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谢谢你

  周子翩的突然失踪,对周惩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以前也经常这样,常常三四个月不回家,深知他爹不靠谱,所以他更得很努力的养活他妹,撑到他爹回来才行。
  五一过后周惩就又在菜市场打起杂。
  这菜市场不大,一条统共不到两百米的街道,摊位不算太多,但菜肉齐全,物美价廉,这附近小区都爱来光顾,每个摊位生意都很不错。
  周惩也是常客之一,他年纪不大,每次都是独自来买菜,长的机灵又油嘴滑舌,讨价还价张口就来,买根葱还得让人家搭头蒜,摊主们个个对他都很稔熟。
  知道他家庭情况,也都很照顾他。
  以前周子翩不在家,周惩没钱了,就会在菜市场溜达,哪家摊位忙不来,他就主动上去给人帮忙,他从不干亏本的买卖,临走时就会问老板要个土豆拿个茄子,久而久之,他成了菜市场的小帮工,谁家忙不过来也都爱喊他帮忙。
  周惩不要工钱,人老板就会送他菜啊肉啊之类的,绝对不是白拿白吃,他能说会道,卖菜理货,就连切肉剔骨都学的有模有样,干的活和得到的报酬绝对是相当的。
  他每天放学回家,先给温可意做完饭,他匆匆吃两口,就骑十五分钟的自行车去菜市场帮人干活。
  今天他帮张阿姨卖菜,这阿姨对周惩最好,每次都给菜还要给钱,不过周惩没要,张姨也挺不容易,丧偶,独自抚养患自闭症的女儿,每次出摊卖菜,都得拿根长绳子一头拴在女儿腰间一头系在自己腰间。
  她在摊前卖菜,女儿在身后爬爬垫上独自玩耍。
  有时候很忙,她顾不上帮女儿翻身,女儿坐久了就会哇哇大哭。
  一边是生意,一边是女儿,难以取舍也最终取舍,不挣钱养不活女儿,交不起康复训练的花销,凑不齐去更大医院治疗的费用。
  有了周惩的帮忙,她时不时能帮女儿翻翻身,给女儿喂喂水,轻松不少。
  周末的原因,菜市场人格外多,生意特别好,等到天黑后,菜都卖的差不多,周惩帮张姨收摊,把菜筐,木杆秤和铁砣,马扎统统往三轮车上装。
  张姨捡了一袋子青椒,土豆和丝瓜给他,周惩看了看菜筐,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张姨,我不要青椒了,能不能给我两个鸡蛋?”
  菜筐里还剩下十多个鸡蛋,他想着温可意有三天没吃到鸡蛋了。
  “阿惩,你不是鸡蛋过敏吗?”张姨有些意外,就手扯了一个塑料袋,把剩下的鸡蛋都装好,递给他。
  周惩接过袋子,从里面拿了两个最大的装进校服口袋,把袋子又放回菜筐,笑笑说:“我就要两个,给我妹吃!”
  “你这孩子,不早说,都拿着吧,”张姨把塑料袋拎到他自行车前筐,笑说:“吃完再管张姨要。”
  他又提溜回来,忙说:“两个就够了,我妹吃不了,吃完我再问您要。”
  周惩的懂事,让当妈的张姨一阵心酸,自己还是半大孩子呢,还得照顾妹妹。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
  菜市场出口有个斜坡,他帮张姨把三轮车推上大道,自己才回去骑自行车。
  路过公园,大爷大妈都在扭秧歌,周惩知道比往常都晚了许多,他卖力的踩脚蹬子,往家赶,等到小区楼下,他发现口袋里的鸡蛋碎了一颗。他有些心疼,完了,明天她只能吃一个鸡蛋了。
  黏糊糊的蛋液流了一口袋,他把口袋外翻走到垃圾桶前,弄干净,才拎着蔬菜大步往楼上跑,在楼梯拐角,就看到温可意蹲在门口,正挥手驱赶蚊子,他放慢脚步,缓了缓喘不匀的气,问道:“你怎么不进屋?”
  温可意也想进屋,可是今晚阴天,屋内光线比往常都暗,伸手不见五指,她害怕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里,本想出来看看他回来没有,谁知过堂风一吹,把门啪的一声关上,她没拿钥匙,进不去了。
  她蹲的腿麻,得扶着门才能勉强站稳,抬眸看他,眼睛熠熠发亮,唇瓣微抿,左腮陷下一个浅浅小酒窝,“哥哥,我在等你。”
  周惩嘴上说:“等我做什么?”
  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家里会有人想他,等他,他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
  没享受过孤独的人,无法体会有人相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我自己一个人害怕,哥哥,你以后能早一点回家吗?”她语气有些委屈,眼巴巴的望着他。
  他怔了两秒,眨了一下被盖在刘海下的眼睛,微微一笑说:“好。”
  迈上台阶,走到门前,温可意接过他手里的菜,他开锁,站在门口没进门,“你先进屋。”
  “嗯?”她拎着塑料袋转身看他,“哥,你又干什么去?”
  “一会就回来。”周惩把门关上,小跑下楼,到五号楼小商店花两毛钱买了两根红蜡烛。
  他把蜡烛插到啤酒瓶口,用煤气灶点燃,端着往客厅走,温可意正在摸黑收拾画具,身后骤然亮起的光,照亮了她惊诧的眼瞳,“哪里来的蜡烛?”
  周惩说买的,放到茶几上,走过去帮她收拾画具,“往后,我不在家,你就点蜡烛。”
  烛光纤弱,虽微小,但摇曳的火苗,总算给黑漆漆的室内带来一丝光明。
  灯影幢幢,她欣喜的双眸比蜡烛还亮,“哥--谢谢你。”
  周惩从心底泛起一丝苦涩,连电都用不上,他感觉有些对不起她这声谢谢。
  他垂眸,见地板上许多她画费的纸团,随便捡起一个,打开一看,画的是上学那条街道,柳荫树下,有个骑自行车的少年背影,他不禁轻声笑出来,“我终于不是猪头了。”
  温可意一把夺过纸张,又搓成团,“画的不好。”
  “谁说不好了,我觉得很好,比我们美术老师画的都好看!”周惩抢过来,仔仔细细的屡平褶皱,爽朗一笑,“送给我吧,我很喜欢!”
  听到表扬和认同,她满心欢喜,收起画板,微笑着说:“那我下次画一幅更好的送给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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