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欲燃 第62节
绵绵端着自己的面碗,提着筷子戳了戳黄澄澄的荷包蛋,又挑起那根根分明的鸡丝,小猫似的吸溜起来。
卿柔枝之前用了点心裹腹,实在没有食欲。
眼下端着碗苦药,小口小口地呡着。
褚妄倒是半点不嫌弃这碗素面,往常行军时军粮不足,连草根都刨出来吃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举止优雅地用着膳,时不时看她一眼。
绵绵坐在二人中间,捧着面碗喝汤,喝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落在褚妄的碗中:
“哥哥,我还饿。”
“咳咳咳……”卿柔枝被药呛到,捂嘴一阵咳嗽,“什么哥哥,他是你外甥。”
“外甥?”褚妄挑眉。
他今夜脾气难得好,倒也不计较这话,只冲绵绵摊开掌心。
卿柔枝扫了一眼,竟然是糖。
这人身上藏了个百宝箱吗,怎么什么都有?
“见你药苦,本想喂给你吃。想来娘娘正恼我,也不愿吃我给的东西,”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只能贿赂贿赂小姑娘了。”
卿柔枝咳嗽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那时生病,模模糊糊间有人给她喂了东西,难道是他?
那昨夜那个梦……
她脸色顿时变得古怪。
“谢谢哥哥!”卿绵绵得了零嘴儿,笑得眉眼弯弯,还不忘分两颗给卿柔枝:
“姐姐也吃!”
卿柔枝瞧着,不由自主捏了一颗到嘴里,熟悉的甜味在舌尖绽开。
那一夜,果然是他。
人要为自己的妄念,付出代价。
他的妄念,是江山,和她。为此他付出过光明。付出过三年的流徙。
终究,得偿所愿。
卿柔枝微叹,“陛下如今,又想得到什么?”
“娘娘觉得呢?”
他手撑下颌看来,眸光蛊惑。卿柔枝默默别开视线。
“陛下曾说,人要靠掠夺和筹谋,才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其实,不是的。至少在人心一事上,不是如此。”
她轻声道,“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真心?”
褚妄的手慢慢放下,身体微微往后靠,眸光如月华,轻缓地流连在她姣好的侧颜上。
他为对方做了什么,他就一定会让对方知道。
他不是会默默付出的那种人。他对一个人好,势必要从对方身上索取相应的回报。
时刻伪装,计较得失。他就是那样的人。
褚妄垂下眼睫,烛火映照下,他眉眼若冰霜。神情显得有几分落寞。
“真心是什么?”
他近乎喃喃地发问。
卿柔枝闻言看去,一瞬间好像看见了那年大雪之中,蜷缩在墙根的,伤痕累累的少年。
他问她:
“怎样才能活着?”
“真心是什么?”
一双眼瞳黑白分明,沁人心脾。哪怕与她有过抵死的纠缠亲密,也带着年少时蛊惑人心的纯真感。
卿柔枝指尖一颤。
“笨蛋哥哥!”
卿绵绵握住小拳头,嘴里塞着糖,嘟嘟囔囔地发表感言,“真心就是不要骗人!不要凶凶!两个人,好看的一起看,好吃的一起吃,好玩的一起玩嘛。”
她跟隔壁的元滚滚就是这样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卿柔枝与他视线交缠在一处,又各自淡淡地移开。
或许他们之间就是有太多的欺骗和算计,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俩人都有些沉默。
“天色已晚。陛下,请回吧。”
她起身,裙裾若水纹荡漾。
……
夜里,好不容易哄睡了卿绵绵,刚将半个身子泡进浴桶里,门便“吱呀”一声,被人缓缓推开。
以为是归月进来添水,她刚想让人过来给她擦擦背,身后却久久没有动静传来。
卿柔枝蹙眉回眸,却是一惊。
男人倚在门边,一身墨黑龙纹长缎,外着银丝披挂。一头绸缎般顺滑的长发高高束起,明珠玉冠扣下,青丝逶迤。
灯火旖旎间,他垂眸睨来,眉目潋滟,薄唇微翘。
相顾无言,没有那些个要死要活愤恨纠缠的情绪。
只是那样对视着,空气中涤荡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和难以消弭的欲.望。
作者有话说:
女配手拿宫斗剧本
男主:别来烦我,正哄老婆呢
女主:看戏
第36章 、【36】
褚妄率先迈步。
每一步踩着鼓点似的, 压迫感一点点加重。
这木盆半人高,不能再往下沉,起身更是万万不能。
她只能道:“站住。”
嗓音略颤, 但她忘记了对方从来不会听她的。
男人脚步在桌边一顿,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 而后径直走到她身前。
高大的阴影几乎将她覆盖。
就在卿柔枝张嘴想要喊人的时候, 他突然手撑浴桶边缘。
氤氲水汽,他眼眸墨黑无光, 指腹缓缓在木桶边沿摩挲着。
玉石般白皙温美的手背上,划过水痕道道, 像冬日湖面凝住的冰纹。
“朕仔细想过了。”
他的视线笔直而深邃,并没有落在她面容以外的地方, 却让她的皮肤升起一股烧灼的热度。
想过?什么?
她忍不住蜷缩双膝, 背部紧贴着内壁,抱着双臂仰头看他。
失去衣物遮蔽的女人就像失去尖刺的刺猬,只能露出柔软的内里,任人蹂.躏。
太狡猾了,挑这种时候来找她。
“真心,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他仿佛一点也没察觉到她的窘境,只是勾着唇道。
“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试一试吧,真心换真心。”
他身体一点点往下倾压, 近到她可以看到那如玉脖颈上,微凸的喉结。
冗长的沉默中,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往上提。
被他困在这狭窄的浴桶内, 在他的逼视下无所遁形, 红晕从脖颈如火般地, 一路蔓延上了面颊。
“娘娘接受吗。”
“……”
“朕不想听见好以外的回答。”
男人直视着她, 左腮略动了动,似乎在舔后槽牙。卿柔枝本能地生出密密的鸡皮疙瘩,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危险感觉。
她自暴自弃地把下巴往水里埋了埋,咕咕冒出几个气泡。
许久,她闭上眼,认命一般轻轻点了点头。
再睁开眼时,满室水汽蒸腾,云遮雾绕,那人身影消失不再,房门紧紧合着,好似并无人来过。
然而桌面上,那套崭新的衣裙刺目地提醒着,方才并不是她的幻觉。
卿柔枝擦干身子,换上就寝的衣裙上前细看。只见那是一件撒花曳地百凤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