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长大。

  寒假前的第二个礼拜，在我们为期末考水深火热时，蓝倪的外婆过世了。
  那个假日我拋下学校的所有课业，直接衝去她家。
  在家门口碰到董倩时，我们心照不宣地笑了。
  「我以为你跟杨紫璇一起呢。」我故意讽刺地说。
  董倩不以为意，耸耸肩「我以为你在跟课本约会呢。」
  「彼此彼此。」我伸手按下门铃。
  蓝倪出来应门，她看起来就像经歷了一场战争，头发乱蓬蓬，眼睛还红肿，显然刚刚还在哭。
  「天啊!」董倩倒吸一口气，给她一个拥抱「还好吗?」
  蓝倪勉强的点点头「先进来吧。」
  蓝倪领着我们到她房间，家里没有其他人，特别冷清。
  不敢想像她一个在这里哭了多久。
  「你家人呢?」我问。
  「他们去忙了，我留下来整理家里。」
  「整理得还挺不错的，我都没什么地方可以踩。」我用脚趾戳了下地板。
  蓝倪咯咯笑了。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一点生气。
  「所以，一切都好吗?」董倩停止笑，担忧地问。
  蓝倪收起笑容，摇摇头「不好。你们知道吗?这一切来得好快又好不真实。我总是以为她还会在那里。每天早上我都会习惯去外婆的房间，但今天好不一样，我去了，但没人回应我。我想着她可能还在休息，可是我等到下午都没有声音，于是我打开她的房门。这时我才意识到，她是...」她哽咽「真的不再了。」
  「蓝倪。没事的。」董倩起身揽过蓝倪的肩膀。
  「我好希望她在!就像平常一样。」蓝倪大声哭着，双手紧紧抓住董倩的手臂「为甚么...为甚么人要死去呢?」
  我们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我静静的看着董倩抱着蓝倪，她轻拍蓝倪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抚。
  我咬着唇，面对这种情况，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从来没有谁教我要如何安慰别人，可我一直都在接受她们的拥抱和鼓励。
  但我现在一点用都没有，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帮助她。
  我的外婆也去世了。或许说出这个会让她得到一点安慰?不不不，我在想甚么，这样蓝倪不就成了个人渣吗。
  突然，我站起身。她们都吓了一跳。
  「我...我出去透气一下。」我没有回头，匆促跑出这个令我窒息的房间。
  ---
  我一路跑到河边。
  最近的事情实在是让我好累。
  好不容易回到正轨，心情也调适好，却又有谁怎么了。
  出现这种想法是不是自私的很可恶呢。
  「乔恩。」我抬头看像站在旁边的江桥恩。
  她嘿嘿笑「怎么突然发现我了。」
  「我很敏感。」我喃喃自语。
  「怎么了吗?」她在我旁边坐下。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甚么累了。」
  「...可能...所有事情吧?我也不是很确定。」
  「你怎么这么麻烦?我们现在是小孩耶!有甚么事情需要想那么多吗?」
  「我比较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噢。」我忍不住翻白眼，一定是撞到脑袋才会想跟她说烦恼。
  「哈哈哈，宋丹，说真的。我比较喜欢对我露出厌烦的你。」
  我疑惑地转头看她，哈囉?有甚么问题?
  「我是说真的!我喜欢真实样子的你!」
  「你是在说我真实的样子是个只会吐嘈别人的女生吗?」我忍着笑意。
  「那是你说的。」乔恩耸肩，嘴边有笑。
  「你真的很烦耶!」我打一下她的手臂，止不住笑。
  她笑着要躲开我，却没注意到身后急速驶来的车。
  「小心!」我大叫。
  乔恩却愣在原地，于是我赶紧拉过她。
  「没事吧?」我紧张的问。
  乔恩呼吸的很快，胸口不断剧烈的起伏。
  「乔恩?没事吧?」
  她浑身都在颤抖，看起来好害怕。
  心里涌起莫名的恐惧，我该怎么做?
  「抓着我就好了。」彷彿读懂我的心，乔恩苍白的脸挤出一丝话。
  我点点头，握紧她冰冷的手。
  好一会儿，乔恩的呼吸慢慢平顺。
  「起得来吗?」
  乔恩应了一声，接着我抓紧她，缓缓扶她起身。
  「没事了...谢谢你。」
  「真的，还好吗?」我担心的看着她。
  「宋丹，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抱歉。但可以帮我叫陈伊来吗?」
  说真的，心里咯登一下，但我还是努力给她一个微笑，毕竟她看起来好虚弱。
  如果她现在需要是陈伊的话，我也必须帮她。
  「好。」我拨通陈伊的电话，跟他说明情况。
  「他在来的路上了。」
  「谢谢你，宋丹。你其实比你想的还要更勇敢的。」
  我微笑不语。
  没多久，陈伊从一台车上下来，焦急地往我们这边跑过来。
  「谢谢你，宋丹。乔恩，走，我们去医院。」陈伊看乔恩脸色发白，二话不说直接拦腰抱起。
  目送他们离开，心里五味杂陈。
  看的出来陈伊比我所想的，还重视乔恩。
  可能成长的过程就是这样，在你以为顺利时，给你一拳。
  就算很痛还是要咬牙苦撑，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从来就没有所谓一帆风顺，只有再接再厉。
  一切都来的措手不及，但我们都在学习，学习如何走出难过，学习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最让人欣慰的，大概就是每一次跌倒后，再站起来的勇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