与不舍弥漫傅染全身。
她站不稳,像是随时会坍塌。
也就在这时,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保养得很好。
他不认识她,可她莫名地心里有数。
就在他想要给傅若上香的时候,傅染湿润破碎的桃花眼轻抬,那股脆弱劲儿顿时化为锋利的碎刃滑出。
她直直地挡在他面前,言语上还是带点礼貌的,“这位先生,家母与您非亲非故,请你别挡在我母亲面前。”
“小染,我是你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纪桓泪眼婆娑着,打从接到朋友的电话开始,他就马不停蹄往这赶。
眼前人傅染在照片上看到过,也在少年宫门口看到过。
但他真正地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却觉得那么陌生,陌生到她连一道目光都不想留给他。
傅染朝他扬起苦涩的笑容来,而后撕掉他面上的伪善,“我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有父亲,我打小每逢遇到命题作文写我的父亲的时候,我写得都是我父亲已经死了。”
“我妈要走了,请你别挡着她。”说着说着,傅染泛红的眼眶里流淌出一串串的眼泪。
左邻右舍比较友好的阿姨纷纷来劝她看开,苏墨白则是引导着让她在血缘上有着联系的男人走开一些。
最后一程路走完的时候,傅染站在明亮的光亮下对傅若说:“妈妈,我会照顾好傅玦的。”
她会用尽全部的力量将傅玦的病给治好,会让他这一生都过得无忧无虑,健康顺遂的。
回程的路上,傅染下了大巴车就晕倒了。
急得苏墨白赶紧将她往医院里送。
在光怪陆离的睡梦中,傅染像是又回到了儿时的某一年盛夏,在台风来临的时候她跟傅玦两只小小的小肉团子瑟缩在母亲的怀抱里。
穿着短袖的她觉得身上很冷,但母亲的怀抱却暖和得紧,傅玦奶声奶气地喊她姐姐。
紧接着,傅玦凄厉的叫喊声响起,他阴沉着脸质问她妈妈究竟去哪里了。
面对傅玦那张诡谲的脸,傅染突然一阵心窒,随后从梦中挣扎般地醒来。
苏墨白在一声声地呼唤着她,她这才从模糊的噩梦里回归到现实之中。
“傅染,就是做了一场噩梦,你现在很安全。”苏墨白擦了擦她泪眼婆娑的眼尾,语调带着轻声的哄。
那些瞧着根本不像是真实的回忆纷至沓来,傅染眼尾泛红,她轻轻低喃着:“墨白,我没有妈妈了。”
这辈子让她骄傲让她浑身充满底气的母亲,她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傅染的模样像极了主心骨被抽走了的颓败。
向来最会安慰人的苏墨白此时却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那般,这种伤痛一两句话又怎么能够抚平呢?
但他相信时间能够沉淀伤痛的。
在雁城静静地待了好几天,傅染的心情就像是南方的梅雨季似的。同样的庄婉也在这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赶紧回燕京,还有一小半的戏还没拍,导演来催又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
因为告假的时候,她对导演说她家出事儿了,导演很烦躁说怎么就只有她回回有事。
接到庄婉电话,傅染强忍克制住难过上了回程的飞机。
回程的飞机不似来时候的颠簸,坐在傅染身边的苏墨白在熟睡着,傅染却怎么样都睡不着。
她翻了翻手机,看到微信置顶上面熟悉的头像,思绪就像是翻飞的纸飞机略过层层叠叠的流云,视线定格在八年前她刚见到商湛时的模样。
他穿着黑色毛衣,寸头,精致的五官隐在暗处。他恼怒地拧眉对欺负她的人大声呵斥,模样慵懒又恣意,眼神睥睨四野。
他的一举一动在傅染的视野里仿佛打开了慢镜头回放,每一帧细节在傅染眼中都变得极其珍贵。
他坐在后排,而她也坐在后排,却彼此遥遥相隔。
每一次换座位,她们总是距离很远很远。
有一回她瞧瞧偷看他被他觉察到了,四目相对,她率先躲开视线。
在学校的篮球场里他穿着黑毛衣永远是瞩目的那一个,在人群里她总是能够一眼就望到他。
再后来分班的时候,她本期待着却得到一个失望的答案。
商湛与宋栀登对地站在一块,那画面的滋味儿她至今都记得。
她模样窈窕,商湛身影落拓。
高二高三两年她就这么遥遥地望着他。如果视线有灼烧人的温度的话,那商湛浑身应该没有完好的地方了。
在那两年里,她最期待的是周二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因为那一天她的班级和商湛的班级会同一天在操场里上体育课,她曾经装作不经意瞥见过他,站在他面前喊他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