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在三本书当炮灰男配后 第207节
那令人无比痛楚的共感被切断,江宴秋不仅没有丝毫轻松之感,反而心情愈发沉重。
同感都能有这么大的痛苦,难以想象郁含朝本人正在承受的一切。是什么让他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忘切断通感?
……怕他担心?还是想把他蒙在鼓里,直接矢口否认?
……就像剑尊、郁含朝、郁慈、副人格一直做得那样。
永远沉默又温柔地默默注视着他,或是用嬉笑和乖张粉饰一切。
以一人之力充当阵眼,镇压全冥河魔气是什么感受?忍受沸腾魔气肆虐在四肢百骸之中是什么感受?明明是天道之下第一人、全天下最有资格肆意妄为之人,却日日夜夜守在无尽峰寸步不离,独自支守着将要倾颓的大厦,又是什么感受?
“……江师弟,你怎么了?”岑语发狠地把通红的眼眶擦干,无意间转头,却看到江宴秋沉默着泪流满面的侧脸,顿时吓了一跳。
江宴秋面无表情地伸出袖子把脸上湿漉漉的泪水擦干:“我没事,就是有点想揍人。”
岑语:“……”
白穆清不愿意跟着昆仑另一半人一起出去,执着地跟在江宴秋身后,见到他眼角毫无预兆滑落的泪水,眼神一暗,下意识吞了吞喉咙。
他刚想趁江宴秋不注意,悄无声息地欺身上前,就被萧无渡冷冷地瞥了一眼。
……然后两个人又打成了一团。
一路上,昆仑几人已经从犹豫要不要阻止变成熟视无睹。
……随他们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那由翻滚着腾空直上的魔气组成的立柱,终于近在咫尺。
众人的袍角被早已被肆虐的罡风吹得列列作响,全靠脚下的灵力才不至于被吹飞,鬓发在狂风中飞扬。
他们停下脚步,震撼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黑色巨山的中央……原来是一个巨大的空洞,一个倒扣的巨碗。
但由于山体实在是太巨大了,以至于他们脚下前方的洞口的入口像是断崖绝壁一般,视线被遮挡看不见对面,脚下黑红色的土地龟裂,洞口根本望不到底,魔气仿佛是从深渊中而来,通向天际而去,偶尔有黑色的碎石从悬崖滚落,还没来得及消失不见,就被魔气卷入其中,变作了齑粉和飞灰。
忽然,不远处的断崖前,一道黑红色的身影顿时吸引住江宴秋的视线。
那人嘴角噙着淡淡愉悦的笑意,黑色的鹤氅绣着暗红的丝线,袍角在狂风中翻飞,整个人稳稳地站在原地屹立不动,微微抬头仰望着翻滚的魔气,眼神比起得偿所愿,更多的却是嘲讽。
……是韩少卿。
江宴秋瞳孔里倒映着那人袍角翻飞的身影,想起的却是很久前的某日,自己向对方请教功课,寻问堕入魔道对修士和凡人心智的影响有什么不同。
韩少卿懒洋洋开口……他是这样说的。
只有最无知、最无能、脑子最不清醒的修士才会想不开堕入魔道——不用刻苦修炼修为也能日进千里固然诱人,可只要行差踏错一步……
就再难回头了。
他情不自禁地大喊:“……韩师兄!”
……他的声音跟另一人的呼喊隐隐重叠。
“您、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兄!您是有什么难处吗?还是昆仑逼你做了什么?您、您可以告诉我的!我什么都能为您做!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伍柳齐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站定,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韩少卿的背影大喊。
“师兄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你救过我的命!从魔物手上!”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发誓,要一辈子尊敬师兄,追随您一辈子……可是、为什么……!”
韩少卿背对着他,置若罔闻,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动摇分毫。
良久。
他嘴角噙着的笑意变得平直,转过身,纯黑的瞳孔外嵌着一圈不详又污秽的猩红,冷漠得没有半分感情。
“趁我现在还没有反悔……”
“不想死,就给我滚回去。”!
第147章
漆黑鹤氅上,深红色的丝线绣着大片大片的曼陀罗,那氤氲着一圈猩红的瞳孔无比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与记忆中那个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韩少卿,羽扇轻摇的韩少卿,使坏时笑嘻嘻眼角微微眯起的韩少卿……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韩少卿入魔后的样子,除了江宴秋,在场其他人,都还是第一次看见。
最受打击的……自然还是当属伍柳齐。
他双眼微微睁大,瞳孔和手脚一起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呆呆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韩少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韩师兄……”
韩少卿微微抬起下颌,眼底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似乎还有一丝疑惑:“自说自话,自以为是,自不量力地想要拯救他人……你真的了解,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从未从韩少卿口中听过如此刻薄冷漠的话语,伍柳齐整个人都愣住了,背脊无意识地佝偻起来。
即使一路上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他好像还是不擅长,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韩少卿。
他紧紧攥着狂云,不死心地嗫嚅着:“因为我知道,韩师兄不是那样的人!这、这一定不是出自您的本意!您平日看似不着调,却是昆仑最负责、最优秀的大师兄!对!一定、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砰——他重重地被击飞出去,砸中背后一面小小的石丘,再无力地滑落在地,双手撑地双膝半跪,痛苦地咳出一口血。
“——够了。”韩少卿的笑容完全消失了,魔气隐隐爬过眉间,平添了几分带着邪气和煞气的俊美。他俯视着地上痛苦咳嗽的伍柳齐,无比冷漠道:“再敢提昆仑两个字,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江宴秋他们终于在伍柳齐一边吐血一边挣扎着要说些什么前赶到,一边一左一右搀扶起受伤不轻的伍师兄,一边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这时候就少说两句吧您嘞!
王睿依神色凝重,深深地看向韩少卿:“他不仅是你的师弟,更是一条无辜的人命……少卿,就算你决意叛出宗门,又何至于对无辜之人下手!”
岑语眼见伍柳齐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呜呜呜地朝韩少卿的方向挣扎着要说些什么,恨铁不成钢得拳头都硬了,恨不得一拳把伍柳齐揍清醒。
望着昔日的同门,韩少卿神色冷漠:“我说过,如果不想死,就现在、立刻滚回去,只要你们不主动招惹,我不会对你们出手——但要是再过一会儿,等我的耐心耗尽,可就不一定了。”
他冷漠的目光从一行人中不带一丝停顿地略过,最后停留在江宴秋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韩少卿突然开口:“宴秋……追到这里,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已经改变了注意?”
瞬间,除了失魂落魄的伍柳齐,众人目光顿时唰地看向江宴秋。
郝仁的神情有些微妙的怪异。
先前伍道友他们开口的时候,明明还“不听不说”“再问找死”,怎么轮到江师弟……这怎么,还双标呢。
江宴秋顶着众人灼热的视线,平静地回视韩少卿:“那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其实跟伍师兄差不多。”
“……只是,想要你亲口说出的一个答案罢了。”
他话音未落,其他几人都是神色一变,岑语急忙想上来捂他的嘴,王睿依则是闪身拦到他身前,小心翼翼地观察韩少卿的神色。
——不要命了吗江师弟!前车之鉴你伍师兄还躺在那儿呢!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韩少卿并未生气,甚至轻笑了一声,宛若叹息一般:“事到如今,答案与否,有那么重要吗?”
江宴秋平静地回视:“是的。对我来说,很重要。”
韩少卿:“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这种人呢。”
他微微一笑,突然提起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你当年刚拜入昆仑那会儿,我是真心想收你为徒的。”
江宴秋瞳孔微微放大。
他们站在对立面遥遥相望。
时间在那一瞬仿佛静止,倒流回多年之前的那个午后。
他们一个是前途光明、大有可为的掌门亲传,一个是初入仙途、前途未卜的练气弟子。韩少卿懒洋洋地坐在上首靠近正中的尊位,江宴秋偶然间抬起头,便看见他狐狸似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年的新入门弟子只有他一个人被剩下,他听见韩少卿突发奇想要收他为徒,除了内心暗暗吐槽这人的不着调……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动的吧。
只是他不会说出口告诉那人的……要是被他知道了,狐狸尾巴指不定又要翘得多高。
“只可惜,我那好师尊不同意,临到头,还是被他横插一脚。”韩少卿叹息道:“那可能是最后一次,我在明面上忤逆他的决定了。”
江宴秋定定地看着韩少卿,不知道他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么一件事。
韩少卿面上最后一丝怀念的神色稍纵即逝。
“你知道,李松儒为何要收我为徒吗?”
“……”难道不是因为他骨骼清奇,被掌门真人一眼相中,从此带回昆仑,收为亲传弟子亲自教养?
“呵,明面上流传的说法,的确是这样,”韩少卿语带嘲讽,“他们昆仑代代掌门,这么多年下来,真是连借口也不带换的。”
“——你可以理解成,我未来既定的命运,就是第一个郁含朝。”
所有人都愣住了。
虽然在很多人眼中,像韩少卿这样极具天赋的天才剑修,将来很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剑尊……但这种话,是绝对不会从韩少卿本人口中说出来的。他们在座之人,也不会误以为韩少卿是在虚荣自夸。
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韩少卿神色嘲讽之意更浓:“毕竟,谁让肮脏的混血种,天生的仙魔之体如此稀有呢。”
“什么?!”
江宴秋虽然隐约听说过剑尊身世的传闻,从那邪里邪气的副人格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韩少卿居然也是混血!
郝仁神色满是震惊,低声道:“仙魔通婚孕育子嗣,虽然在修真界眼中是有辱师门的奇耻大辱,但私底下,这样的混血其实并不在少数,我们在北疆看到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其实就是——真正难得的,是阴阳各占一半,外表与凡人丝毫无异之人,也就是传说中的仙魔之体!”
仙魔之体对母体的要求极高,必须是灵力纯粹、修为高强的修士,才不会在孕育期间被魔气污染、或是被体内的胚胎杀死——但与之相对的,为了孕育出胎儿,母体的绝大部分灵力和修为都会消耗在与魔力的对抗中,传承给胎儿。
这是个极其艰难,无法差之分毫的过程,一旦灵力或魔气此消彼长,稍有不均衡,脆弱的胎儿就会瞬间毙命。
能诞生于世的仙魔之体极其稀有……而且几乎每一个,将来都会长成妖孽般的天才人物。
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剑尊和韩少卿,竟然都是仙魔之体?!
——等等,他们似乎,都是年幼之时就被掌门带回宗门的!
当年的上上任老掌门,是郁清仙子的同门师兄,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所以即使郁清失踪,与罪孽滔天的大魔牵扯不清,老掌门还是力排众议,在郁清仙子逝世后带回了年幼的郁含朝。旁人即使对郁含朝的身世有所揣测,但碍于老掌门,明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私下暗戳戳地磋磨小郁含朝。
隐隐约约,一个极其可怕的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