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暗涌 第10节
但这话也确实没说错,一伙人纷纷赞同:
“转学生看着是不像好追到手的,康子你别把人家的友善态度想太多了。”
“别是你自作多情了吧,哈哈哈哈!”
“我看那大美女对谁都好声好气的,但是也跟谁都挺有分寸感的,真不像好追的。”
向来不参与这种话题的漆司异坐在场下,黑色棒球服外套就这么敞着,手肘抵着膝盖。
凌厉的五官面无表情,耳垂下方有点红。
他唇角蓦地扬起了个意味不明的讽笑,手心那张纸条被慢慢揉成一团。
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着:周六电影院见,jin。
康景那傻逼还在人堆里不知所谓地大放厥词,似乎都已经臆想到和施今倪交往后的美好生活。
漆司异站起来,把手上的纸团丢进垃圾桶里。插着兜,喝口水,突然提醒了声:“别继续了,你玩不过她。”
几个人一愣。
既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漆司异会加入这场百无聊赖的八卦杂谈,也因为他这句破天荒的话。
康景不满地回视他:“司爷,你别来我这泄气行不行?什么玩不过,我可没在玩啊,今倪多单纯一姑娘,她都答应这周六下午和我出去玩了。”
“是吗?”
雨后的夜很冷,风是凉又沁人心脾的,夹杂着淡淡烟草气。橙黄色的路灯光照在水洼中,折射出一道修长模糊的影。
漆司异垂着漆长的黑睫,不知道在想什么。薄唇轻勾了下,邪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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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今倪是答应康景周六出来玩。
但没想到,才来到约定的地点没多久,就撞见他们这伙人在打架。
这间音乐酒馆开在街尾,里面人声沸腾,卡座几乎被坐满。舞台边上的干冰机功率太大,淌过去都要收获一脚凉意。
台上的歌手乐队在弹着吉他,敲着鼓,唱起了民谣老歌。
而里侧的巷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康景这伙人打的是隔壁职校的几个黄毛男生。
是突如其来的纷争矛盾。
之前应该就有好几次摩擦,这会儿凑在一起轻易燃把火就能让怒火升级。
也许是觉得在施今倪面前做一群人里发号施令的那个头很有面子,康景二话不说,抄起一瓶酒瓶就上去干。
八、九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打起架来太混乱不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不良混混在打群架。
酒吧老板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只是看着施今倪乖乖倚在后门那观战的样子,身影单薄削瘦。他见状,多说了句“妹妹要是害怕就回里面坐着啊,他们不会闹到里边”。
施今倪点点头,脚却没挪动。
她站在康景带着她过来的“观战区”安静地看着他们汗涔涔的模样,拳头和肉直接接触,手臂肌肉线条因动作的狠戾而偾起。
康景在这场混战里还是更胜一筹,他手劲大,寸劲狠。他们这伙人又本来数量上就比对面多,没多久就把对方那几个人打趴下了。
他站在人群中间,点了根烟,突然拽起对方里面为首的那个男生的头发往墙上撞过去。
有人在旁边拍视频,讥笑声不断,还有人戏谑地说要撒泡尿在男生脸上。
“喊老子什么啊,你平时在家喊你爸也是这么小声?”
男生跪在他面前,脸肿得快要看不清眼睛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手脚都在颤抖。
施今倪不是没见过男生打架。
就前不久她还目睹了漆司异揍一个虐猫的眼镜男,但他教训人和康景这伙人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至少没那么低劣,下作,毫无底线。
这场对自尊和身体上的羞辱在手机里被记录下来了一部分,是他们自以为光荣的勋章荣耀,漫长的折辱经过了很久才结束。
……
那伙男生把外套和手机丢在最后一个卡座那,一个个都去了厕所放水和洗手。
到弄完这档子事,康景回头进到室内并没看见施今倪去了哪,找半天才发现她从吧台那领了一筒玩大冒险用的竹签回来。
他后知后觉才想起要管理形象,声音放柔:“刚才吓到你了吗?”
“你这里受伤了。”施今倪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手,指腹轻轻碰了下他额角上被玻璃碎渣子划破的地方。
她长了张得天独厚的扎眼好皮相,稍微温柔亲昵一点简直让人难抵抗。
康景被摁疼了也没出声,刚刚还是混世魔头样,此刻有些怔地看着她傻乐。直到施今倪推他去洗手间洗把脸,才转身离开。
这里的人形形色色又来来往往,镭射灯忽明忽暗。
桌上那支拍了十几分钟视频的手机并没关上屏幕,还定格在某一个血腥画面上。
显然,他们在几分钟前还在欣赏这份“杰作”。
施今倪拿起那支手机看了会儿,吧台那传来邝盛和几个男生咋咋唬唬的声音,他们都穿着红黑色的球服,应该是刚从球场上大汗淋漓地下来。
进屋就去和今天的领班打招呼,是这里的熟客。
康景组的这局,会叫上他们也不奇怪。
她抬头瞥过去时,漆司异已经迈着闲庭信步出现在她身后,身上柏木香凛冽而冷淡,似乎盯着她这怪异的举动有一会儿了。
施今倪并不慌乱,把那支手机若无其事地放回到桌上,低笑了声:“踩蚂蚁一样踩人,很爽吧?”
漆司异没懂这话什么意思,居高临下地只往那手机的屏幕上睨了眼,粗略地下了个大概的判断。
他知道康景最恶劣的一面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德行。
周边卡座里也有来这玩的学生,男女都有。从他们落座后,讨论的声音就轻到不能再轻,却还是从聒噪的敲鼓声中断断续续地漏出来几句。
无非是“好美好漂亮”,“那男的长得真帅,脸好带劲”的评价。
外貌的这种字眼夸赞。
施今倪听得很多,有了免疫力,也很腻了。
洗手间那群人已经出来,和邝盛他们正好打上照面,都聚在吧台那和老板吹水、点酒点歌。
他们这卡座是张半圆弧形的围桌,酒馆里最宽敞的一处。
施今倪和他正好对坐着,桌下彼此的膝盖相距不到五厘米。但这种情况想产生肢体接触,不刻意挪动,就不太可能会发生。
漆司异今天没上场打球,没出汗,穿了身白色夹克外套和束脚工装裤,一双贵出天价的潮牌球鞋。他靠坐在阴影覆盖的椅背那,身型落拓锋锐。
嘴里咬着的那根烟没抽完,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拿下来,掸了掸烟灰。
忽然伸手拿过桌上那只手机。
滑屏解锁,要看刚才她在看的那段视频。
施今倪及时从他手上抢了回来,又锁上屏幕放回去,像是怕他删了。
“刚才听康景讲了一个故事。”她慢条斯理地屈肘,压着手机,说,“他们之前打架,不小心把一辆豪车给砸了,你猜猜他怎么凑到的这笔保险赔偿金?”
漆司异抬起二郎腿,戴着腕表的那只腕骨搁在膝盖骨上。下巴微扬,拉扯的下颔线条锋利而流畅。
他并不打算出声,只是神色漠然地听。
“他收了一个小跟班,带人去约架。结果把对方打伤了,伤得很严重。几个人就撺掇着让小跟班找家里拿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这笔钱最后花在了赔付豪车的保险金上面。
因为那场架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约架,而是康景几个人为了坑小跟班做的一场戏。
说到这,施今倪抬起笑意盈盈的黑眸:“你这个朋友,做的事都蛮有意思的。”
漆司异把手上那根将要燃尽的烟摁进烟灰缸,额前碎发稍稍遮住眉眼,听完这几句后也始终波澜不惊。
她则也点到为止,并不给他继续聊下去的机会,话锋一转:“你今天有去赴约吗?”
他偏头,兴致缺缺的视线定定地锁住她:“电影院?”
“是啊,近芝应该有等你很久。”施今倪抬手,有些苦恼地用指尖挠了下泛红的眼角,“她让我找机会把话带给你,但是我忘记写是几点了。”
所以那张纸上的jin是“近”,不是“今”。
她不止一次这样了,总给人造成一种似是而非的错觉,末了还要花费时间在他面前装无辜。
漆司异又被她逗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淡讽。
没有再给互相独处的时间,康景他们已经过来了。好在邝盛那群人里有人带了女朋友,不会让施今倪一个女孩在这群人里显得太突兀。
邻座一个长腿美女借着问wi-fi密码的方式找邝盛要了微信,但会坐到他们这里来也是司马昭之心。
这桌上除了施今倪还有五个女孩。
其中三个单身,三个也全盯着漆司异不眨眼。
偏偏这位祖宗是在人堆里喝酒就真心无旁骛的人。
少年眼皮褶子很浅,眉弓高挺,下颚线漂亮。吞咽酒液时,锋利的喉结弧线上下滚动着,有种侵略性的性感。
模样懒怠,贵气。
他这个清心寡欲又不自知带着蛊惑的样子,真称得上一句“男色祸人”。
从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抬上来开始,桌上蠢蠢欲动的人就不少,各怀鬼胎的人也不少。
几个女生像狼盯着羊般要把漆司异拆吃入腹。
康景难得安静下来,在找邝盛问意见。问今晚到底能不能摊开话,向施今倪表白心迹。
邝盛边上那女孩随意抽了根竹签。
上面是真心话的问题,提问对象是自己左手边的女生。
被指到的施今倪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回答这个问题的倒霉鬼,她在试着用桌角磕开一瓶冰镇啤酒。
只是经过摇晃,瓶盖一开,冰酒泡沫就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许多液体顺着手腕往里流,冷得她哆嗦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放开,一只温热的手掌从她手上方把酒瓶接了过去。
漆司异嘴角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没看她一眼,只是顺势摁住了瓶口把自己面前的空酒杯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