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138节
起初她不知道做何事,被赵青鸾拉了去,在叶郎中她们的义诊铺子帮忙。一天下来忙得晕头转向,再回到宫里时,赵金铃他们又闹腾,她累得倒头就睡,完全没功夫多想其他。
这次赵寰要到直沽,赵金姑被赵金铃拉了来,平时忙碌惯了,一路上拿着他们几人当做病人那般耐心照顾。
赵寰也就随了她去,反正他们几人闹归闹,倒也知道分寸。
直沽河流冲刷出堆叠出的高地,形成了无数的“沽”。因着海水退场,地势低,尽管在汉时起就有了盐场,依旧贫瘠荒凉。
自从燕京成为北地中枢之后,赵寰对直沽海防线的重视,如今城墙坚固高大,几十个沽被连成一片,城内店铺林立。
外地来做买卖的客商,将客栈食肆分茶铺子的买卖带得红火异常。赶海捡回来的各种海货,养在铺子前的木盆里,客人上前挑选好,伙计声音洪亮唱一遍,将海货送进灶房蒸煮。焌糟娘子带着热情的笑容,手脚麻利给客人斟酒。
赵神佑趴在车窗边,看得津津有味。赵金铃与她头挨头挤在一起,亦看得目不转睛。
清空嫌弃车里看不过瘾,到了城门边就坐不住了,跑去与亲卫一起坐在了车辕上,每经过一间食铺,都要问一声:“我们就去这间铺子用饭可好?”
赵金姑听得好笑,问道:“二十一娘,我们可是回去用饭?”
赵寰住在靠近直沽府衙旁的一座小院,此处幽静,方便她去府衙,或者府衙的官员前来回话。
无论是赵神佑他们,还是一心扑在织布绣花上的赵一郎等人,平时除了要到学堂里读书,旬休时也没得歇息,全部得去兵营学习。
进了兵营,并非如以前学君子六艺那般,学习骑射只是为了风雅,而是跟着兵丁一起进行操练。
赵寰对他们一视同仁,带太多人出行不方便,便分开带他们出来长见识。
朝堂上下那些以为她要从赵神佑他们中间选储君的声音,看到她的做法,渐渐也就小了。
赵寰无法完全杜绝官员站队,争权夺利。她尽可能防范朋党,免得再走上大宋以前的老路。
可南边___
清空又在赞叹:“哇,真是好香!”
马车转进了府衙西侧的街巷,巷子口开了间分茶铺子。铺子里卖的汤饼加了海蛎等一起煮,汤鲜面筋道,马车经过时,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赵寰失笑,干脆让亲卫停车,去分茶铺子吃海鲜汤饼。
海鲜汤饼价钱便宜,一碗不过十个大钱。因为价钱公道又美味,铺子里坐满了食客。有穿着锦缎衣衫的富绅,穿着普通寻常的平民百姓,也有穿着粗布衣衫的贫穷百姓。
不同身份的人坐在一起,也不分尊卑贫富,各自吃得正欢。
赵寰一行进了铺子,如她这样来的客商多了,铺子的客人与伙计都见怪不怪。
伙计指着墙上的食牌唱了遍,让他们自己选,便赶着去收拾空出来的长案。
几人选好想吃的汤饼,便去长案坐了下来。不一会,伙计托着食盘,送上他们所点的汤饼。
清空早饿了,他最为迫不及待,等赵寰朝他点头示意,忙不迭拿着勺子,先舀了汤尝了一口,满意地夸道:“好鲜甜的汤!”
赵寰被他逗笑了,边吃边关注着铺子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听他们说着闲话。
坐在赵寰相邻座位上的,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衫,肩膀上垫着长条布巾,脸黑里透红,一看就是常年在海边做苦力之人。
年长些的汉子捧起碗,将余下的几口汤饼一口气吃了,抹了下嘴,满意地长叹,道:“真是舒坦!”
同伴脸上带着些忧色,道:“一碗就吃去了十个大钱,今年北地沿着黄河一带遭了水灾,庄稼收成不好。要是粮食涨价,以后又得饿肚皮了。”
年长汉子剔着牙,老神在在道:“咄,你真是成日瞎操心。先前从东瀛回港的客舟,咱们搬的那些麻袋,里面全是装着粮食。燕京当年的变故你可曾听过?有赵统帅在,你还怕饿死不成?”
同伴神色微松,道:“那倒也是,赵统帅可不允许粮食涨价。听说南边出海的船,拉回来的全是些金贵的香料,象牙。不像北地,贵重宝贝少,大部分都是些种子,粮食。你说今日港口回来的客舟,可又带了什么新奇的种子?要是有那不怕旱灾水灾,亩产高的粮食,以后就不怕饿肚皮了,那该有多好啊!”
汉子也神色向往,道:“要是能有那般的粮食种子,赵统帅肯定会让海船带回来。先前不是有从大食带回来的胡椒树苗,听说赵统帅已经让大理国在种了。大理段氏高氏,哪敢说一个不字,长成了的胡椒,全部进贡到燕京。还有那花椒,以前番邦卖得贵,巴蜀的汉源,听说到处都种满了花椒,家家户户都种。如今北地的花椒,无需从番邦进来,咱们这些穷苦百姓,也能买上一些吃了。以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咸草沽三天两头被水淹,衙门清理河道,修筑了河堤,只要不发大洪水,咸草沽就安稳得很。”
同伴吃完了,拿肩膀上搭着的布巾抹了嘴,起身道:“咱们去港口边瞧瞧,那边若卸货的人手不够,咱们还能赚几个大钱。”
港口为了避免争斗,到船之后,出力气的帮工都拍了号,轮流着上前做活。要是卸的货物多,活赶得急,没排到上工的也可以被临时加进去,多赚些辛苦钱。
汉子一听,忙从布袋里仔细数了十个大钱,与同伴一起去会了账,出门招了架骡车,搭上去了港口。
铺子有客人陆续进进出出,有男有女。铺子里伙计亦有男有女,东家兼着掌柜,在伙计忙不过来的时候,亲自上前帮着招呼客人。
东家娘子做账房,站在柜台后会账,看上去利索又爽朗。东家忙完了,前去站在柜台前问了句什么。东家娘子回了句,他马上赔了笑脸,赶紧一转身跑去帮着伙计收拾了。
赵寰就着热闹的人间烟火,将汤饼吃得见了底。
赵神佑饭量小,她只吃了一半。赵金铃勉强吃完了,赵金姑回到北地之后,饭量见长,也将一碗汤饼吃得干干净净。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清空吃完了自己的那碗,将赵神佑分出来的半碗汤饼,呼噜噜吃了,勉强混了个八成饱。
平时他们吃饭从不挑食,更不敢浪费。清空抚摸着肚子,虽还能吃上一些,他知道不能吃太饱,懂事地没再要。
会账后离开铺子,见离小院近,天气不冷不热,几人商议着一起散步回去,顺便消食。
赵寰边走边问道:“先前的汤饼好吃吗?”
几人齐齐答了好吃,赵金铃抱着赵寰的胳膊,笑叹道:“铺子里的生意真好啊,东家可是发大财了。”
赵神佑道:“才不会发大财呢。汤饼用的可是白面,还加了海蛎,多添几只大虾,才贵上五个大钱。除去米面粮油的本钱,若铺子是东家自己的还好,赁来的另需要付赁金。伙计的工钱,衙门的商税,一碗能赚两哥大钱,就已经顶顶好了。”
赵金铃啊了声,道:“若赚不了钱,东家为何要开铺子?”
赵神佑道:“两个大钱也是钱,积少成多,赚些辛苦钱罢了。买卖可不是谁人都能做,能不亏本就算有本事了。”
赵金铃不服气地道:“那尚富贵可是赚了大钱。”
赵神佑咯咯笑,道:“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个尚富贵,但他也有亏得血本无归的时候。先前吃饭的那两人说话,你听见没有,他们说到了汉源的花椒。尚富贵上次从汉源拉到燕京的花椒,不小心受了潮,就全部坏掉了。”
赵金铃一脸后怕,道:“看来,做生意也得小心。”
清空在一旁停着她们说话,笑呵呵不做声。
赵寰问道:“清空觉着谁说得对?”
清空转动着清澈的眼珠子,笑嘻嘻道:“师父最赚钱,一本万利的营生!”
赵寰忍俊不禁,道:“仔细你师父揍你。”
清空缩着脖子,瑟缩了没一会,见到前面茂盛的石榴树枝,长到了院墙外。他几步冲上前,就地一跃,跳起来抓着树枝一扯。
院墙里传来一声怒喝:“又是哪个调皮小子想要偷石榴了,看我不揍你!”
清空脸色一变,赶紧丢下树枝,一溜烟跑了。
院门开了,一个妇人探出头,看到清空已经跑远了的身影,怒不可遏。收回视线,看到走上前的赵寰几人,见她们气度不凡,虽面露愠色,到底没敢再骂了。
赵金姑正准备上前赔礼,清空已经蹬蹬瞪跑了回来,抢先长揖到底,道:“娘子,请恕小子手痒,断没有要偷娘子家的石榴,还请娘子见谅。”
妇人脸色缓和了下来,道了声无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赵金铃骂道:“就该让她揍你一顿,省得你成日逗猫惹狗。”
清空挠头笑,也不还嘴。
赵神佑道:“算你有担当,自己惹的事,没让九姑母替你去赔不是。”
清空被夸了,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与赵神佑嘀嘀咕咕说笑起来。回到院子,分别回屋洗漱歇息。
午歇起来,赵寰领着他们去了船坞。船坞离得远,马车过去约莫要大半个时辰。船坞由兵丁看守,闲杂人等绝不允许靠近。
马车在船坞大门前停下,甘岷山满头大汗飞奔着跑了来,喘息着上前见礼。
赵寰笑着摆了摆手,道:“我们就是来随便看一看,你别管我们,去忙你自己的事。”
甘岷山拿帕子擦拭着汗,恭敬地道:“下官也没甚大事,先前看入了迷,来得迟了些。”
赵神佑望着高大宽敞到望不到边的船坞,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赵金铃叹道:“这船坞的作坊,比皇宫都还要宽大!”
甘岷山解释道:“要造大客舟,地方小了可不行。”
赵神佑若有所思,问道:“那般大的船,如何能搬下水?”
甘岷山难得卖了个关子,道:“小娘子去前面去看过就知晓了。”
几人都兴奋不已,赶紧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待走进了,方看到造了大半的船,在一个望不到边的坑里。几百工匠师傅搬动船板,有条不紊忙碌着装配船板。
甘岷山解释道:“这方深坑,与海离得不远,待船造好之后,凿开口子引入海水,船漂浮起来,就能驶入海中试水。“注1”
赵金铃转动着脖子,缓缓从左看到右,不禁失声道:“好大的船,比客舟还要大几倍!”
赵寰望着她花了大钱打造的船,也忍不住微微激动。
眼前的庞然大物,正是她要打造的远洋巨船木兰舟!
南边朝廷也开了海贸,虽比不上北地,但明州以及泉州等港口,除了船只多外,出海的经验,远比北地丰富。
哪怕他们官员再腐败,海贸还是赚了不少银钱。
北地想要增加船只出海,不过轻易而举的事。但到达的那些国家,哪怕是富裕的波斯,也没那么多货物可贸易。
南北两地皆如此,要竞争出海,需要拿出更多的货物。比如丝绸,纺丝需要养蚕种桑。粮食重要,赵寰严格控制种桑麻等经济作物,与种粮食的土地占比。
至于瓷器,烧窑对土地、山林的破坏更加严重。
赵寰打造的远洋船,她要让商队到达南美洲。
南美洲有土豆,玉米,辣椒,番薯等各种作物!“注2”
甘岷山叫来管事,领着赵寰他们看了一圈,细细禀报了进度:“海边冷,待到下雪时,外面就不好做工,只能在船里做些活。照着下官的预计,在入冬时,差不多可以造好试水。”
赵寰颔首道了辛苦,“一切以稳妥为主,不要为了赶而赶。”
管事忙应下,退了下去忙碌。时辰不早,赵寰领着还在震撼中的几人回了城。
跟着前去了大食的尚富贵,已经在小院等候。赵寰几人回去,他忙上前见礼,拿出送给赵神佑他们的匣子,道:“不值几个大钱,你们拿去玩吧。”
赵寰不允许送他们贵重礼物,尚富贵不敢违抗命令,每次都是带回来些当地新奇的玩意送给他们。
几人捧着匣子,很是有礼道了谢,赵金姑领着他们回了屋去玩。
尚富贵亲自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上前,道:“赵统帅,你瞧瞧这可是你要的东西?”
赵寰望着匣子,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不管可是我所要,至少这匣子就值不少钱。”
尚富贵上前,小心翼翼将匣子放在赵寰的手边,笑道:“这匣子来自交趾,他们那里产紫檀,不值几个大钱。就是做工粗糙了些,比不上大宋,上好的木头都浪费了。”
匣子上了锁,尚富贵慎重其事取钥匙打开了,取出里面的物件。
赵寰呼吸微顿,她目光灼灼,伸手接过来,难掩高兴地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火器营铸造的大炮,解决了炮膛与火药等一系列难题之后,又出现了新的难题,就是炮射击的准确度。
尚富贵从波斯带回来的,正是用在大炮上,测量大炮角度以及准确度的象限仪!
赵寰只记得象限仪最早出现在古希腊,后来引入了阿拉伯等地。尚富贵前去大食,赵寰解释了一通,让他帮着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