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作多情了
周惩要被她这副心安理得的镇静气死,他咬着腮帮子,强忍着要掐死她的冲动,怒声质问:“我他妈的是在问你,我是你什么人!!!”
“听不懂人话?”
温可意没答言,清冷明眸里是他充满怒气的英朗眉眼。
四目相对,一冷一热。
到底是周惩更沉不住气,他摘掉手套甩到地上,抬腿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离得极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烟味混着机油味,是侵略十足的嚣张跋扈。
“哑巴了?”他一手捏住她的下颌,怒目而视:“有那么难回答吗?”
温可意还是不说话。
周惩又气又恨,又拿她没办法。
“不说话?”他手上使力,抬起她的脸,伸出拇指去捻柔软下唇,从左到右,猛地那么一擦,唇瓣上的红色膏脂就被抹到了脸颊上,“那就滚回去,先把像是吃了死小孩的嘴给老子擦干净,想明白我是什么人再他妈来和我说话!”
七点四十,周围商铺陆陆续续开门,五金店老板拉开卷帘门,玻璃门外推,本想打扫卫生,放在角落的拖把不知所踪,隔着墙,喊了一嗓子:“周惩,拖把是不是在你这?”
“滚蛋!!!”
回应他的是一声怒吼。
“大早上,吃炸药了?”老板探身子往内一看,就见周惩和一个身形婀娜的女人面对面站着,他识趣收回身子,“得嘞,你先忙。”
店里的学徒工刚从早餐店里吃完早饭,路过五金店被老板喊住:“别去,你惩哥正忙着呢,别惹火上身...”
话刚说了一半,就见周惩凶神恶煞的从屋内出来,老板讪讪的住了嘴。
“惩哥”学徒小郑打了个招呼。
周惩抬腿坐上摩托车,瓮声瓮气的嘱咐:“给那辆白色大众换车尾灯,剩下的活等我回来。”
油门一加,摩托车屁股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不一会儿,又从屋内走出来个面容姣好的女人,她的步伐很急促,前方红灯刚转绿,路上车来车往,她看都不看就径直横穿马路。
顿时街上此起彼伏的车喇叭声响起,险些撞到她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口吐芬芳:“操你妈的,想死不找好日子,要死上一边死去。”
温可意像是没听到,仍疾步往前走,有惊无险的到了街对面。
这一幕看的人心惊肉跳,老板和小郑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什么情况?”
张闻正和老头下象棋,手里的炮刚吃掉对方的兵,手机忽然响起,接通后,电话那头说:“您好,颛臾交警大队...”
挂掉电话,他火急火燎的从马扎上抬起屁股,摸了车钥匙,着急忙慌的开车去拘留所。
周惩开摩托车在外环狂飙,有一辆小型货车,司机突然减速,他虽然及时刹车,但还是追了尾,人没事,但小货车车尾灯被撞碎了,货车司机也是急性子,上来就破口大骂,周惩哪里忍得就动了手,交警赶来调停未果,还险些被误伤,最后来了七八个交警,把他“请”到交警大队坐坐。
这场事故,他本来就是过错方,又动手打人,还拒不配合交警工作,情节非常恶劣,本该行政拘留十五天,罚款两千,张闻里里外外花钱托人,大事化了,第二天一早才把他从拘留所捞出来。
张闻开车,回去的路上,他瞥了瞥坐在副驾驶脸上挂着彩的男人:“大哥,你能不能收敛收敛你的狗脾气!我上拘留所比上厕所还勤,三天两头的,你要是不出事,我都得给关二爷磕仨响头!”
“谁他妈让你去的?”周惩伸手去掏口袋,没摸到烟,脾气越发暴躁,伸手解开安全带,“前面停车。”
“操,我贱!我贱行吗!”
张闻没停,继续往前开,“这附近没有商店,要抽烟回去抽,把安全带系上。”
“前面有电子探头,罚款你给我交。”
周惩被关在拘留所坐了一晚上的冷板凳没阖眼,瞪得和铜铃一样大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揍你?”
“你打呗,车毁人亡,咱俩到地底下还能做个伴,就是可惜漂亮小妞要和未婚夫双宿双飞了。”
他就像是一只正在进气的气球,膨胀到极点,再被人突然戳破。
周惩胡乱撸了一把脑袋上的短发,忿恚的甩手拍在大腿上,咬牙泄气:“真他妈憋屈。”
他倚着靠背闭上眼睛,“我迟早要被她气死。”
“不是说好好谈谈把话说开嘛”张闻道,“你犯病把人气跑了?我听小郑说,小妞发了好大脾气,气呼呼的横穿马路,差点被车撞。”
周惩猛地坐直身体,听到后半句,她没事,又放松了身体,拿后脑勺去撞椅背,“她还生气了...”
“女孩得哄。”
“我用你教?”周惩掀开眼皮,瞟了他一眼,“你有这本事,先去破个处。”
“好心当成驴肝肺!”前方有减速带,张闻一脚踩上油门,疾驰往前开。
车身一晃,周惩身子前倾,膝盖狠狠地撞上了储物盒,疼的他蹙眉瞪眼:“张闻你大爷的!”
“谁叫你不系安全带的,活该。”
“小心眼,”周惩揉着膝盖,丧声丧气的问他,“喝酒去吗?”
“大早上就喝?”
“就问你去不去?”
“去。”
张闻在岔路口转了弯,两人到了一家常去的东北菜馆,啥菜没点,先上了一桌子酒,啤的白的都有。
看他白的啤的混一起猛灌,张闻担忧劝他:“你这样喝,迟早喝死。”
“死了正好,”周惩也不往酒杯里倒了,直接对瓶喝,“我真应该死在那场任务。”
张闻知道他曾经在特种部队服役,在执行任务中,中弹两枪,一枪在胸口,子弹穿透防弹衣差两公分就打中心脏,险些丧命。
另一枪打在右胳膊,伤到肌腱神经,不再适合在特种部队服役,因伤提前退伍。
“祸害的命都硬,就你少说也得活到九十九。”
周惩嗤笑一声:“都说我命硬,要不是想着她硬抗,我早死了。”
张闻说他矫情。
周惩头一次没还嘴骂人。
他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烟圈,“我不敢死,也不能死。”
“她只有我一个人,我要死了,谁管她。”
“那现在你就能死了?”
“她不要我。”他有一腔的委屈,不吐不快,“我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怕她担心,愣是没敢给她打电话。”
“她呢?”周惩咧嘴露出个讽刺的微笑,“老子在前方拼命。”
他狠嘬了一口烟,烟气进喉入肺,带了一丝短暂的眩晕感,才让下面的话不至于那么的难受,“他妈的,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跑的。”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不找到她问清楚?”张闻分析道。
“怎么不找?”周惩沉声哼了一声,“她藏得太好。”
“连偏远农村山区都去过,生怕别人把她拐了卖了。”
他的暴躁戾气就是在一年又一年的失落中积攒起来的。
“怪不得你每年都消失几个月”张闻恍然大悟:“前段时间你出远门,也是去找她了?”
周惩嗯了一声,眉眼低垂,“她厉害,说走就走,说回就回,把我耍的团团转。”
“我就他妈的一个笑话。”
酒瓶叮叮当当,空了又空。
周惩说了好多,从小时候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们相识于童年,渡过了漫长的少年时期,直到步入青年,他二十一岁那年她突然离开。
没有血缘关系,却血浓于水。
他一直以为他们只有彼此,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了,埋进同一个坟墓里。
不成想,是他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