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当风起时。

  谁都没有想到命运竟然会如此捉弄人。
  果真是在最毫无防备时，给了我一拳。
  看着进进出出的大人们，我只能默默无语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最后，乔恩的爸爸要我先回家。
  「今天看到的事情，可以请你不要乱说吗?」
  心里理解做父母不希望家丑外扬。我抬起头，准备挤出一丝微笑点头说好，再看到他眼睛的那刻瞬间怔住。
  他的眼神冰冷，不带有任何的感情，好像里面死去的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不小心少丢了一件垃圾一样，我吞下唾液，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叫我赶快离开这个人的视线。
  我好不容易点头，他看我一脸呆滞，嘴边悄悄地上扬，又快速的隐没在他尖锐的眼中。
  连怎么走出医院的我都不清楚，只觉得步伐好缓好轻，像走在云上，整个人轻飘飘的。
  突然，眼前视线一歪，脚下一个踉蹌，我往旁边一倒。
  「宋丹!」
  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我倒下的身体，我全身的力气在那刻全部被释放，软软的倒进他的怀里。
  「陈伊...」我声音虚弱，感到头晕目眩。
  扬起头，看见的是他浅褐色的眸，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我，看见他了。乔恩的爸爸...他的眼神...好可怕。」眼中都是泪水，但我不想让陈伊担心，于是低下头，声音颤抖，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陈伊紧紧的抱住我，他厚实的手掌一下一下，拍在我的背上。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宋丹。我在这里。」他低喃。
  心理一个不服气，我抬起头，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间。
  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僵住。但我不管，更加任性的抱紧他。
  「你这个大笨蛋。干嘛不早一点来。」
  他迟疑一下，还是轻轻回抱我。
  「对不起...」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
  后来，隔天的考试陈伊并没有去。
  而我整天浑浑噩噩的，考试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变得更常发呆。
  乔恩的事情并没有传出来，看来他那所谓的父亲，把事情处理得很好。
  考试结束时，我拒绝了他们的邀约。
  换下制服，一个人骑着机车，在街上肆意奔驰。
  骑着骑着，我来到了和陈伊一起吃晚餐的那个地方。
  被黑色顏料填满的天空，闪着刺眼的光的夜景。
  我在椅子上坐下，盯着这片他曾经带我看过的世界。
  那时候，他对我说了自己的事情，我想，那个人，就是乔恩了。
  突然间，我好忌妒乔恩，所有的一切都围绕在她周围，就连死了...
  我猛地站起身，她所有的偏执都因陈伊而起，她希望世界绕着她转，骄傲自大，又极度缺乏安全感，陈伊在我的提议之下，连续好几个月都减少与她碰面的次数，每次在陈伊和乔恩碰面后的没几天，书中就会出现新的字条。
  江乔恩，怎么可以如此...。
  连死亡这件事情，都是你抓住陈伊的手段。
  我自嘲的笑了，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风在剎那间颳起，耳边彷彿听得见乔恩的笑声，清脆又刺耳，却不得忽视。
  我恨死自己的自以为是，恨乔恩的无理取闹，恨陈伊的优柔寡断。
  恨这个充满光亮的世界。
  「果然是你。」
  我侧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男孩，柔软的发丝和俐落的下顎线，白里透红的皮肤，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迷路的女孩。」看见我，他的眼中有温柔，唇角有着笑。
  「...」实在没心情和别人聊天，乾脆视而不见，我转过头，假装继续看夜景。
  他耸肩，丝毫不在意，逕自在我旁边坐下「你说，人们每天在这里看夜景，脑袋都在想甚么?」
  我皱眉，突然之间这是在说甚么?
  「肯定没想甚么。和朋友来的想着，啊!这夜景真漂亮。和男女朋友来的也想着同样的事情，不过，更进一步的却是如何得到眼前的那个人。」这次换我耸肩「人之常情。」
  他先是惊讶地看着我，接着哈哈大笑「说真的，你不是国中生吗?脑袋里装的这都是甚么啊?你是老人家吗哈哈哈。」
  「没有女生会喜欢听到别人说他是老人家，特别是我这种自信感抱彭的。」我咕噥着。
  他琥珀色的眼映着夜景的灯，闪闪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这时候不就像个女孩了吗?」
  「甚么?」突如其来的大风将他的声音淹没。
  「没什么。」他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我的机车。
  我心虚的将眼神移开，等等，我为甚么?
  他又笑了，很乾净，没有目的，单纯就是他感到开心的笑。
  「回家吧，小迷糊。」柔乱我的头发后，他的话随着风停下传到我的耳里。
  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抚平头发。
  身边的风停了，刚刚，我一刻都没想到有关乔恩和陈伊的事。
  但是没过一会儿，风又起，来的又急又大。
  或许，陈伊接住了我坠落的身体，却没接住我坠落的心。
  以至于风起时，被搅乱成一团不知去向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