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临着海，风卷着沙刮过，混着一股海腥味儿扑面而来，许兮才真觉得自己到了海边。夜很晚了，海边没有灯光，有的只是月光。月映在波浪上，一层一层，一下一下，朝她打来，海水裹上了银，发出了涵括万物的声音。这就是海。
  许兮看呆了，这一层浪覆过另一层浪都能让她入迷。杞然只是拉着她后退了几步，怕浪把她打湿了，再着凉了就不好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海。”
  “也是第一次出来跨年吗？”
  她笑，点了头。很值得，原来书上看的海到底还是和亲眼所见的不同。眼前的海压根没有边界，没有束缚，它随心飘来荡去，发出呜呜声。海已经将许兮的注意力全部夺去了，杞然有点不满意，牵着的那手摇了摇，问她：“烟花呢，看过烟花吗？”
  她摇头。年都没过过几次，哪里看烟花去。
  杞然撒开她手，跑开了，还喊着：“你就在那等我一会！”
  许兮不知道他跑去哪了，却一点都不怕，海风是冷的，可她到底还是热的。
  没多会儿杞然回来了，还拉着一箱东西。
  “哪来的？”许兮猜也知道了。
  “提前买的。”
  “这能放吗？”许兮有点担心，禁烟花还是有管制的。
  “担心我？”杞然咧了嘴，手下动作没停，“大不了我走一趟。”
  “那算了，不值。”许兮就要阻止他掏出来的动作。
  他手里的仙女棒敲了敲她脑顶，“这荒郊野外的，谁抓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替人写检讨的胆去哪了？。”他把仙女棒塞到她手里，火机一摁，点燃了。
  许兮自小学四年级以后就没玩过这玩意儿了，陌生得很。她还没想杞然怎么知道检讨的事情就被那仙女棒发出的光晃了眼。头一根她就看着那仙女棒在她手里燃烧殆尽，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短暂又耀眼。杞然也不多说什么，又给她塞了几根，帮着点燃。许兮要是喜欢这么看，他也能一直点。
  就这一会功夫，已经点了七八根了。许兮有点幻视了。她还没开口呢，杞然突然把手表塞到她手里，拉着箱子一阵后退，从里面拉了个大的出来，插进沙子里，朝她喊着：“你倒计时！十秒！”
  许兮糊里糊涂收到了任务，盯着秒针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二、一…
  咻咻几声，震得她回了魂，各色的花炸开，绽放，又消失。最后一簇，咻地上天，嘭地炸开，然后，全世界都安静了，杞然就到了她跟前。
  “新年快乐，许兮！永远快乐。”
  她满眼还都是上天炸开的烟花，耳朵还充斥着嘭嘭炸响的声儿，那巨大的爆破声中，插入了句不知好歹企图争夺分贝的祝福。奇迹的是，它赢了。
  她凑近一步，轻轻踮了脚，迅速准确的，在他唇上印了个章。她没有不好意思，很认真，她向来对一切都很认真。
  “烟花也没多好看。”
  杞然还没从欣喜中出来，冷不丁被她这话打醒了，“我再给你放个好看的。”
  她忙拉住他手，“你好看，你比烟花好看。”
  他舔了舔唇，这下真的忍不了了，那嘴角再怎么压都压不住，压不住干脆不压了，笑得干脆，眼睛比那海水还亮。
  他怎么看都觉得许兮很可爱，于是把她抱进怀里，揉揉脑袋，“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她抬眸，还是那副神色，“谢谢你杞然。”
  “那再亲一个。”
  许兮刚想骂他，他就扣住了她后脑，搂住了她腰，被他抓在手里了，跑不掉了，结结实实来了个热吻。
  一吻完毕，许兮推开杞然。
  “你好烦。”
  “你好可爱。”
  …..“你很烦。”
  “你很可爱。”
  “我说你烦。”
  “我说你可爱啊。”
  许兮不和他说了，抢了他的打火机，跑到了箱子边，学着他拿了个烟花，扎进了沙子里，点火，跑开。
  剩下的烟花都是许兮放的，许兮为他放的，也为自己放的。
  许兮在外面住一晚上不必要通知任何人，她只需要对她自己负责，但和杞然独处一晚上，她多少还是紧张。杞然看出来了，屋里的投影没停过，不停发出声响，不让这屋子静下，不让她尴尬。
  在露天的环境下倒还好，两人还自然些。现在两人坐在一个软沙发里，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一动也没动过，不止肢体，脑袋都没往旁边摆。
  这已经是第二部电影了，凌晨三点了，好像谁从这张软沙发上起来，谁就打破了平衡似的。杞然坐不住了，因为他偷瞄了眼许兮，她已经开始钓鱼了。果真，他一起身，许兮就迷迷糊糊看着他。
  他脱了外套，盖在她腿上，“要不要洗澡？”
  她没答，只是眨巴着眼睛。
  “洗吗？”他捏了捏她耳垂。
  许兮点头。
  “好，你眯会，我先洗。”他给她腾了个位置，好把腿放上去。
  许兮这回在沙发上坐得有点久，杞然进去半天都没声，又只剩她一个人在外面，没有别的动静，她有点心慌，坐不住了，走到了浴室门口。
  “杞然。”她敲了敲门。
  没人应。
  她又敲了次，“杞然。”
  没有敲第三次的机会，门开了，杞然还穿着那身衣服，一点水珠没沾上。
  “你干嘛呢？”她松了口气。
  他抬手，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检查摄像头。”
  “那我叫你怎么不理我？”
  他看到许兮的微表情了，于是勾了勾嘴角，干脆靠在门檐上，“害怕了？”
  她抿嘴，四处看了眼，又把目光放回他脸上，点头，“太安静了。”
  “洗个澡睡着了就好了。”他走出浴室，把手机放回兜里，“没事，我在。”
  “我不困了。”许兮跟上他。
  杞然转身，“还是怕？”
  她不答，不想示弱，但是又确实不愿意在这洗澡了。
  他揽过她，把她整个人扣进怀里，手抚着她的发，“你信鬼神吗？”
  “嗯。”
  “那就更不用怕了，我是谁？”他松开她，四目相对。
  她答不上来，总不能是鬼吧。
  “鬼看了绕道，神见了也要让我三分。”
  “吹牛。”
  他又把她揽回怀里，“不洗就不洗了，直接睡吧。”
  “你呢？”她在他身前抬头。
  “等你睡了我自然就睡了。”
  许兮看了眼唯一的床，一个人睡宽敞，两个人睡也勉强可以。她又眨巴着眼睛了。
  “你…”
  “我睡那个软沙发。”
  她点点头，脱了外套，窝进了被窝。杞然就站在床边呢，这个视角看去，许兮像只兔子，时不时睁开她那眼瞅瞅他，又只露了个脑袋在被子外。
  “你这样我睡不着。”
  旁边站个人看你睡觉，骇得慌。
  “那我蹲着？”话落他就蹲下了。
  是没了个人影，自在多了，可他就这么蹲着，她于心不忍。她犹豫好一会，才往旁边挪了挪，手探出被子，拍了拍床沿。
  他还蹲着，把她手掖了回去，还弹了她个脑崩，“睡觉。”
  “疼。”她捂着脑门，“那不是看你蹲着累吗…”
  “你睡你的。”
  “你蹲着我也睡不着。”
  “比公主难伺候。”他掐着她脸颊，左右晃着。
  她睡意全无，没法在他的注视下入眠，于是她往旁边又挪了点，“你坐上来。”
  他摇头，“你还睡不睡了。”
  她干脆坐起，投影仪没关，成为房里最后一点光亮，让她勉强能看清他，“你怎么知道我写了全班的检讨？”
  “你交检讨的那天，我们撞了一下，你忘了？”
  许兮想起确有其事，“那时候你看到了？”
  杞然点头。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杞然注意的时间太早，那会儿她甚至不觉得他们会有交集，而现在，他们在同一间房，一个床上，一个床下。
  她躺了回去，翻了个身，背对杞然。
  “新年快乐，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