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沉珞安最近正在办离婚,离婚律师是陆晏舟介绍的,是名刚正式执业不久的菜鸟律师,胡大头,同时是陆晏舟的高中同学。
  好巧不巧,这两个人她也认识了许久,其中某位和她属于该死的孽缘,诸多种种暂时不提。
  拉回沉珞安的离婚案,律师胡大头为什么叫大头,顾名思义,他头大。真名是什么沉珞安不知道也不好奇,只管跟着陆晏舟喊。
  据陆晏舟的说法,胡大头在离婚界不只菜,还无名,最大的幸运是跟到一名名律师,天天跟在屁股后打杂偷师,手法俐落计谋阴险的本事学一半,剩下一半,不懂的会以为他是在专业搞抓猴的。
  想离婚的找胡大头,还得先排队拿号码牌,因为他忙着到处查证。
  沉珞安靠陆晏舟插队了,她排第一。
  不过她不需要打官司,不用他给她出谋策划如何拿到更多财产,只需要他给她看看协议内容和各种协调。
  他们约在一间咖啡店,多年不见胡大头,头依旧大,寸头改成三七分,抹得油油亮亮,脱下校服穿上西装,刚坐下就眯着眼睛打量沉珞安。
  装的人模狗样,跟陆晏舟差不多,果然是物以类聚。
  胡大头打量完,说道「看起来还挺精神的」
  沉珞安难得说句玩笑话「你的头也没变小」
  「这里面装的都是大智慧」他不恼,反倒引以为傲,抬手指了指脑袋「价值不菲」
  抬手时,沉珞安发现胡大头手腕上有串手珠,颜色极漂亮,便多看了几眼,表情有些疑惑。胡大头察觉她的目光,咧嘴一笑,说是求姻缘的。
  沉珞安垂下眼眸,觉得好笑,心道他要的姻缘离他是千万里,月老难牵。
  时隔上次匆匆一见,两个人这次终于坐下,随意聊了几句。
  这个约还有第三人,几分钟之前发来讯息说耽搁了一下,会晚点到,胡大头后面还有事要办,不得不开始和她说起正事。
  因为有签婚前协议,没有小孩,办起来不难,协议书内容也很公平,不赚不赔,但胡大头不太满意。
  「按他的资产来看,可以让他再出点血,他现在的那间房就不错」
  「这样就够了」沉珞安摇摇头,看不出情绪地问道「什么时后可以办手续?」
  「都可以,约好时间」胡大头先回答后一个问题,再恨铁不成钢,非常可惜的在上一句话补上一句「你不要也只是便宜了别人,难怪陆晏舟说你笨的跟头牛一样」
  哦?
  沉珞安表情松动,嫣然一笑「你这是贬我,还是贬牛啊?」
  那笑容莫名熟悉,看得胡大头忽然有些怂,摸着鼻子哼哼两声「我不和你说了,得走了,要是等会陆晏舟到了,你告诉他协议完全没问题,让他别一直打我电话,我忙」
  话刚落下,胡大头左肩头一沉,回头看,是那位一天到晚打电话烦他的陆晏舟。
  「在说我坏话啊」陆晏舟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胡大头。
  胡大头吓得赶忙换上谄媚笑脸「哪能啊兄弟,我明明是说你为沉珞安的事尽心尽力,天天打来问我怎么处理,今天又特地请假要来旁听,所以让她对你好一点,请你吃饭!必须让她请你吃饭!」
  「哦」善举被揭穿,陆晏舟不得意,也不尴尬,彷佛那个尽心尽力的人不是他,神色自若朝沉珞安望去,又看向胡大头,问道「怎么样?」
  胡大头实话实说「还行吧,就是她,不太聪明」
  不敢说沉珞安笨,但是真的笨到让他有种无用武之处的无趣感,白白浪费他的时间。
  说完,胡大头匆忙离开去找排名第二位的顾客,好展示他所谓的大智慧及他真正的实力。
  沉珞安自陆晏舟来之后一直没说话,等到他在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一杯咖啡,沉珞安才慢慢开口「胡大头手戴那串珠子,要不是他说是求姻缘的,我还以为他参佛了」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带着笑,陆晏舟盯着她半响,实在瞧不出有半点难过的情绪。沉珞安打电话给他要胡大头的联络方式后,他就一直想见见她。
  没想到人还过得挺好,就不知道装的成分有多少。
  陆晏舟吐槽好友「那是他心虚,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毁的多了,怕报应」
  沉珞安不禁失笑,有些感叹「我倒是认为他拯救了许多人,反而是你,要积点口德」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当然不好听」
  「那你觉得那手珠有用吗?」
  「我建议你,问佛去」陆晏舟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答跟没答一样,有更重要的要问沉珞安「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沉珞安已经猜到他会这么问,端起咖啡杯,啜一小口,淡淡答道「还没想好」
  「住的呢?房子给你吗?」
  「没有,我暂时住在顾南曦家,最近在找房子」
  陆晏舟脸色一沉「连房子也没给,胡大头做什么用的」
  「房子是他的婚前财产,我没出钱,本来就不是我的」沉珞安顿了顿,声音渐小「再说,我也不想要,没意思」
  她的心思陆晏舟一看便明了,她这是嫌膈应,偏偏陆晏舟语气不屑又嘲讽地酸言酸语「要什么意思,说你笨还真是笨,你心软他又有什么用」
  沉珞安抬眼瞪他,眼里写着羞愤和讨厌,嘴巴张了又张,瞧陆晏舟那副狗样,恨恨地说「关你屁事,就你最聪明」
  看她终于装不住云淡风轻了,陆晏舟却也气得哽住,千言万语卡在喉咙,最后索性闭嘴。
  确实啊,关他陆晏舟屁事。
  一时间,两个人陷入沉默,只听见咖啡机轰轰作响的声音,不时望向窗外,工作日的下午,位处巷弄内的咖啡店外行人不多,偶尔几人快步路过,无不是羽绒服厚大衣。
  这波冷空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简直冷的让人心慌。
  片刻,陆晏舟打破僵局。
  「请我吃饭?」他说道。
  沉珞安仍然紧闭双唇。
  「我可是特地请假来的」他又道。
  沉珞安斜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尽心尽力?」
  陆晏舟微微扬起唇角,说「像在邀功,你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他的笑容跟他的话一样,很欠。沉珞安习惯了,回他「我让你来了?」
  是陆晏舟从胡大头那里知道消息后,硬是要来掺一脚。
  然后还迟到。
  这次换陆晏舟不说话了,刚送来的咖啡还热腾腾地冒烟,脸色却像是被外头的冷空气迎面扑过,好难看。
  他搁在腿上的手动了动,端起咖啡杯,喝下一大口,没缓解,不知滋味,还烫的要死。
  沉珞安瞪着大眼看他「你不烫吗?」
  陆晏舟眉毛皱在一起,吞下,心里骂:她这是在废话,想见她一面可真不简单。
  陆晏舟决定打乱计画,反正成功率也不大,与其继续待下去,然后不欢而散,他不如闪人,放下杯子,屁股刚要抬起,只听沉珞安对他说「等我离婚那天再请你吃饭」
  陆晏舟是狗,有狗脾气,却绝非舔狗,但他的屁股没骨气,瞬间粘上胶水,贱兮兮地开菜单敲竹槓,气氛算不错,至于那些恼人的事,两人默契般都避了开。
  陆晏舟爱吃甜点,心情颇好的点了一块红丝绒蛋糕。沉珞安见怪不怪,在旁偷偷的笑他是只有蚂蚁属性的狗。
  冬日的太阳早下班,踏出咖啡店时,天色已近黄昏,路灯一盏盏点亮,走在巷弄里,沉珞安突然想到一句话,却怎么也想不完整。
  陆晏舟开车来的,要把沉珞安送回去,她不想,打算自己叫辆车,连敷衍拒绝的理由也懒得给他。
  陆晏舟只好陪她等,一边踌躇唾弃自己,一边说「下班时间,叫不到的」
  「我不急,你先走」
  「又不是不顺路,你干嘛不要?」陆晏舟着急,口气也跟着不耐烦。
  沉珞安转头看看他,满脸在说“你有什么毛病?”
  陆晏舟只好顺顺气,提醒她「沉小姐,今天三十一号,满世界的Uber都很忙」
  沉珞安没忘,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一日。是朋友情人一起跨年,倒数秒数,接着狂欢接吻或告白求婚各种意义上的日子。
  沉珞安一直装作不知道,但是现在不得不了,于是她给了陆晏舟一个理由。
  「我有约了,我搭捷运,附近就有,拜拜」
  沉珞安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渐行渐远,好潇洒,也好无情,走之前不忘祝陆晏舟跟他未婚妻有个美好夜晚。
  陆晏舟早知道沉珞安是装的,只是有些事和他们的关系一样,就是一层薄纸,看破又都不说破。
  他们不是小孩了,想要有个“美好的夜晚”得看天时地利,才能人合。
  跟未婚妻就跟未婚妻,陆晏舟心想,沉珞安果然大气!
  尽管已经预见结果,陆晏舟心情也不怎么好,唯一让他好点的,是沉珞安答应请他吃饭。
  在她离婚那天,他肯定去接她。
  哦,还要记得买鞭炮来普天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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