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平行·年九逸)
读研的最后一年,方晚基本上就是在修改论文以及寻找工作。
其实她的读研生活非常充实,她自认并非像年九逸那种天才,在这上面的事情都可以信手拈来,她做这些事情,无论是CPA还是考雅思,亦或是托福,都需要花些功夫,以求为自己的简历上增添光辉色彩,尽管她并不担心自己没有工作。
说实话,日常太过充实的后果就是,某一日的夜深人静时,方晚回顾往昔,居然脑子不清醒到要板着指头数日子自己跟方展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六年?七年?还是八年?
日子不再是日子,时间也无形中从掌心里流逝,年少时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
曾经的爱人也是家人,再度见面时,也没有网上说的“骨科,哪怕是分手也得回家吃年夜饭”那样轻松随意。
方晚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把自己从电脑面前剥离出来。
幻想重逢?
不,她已经很久有没有去想过了。
只是偶尔看见街道上其乐融融的一家子,还有跟年九逸刚在一起的那一年过年,满眼风光红月飘扬时,心里也会有一点后悔和落寞。
外面蝉声聒噪,一年又一年的夏日滚滚而来,又悠悠而去。
这件事只扰了方晚几天的心绪,然后她就调整心态步入另外一个阶段,她的人生充实而忙碌,为自己订制了太多的计划,在年九逸的鼓励下重拾了那一颗被自己丢弃的心而为自己奋斗。
然而命运总是在不断地开玩笑,仿佛宿命。
某位高位退休的军官老爷子八十大寿,两份请帖已经寄到了年九逸手里。
军官老爷子喜欢跳舞,以往的开场舞都是由他和其妻领导,只是现在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妻子也去世了,但还是免不了这么个热头节目。
方晚很忙,不去参加其实也无所谓,那些人压根就看不起她,年九逸不想让她面对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而且她并不会跳舞。
这件事方晚都不知情,她得知的那天在学校里跟导师聊就业指导,纪德打了个电话给她,然后亲自开车过来找她。
“舞伴?”方晚一脸问号。
纪德大热天还穿着整齐的西装,板正严肃的面孔带着禁欲感:“是的,年总没有打算启用备选人。”
方晚上上下下扫了他一眼:“备选人难不成是你?”
年九逸拉着穿女装的纪德跳舞?画面还挺辣眼睛的。
“……方小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Sorry。”
其实带不带舞伴并不影响太多,只是纪德觉得年九逸对方晚实在是有点保护过度了,这些宴会从前参加过,未来成为年夫人的时候也不会少,妻子的背景已经无法成为助力,难不成连出席重要场合都不行?
这样对改善外界评论没有任何帮助。
方晚摊手:“难不成我出席了,大家看见我不会跳舞,出糗了就会有帮助了吗?”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纪德被噎了一下。
车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夏日炎炎,热浪翻腾。
方晚拉着他往过道走:“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我只是最近压力有点大,所以总喜欢说些有的没的缓和一下气氛。”
纪德盯着她,细密的汗珠从鬓角流落。
“好了好了。”方晚细想了一会儿说,“你等会开车送我去宏达——等等,他现在在公司吧?”
“在。”
“那我等会自己开车去,你去忙你的吧,帮我准备一套晚礼服。”
“是,谢谢你的理解。”
方晚回学校处理完一些事情,拒绝了师兄师姐们的聚餐请求,收拾好着自己的笔记本和一些书就开车往宏达。
这一天阳光很大,气温依旧居高不下,高楼林立将天际横竖遮掩,在街道内穿梭时,方晚有种自己被困在迷宫里的感觉。
虽然人都会安慰别人说:“有什么关系,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这是一套经常能听见看见的说辞,但人是高度社会化性的群居动物,如果方晚能够做到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只做自己的事,那么她就应该离开城市去山里独自居住。
方晚自认做不到这一点,然而已经社会化的人类常常忽视了这一点。
她想起一个真实事件,着名的“狼孩”事件。
在1920年,印度加尔各答东北部有一个叫米德纳波尔小城,每到晚上的时候,人们经常会看到在三只大狼的身后有两个像人一样的怪物——它们用四肢行走。
后来人们打死了大狼,在狼窝里发现了那两个怪物竟然是裸体的小女孩,小的只有两岁,大的有七八岁。
人们把这两个小女孩送到孤儿院抚养,并且给大的女孩起名卡马拉,给小的女孩起名阿玛拉。
她们所有的习性都跟狼一样,无论是语言还是情绪姿态,她们惧怕人类,跟猫狗更亲近,不会说话,喜欢吃生肉。
然而在逐渐接受人类社会后也没能完全融入,甚至连正常地说一段话都难,只能表达几个简单的日常短语,比如“我饿了”,“我渴了”,直到死都如此。
方晚不一样,她从小到大活在这样的社会世界里,自然而然地学会了扮演社会角色,女儿、妹妹、学生、爱侣……也逐渐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社会人格。
所以她没有办法不去在意那些外界的话语,她需要认可,虽然也不一定全部都认可,但起码需要一个一定数量的“社会团体”认可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属感,同时更让她在意那些话的理由还有一个——她爱年九逸。
方晚觉得这件事情不需要怀疑动摇,哪怕与方展再度重逢,很多事情也无法回到过去,横在他们彼此之间的鸿沟难以跨越。
至于爱嘛……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暧昧时间加上相爱时间,压根就没有对彼此说过什么爱来爱去的。
只是离别的时候,她内心的恐惧和不舍,以及后来的留恋都在告诉她她是爱过方展的。
方晚看着车窗外的世界。
路经云成事务所的地带,方展穿着白色的西装衬衣,身姿笔挺,手里拿着一迭材料正打算放进公文包里,袁梦瑶站在一侧,温柔地笑着。
两人的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在笑,他也在笑,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爱过爱过……重要的不是爱,而是已经过了……”方晚轻声说着,睫翼扇转,收回视线,驱车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