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靠近

  晚上回家时,夕阳才刚刚碰到地平线上,发出一种凄惨的暖光,把人的影子拖得好长。
  林榆踏入熟悉的家门,郑姨迎上来问她吃过没有,林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好像今天是没怎么吃东西。但现在不饿,她跟郑姨说晚一点吃,又问她林维康在家吗。
  “老爷没回来,说今天有应酬,少爷跟小姐前后脚回来的,”郑姨犹豫了一下,又说,“小姐要跟少爷一起吃晚饭吗?”
  林榆几乎就要条件反射般地拒绝,但她想起那天夜晚,林维康期望的姐弟亲昵。
  她的目的是让林维康对她另眼相看,而林维康期待她和林衍演出情投手足的戏码。
  更别说那天夜晚,她条件反射一般地建立与林衍的连接。
  这好像是她作为林家人的本能,当情状不利于自己时,不管再怎么不情愿,理性会驱动自己做出最优解。
  即使她再恨林衍。
  “好啊,”林榆微笑道,“郑姨,我先去洗个澡,饭做好了喊我。”
  “哎,哎,好!”郑姨忙去后厨吩咐。
  林榆踩进拖鞋,感觉脚趾终于能呼吸了。穿了新鞋,脚心有点痛。
  下午下课,叶微拉她去商场逛了逛,说是庆祝。她把购物袋往地上一放,其实没买什么东西,大多是林维康认为她喜欢的。
  直到水声淅淅沥沥打在身体上时,林榆才终于有了实感,感觉活过来了。
  她闭上眼感受水滴的降落,她即将要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了,有点点热血。
  她要比之前努力,尤其是这次的期中考,让父亲看到自己比林衍不知道优秀多少。
  林榆在淋湿的头发上轻轻打上洗发露,乌木与香根草香弥漫出来,木香让人镇静。
  她已经想好待会儿怎么应对姐弟俩第一次的单独吃饭,她轻轻哼歌。
  歌声被水声掩盖,在另一侧房间是完全听不见的。
  林衍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块镜子,他低头看向镜子,露出收敛的温和笑容。
  刚才郑姨进来跟他说,晚饭他和林榆一起吃。
  林榆的示好大戏来得如此着急,他不能辜负她的期待。
  林衍往后躺,身体陷入被子之中,柔软的触感包裹住他一半的身躯。
  他不禁往一侧偏躺蜷缩,以压制自己雀跃的心跳。
  林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郑姨已经在催第二遍了。她擦着头发,水迹在胸前晕了一点。
  她坐在房间椅子上的那一刻,帮佣走进来帮她吹头发。
  林榆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心下思索自己应该怎么缓和两个人之间关系。
  她之前的反感太过明显,虽然可以借着昨夜的软化继续作用,但林衍说不定会起疑。
  昨夜是极致感性的慌不择路,今夜最好收敛一些。
  她在颈项处喷了一点香水,白松香与愈创木的味道弥漫开,她情绪柔和了许多。
  “小姐,该吃饭了,”郑姨站在房门边,她的半个身子侧开,“再不吃要凉掉了。”
  林榆目光扫过去,和郑姨说过很多次,在家里不用太拘谨。但她总是守着陈旧的规则,坚持自己的佣人原则。
  让帮佣停下吹风机,林榆伸手摸了摸,头发才吹得半干,摸上去还有些湿意。
  “就来,”林榆站起身,挽住郑姨的手臂,“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吃的呀,郑姨?”
  听见门外人声,林衍也打开门。
  林榆下意识看过去,二人目光接触,双方都不是很自在。
  林衍立马交错开目光,往餐桌的方向点了一下头,抬手示意林榆先走。
  其实这一小块走廊横着三个人走都绰绰有余。
  林衍的刻意让她心里有点不好受,就好像林衍知道自己不喜欢他一样。
  虽然她确实之前表现得很明显……
  林榆“啧”了一声,拽着林衍袖子,把他拽到餐厅。
  她一点没注意到身后溢满笑意的目光,和差点收不住的嘴角。
  就好像要庆祝二人初次单独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一样,郑姨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随着葱油热油淋下的“呲啦”一声,直到二人上桌才开始做的最后一道清蒸大黄鱼也被端上来。
  一瓢热油激发的葱油香洋溢在空气之中,郑姨即使说随便做了点菜,也是满桌满席的。不小的餐桌布满琳琅满目的菜肴,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却迟迟谁也没有动筷子。
  “林……衍,”林榆终于受不了凝结的空气,先打破了沉默,“吃饭吧。”
  林榆率先夹了一筷子鱼肉,鲜甜脆嫩,紧实的鱼肉浸入了满满的酱汁,是很惊艳的味道。只是林榆此刻无心品尝,只想赶紧调解尴尬的气氛。
  还好林衍没有故意为难。看她动筷子,他也夹了一块眼前的宫保虾球,他沉默地咀嚼,酱汁从齿间滑到舌尖。
  很好吃。
  他的目光看向林榆,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他语气诚挚,“谢谢你跟我同席。”
  “不,谢谢你,”林榆特意重读最后一个字,“不计较我之前的失礼。”
  她脸颊的软肉牵扯嘴角,轻皱鼻子,手臂僵直地举起酒杯,“干一杯吧?”
  酒杯里的红葡萄汁轻轻晃着。
  “好啊,”林衍举起酒杯,“祝……血浓于水。”
  “祝血浓于水。”
  玻璃杯的碰撞声响起,酒液晃出更浅的碎浪,在杯身的圆弧处攀缘。很快伴随退潮的余波,又融回深红的大海里。
  她好像喝太多饮料了,紧张的情绪使她喉咙不住干涩。
  林榆的两颊逐渐泛起潮红,眼皮忽明忽灭地发烫。她心觉不对,拿起那瓶红葡萄汁。
  右下角几行小字写着:伏特加风味。
  “我好像拿错饮料了。”林榆尴尬地一笑,趴在桌子上,恍恍惚惚闭上了眼。
  林衍见她睡着,放下了筷子。
  他举起酒杯,声音像一座无垠的孤岛。他黯淡的双眸闪烁着几分炽热火光,从小小一点火种,燃起一整座孤岛存放的欲念之柴。
  “你本身就比我好一万倍,小公主。”
  “祝你赢过我。”
  ——
  此处香水是Mendittorosa的Amygd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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