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第320节
“再说了,猪长五根脚趾有甚稀罕的,我们村子里翁财阿公,他还长了六根手指头呢!”
“难不成他上辈子还是仙人不成?”
陈伯文被逗乐了,“哈哈,就翁财阿公那成日醉醺醺的样子,怎么瞧都不应该是仙人。”
哪里有六根指头的仙人。
不过,经过包玉燕这么一连串不打磕巴的话,陈伯文方才有些提着的心一下就放松了。
是啊,人可以多一根手指头。
这猪,它怎么就不能多一根脚趾呢?
到底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陈伯文抠抠索索,舍不得将自己养了一年多的猪宰了,一分银不赚的贴到妹妹和丈人家。
既然要杀,还是捡白捡的那头杀吧。
就当……就当他没捡过这道偏财!
......
杀猪是大事,上山采松针,烧水,磨刀......怀了胎的妇人俗称四眼,那是万万看不得杀猪的。
陈家二媳妇有了身子,就被支开了。
厚厚刀背的黑刀在磨刀石中上下磨着,右手紧握刀柄,左手的指头贴着刀背,往前一推,拉后再往前一推......
一把杀猪刀分三截推磨,节奏不快不慢,很快,院子里就有咔嚓咔嚓的磨刀声传来。
阳光落下,刀刃上晃过锋利的刀芒。
陈伯文吹了吹刀口,“嘿嘿,好了!”
......
随着脚步声的逼近,猪圈的阴影里,格外肥大的那头猪身上好似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再一错眼,却又好似是错觉一般。
杀猪匠忌讳杀五趾猪,陈伯文便喊了自家兄弟帮忙,瞧着大猪瞧来时,那黑黢黢的眼睛,他心里有些不自在。
是有点怪怪的,旁的猪瞧见人来还会上来拱食,这头猪就爱躲在阴影里。
陈仲武身材魁梧,他大着嗓门喊道。
“大哥,是哪一头?我寻绳子将它捆了。”
猪圈里,五趾猪往后躲了躲,它将自己掩藏在其他那几头拱食的猪身后,奈何体格庞大,再藏也藏不住,尤其是主人家心里已经有数的时候。
陈伯文收回目光,“喏,就那一头。”
陈仲武意外,“哥,这是嫂子带回来的,五趾的那只吧。”
陈伯文点头,“是,卖也卖不出去,就这样放了怪可惜的,索性杀了,明儿给小妹送点儿猪蹄,剩下的咱们自家人吃肉。”
听到吃肉,陈仲武也馋了。
“成!我喊家里的小子搭把手。”
陈仲武看着大猪眼睛发光。
没道理他们家养了这般多的猪,结果却只能馋着旁人家的肉,吃肉吃肉,杀了这头大猪,就算送出了大半,他们还是能够敞开肚皮吃的。
五趾猪不能吃?
陈仲武也是不信这个邪的。
人有六指,这猪自然也能有五趾,这有甚稀奇的,偏生那些屠夫胆子小!
……
随着猪的嚎叫,陈伯文手起刀落,磨了大半个时辰的杀猪刀锋利得很,不过是一刀,鲜血喷出,直接落在那准备好的大盆里。
接着大家伙儿一道忙活,刮毛,烧一桶滚烫的热水清洗,再然后是剖肚,砍头,剁四肢。
陈忠明知道杀的是五趾猪后,旱烟抽搭抽搭的又抽上了。
只见他眉峰聚拢,沟壑比那叠嶂的山峦还要深。
“怎地就杀这头了?”
“我不是让你将它放了么?”
“爹,不要紧,咱们人都有六指,想来猪有五趾也正常,嗐,那劳什子五趾猪杀不得,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陈伯文搬出了媳妇村子里六指的翁财叔说了说。
“是啊爹,管它是四趾还是五趾,它都是猪肉,一样香着嘞!”陈仲武乐乐呵呵的附和。
陈忠明沉默的背着手,燃着的烟斗就这样搁在身后。
他绕着被宰的猪肉走了一圈。
一个褪了毛的猪头被搁在案桌上,上头有未干涸的血迹,猪眼圆睁,原先黑黢黢的眼睛也成了灰白死灰之色。
不知是不是心里想着胡屠夫的话,他瞧着这猪头,总觉得它比以前买的猪头更狰狞一些。
“嗐,死猪不就是这样,哪里有什么狰狞不狰狞的。”说话的是包玉燕。
陈忠明收回思绪,原来,刚刚他喃喃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包玉燕就将话接了过去。
……
家里杀猪了,总归是热闹的事儿。
包玉燕拿了木盆装那副心肝肠肺,只等一会儿拿草木灰将它们洗净了。
她的脚踩在血淋淋的地上,脚步轻快。
“爹啊,你也别瞎想了,回头我给你整整,卤煮猪头肉,再搁点辣子炒一炒,配着酒吃一吃,快活日子神仙都不换嘞!”
陈忠明叹了口气。
罢罢,杀都杀了。
总不能丢了,那不是成糟践东西了?
陈忠明又看了一眼猪头,转身回了屋。
院子里,陈家人热闹的忙活着,拔猪毛,洗地,剁大肉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乐呵呵的喜悦。
案桌上,肥头大耳的猪脑袋搁着,只见长长粉粉的猪鼻子下,那嘴咧着,唇线微微往上勾,似也在应和着这一份的喜悦。
那厢,陈伯文瞧着箩筐里的大猪蹄子,想了想,又将它们捡出来,砍刀一扬,上头缩在里头的第五根趾头就被剁掉了。
......
玉溪镇,长宁街。
第二日天气晴好,阳光暖暖的落下。
明媚的暖阳中,顾家院子这一处的喇叭藤和喇叭花青翠丰茂,为这普通的农家小院在萧瑟的冬日里,添了几分生机。
东西都在绢丝灯中搁着,顾昭又瞧了瞧这处屋舍,拉着门环,将院门拉上。
旁边,几位阿婆拉着老杜氏的手,不舍的拍了拍。
“可得经常回来看看,大家伙儿都想着你们呢。”
老杜氏:“一定一定,等到了靖州城,我们就给大家说一声。”
分别时候,愁绪漫上,每个人都难免心神低落,金花婶婶还偷偷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顾昭瞧到这一幕,她顿了顿,正待说话,这时,顾春来精神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这天气该暖和了,上次咱们说的野猪林,我听说又出了新的故事,过两天我去学了,回来给大家讲讲,你们都来听啊。”
“好好,顾老哥讲评话,我们一定捧场。”
“哎,听到那坏人被杀的那一段,嗐,我心里可痛快哩!”
气氛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
顾昭失笑。
......
挥别乡亲,宝船扬帆起航,破风破浪,一路朝靖州城的方向驶去。
在宝船驶离不久,一艘渔船摇着小桨来到了玉溪镇。
陈伯文龇着牙,“这大冷的天,可冻死人喽!”
他动了动手指头,上头冷冰冰的,手指头甚至很难弯曲。
陈伯文一边哈着气,一边缩着脖子搓了搓,待活动开了,这才抓起船上的背篓,肩上一背,跳上岸边,捆绳子。
一边捆,一边还愤愤的发牢骚。
“爹就是心急,唉,这般冷的天就要来给小妹送银,送肉……还好十五过了,不然这年节里送银,意头可不吉祥。”
陈伯文自言自语了几句,抬脚朝六马街的方向走去。
......
六马街,赵家。
“砰砰砰,砰砰砰,妹子,开门,是我哎,大哥瞧你来了。”一阵敲门声响起,一道来的还有陈伯文扯着嗓门的声音。
屋子里,陈小莲蹭的站了起来,“是我大哥来了。”
赵刀瞧了一眼她的肚子,暗地里叹了口气,妥协道,“你身子重,就在这里待着吧,我去开门就成。”
陈小莲重新坐了回去。
赵刀踩着积雪,他步子大,不过是几步便走到大门处,拉开了门栓。
“哟!是妹婿啊。”陈伯文瞧见人,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赵刀虽然还气,不过想着登门是客,他也微微颔首,问候道。
“大哥怎么来了?这一路风大吧,快进屋烤烤火。”
“可不是,冻死我了。”陈伯文紧着就把自己通红又凉冰冰的手杵到赵刀面前,“弯都弯不下去了。”
“唉,没办法,我嫡嫡亲的妹子她都要生了,不单单阿爹担心,我和婆娘也担心得很,喏,我特意挑了只喂得特别好的猪,昨儿一杀好,今儿就把猪蹄儿拿来了,还有半扇猪肉,回头生了娃娃,天寒地冻的,月子里可得好好的补一补。”
赵刀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