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9名为怨的孩子

  何愿端坐在副驾驶座上,她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听着车内广播电台里的笑语欢声,她的脑袋里却乱糟糟的,一路上何愿不发一语的十分严肃,这也让开车的李宇硕跟着紧张了起来,他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前方的路况,就连车速也不敢开得太快
  「宇硕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车程过了半小时仍在继续着,原本还深陷在理清思绪的何愿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便上了李宇硕的车
  「回家」李宇硕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吓了一跳,但下一秒却满面笑容的和她解释着,这一次他要带她回他们家,上一周吃完饭后他便和家中的父母亲通了电话,他们让他带着何愿回去家里看看
  「家?」她对着个名词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她的家就是何熙的家,而何熙的家就是现在她所居住的那个地方,何愿不明白这半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抵达的"家"究竟是谁的家
  「我们家,我爸妈说他们很想你,让我赶快把我们家可爱的忙内带回去」何愿没有料到他口中的家是他们家,过了许多年了,她以为很多事情终究会被时间捲带着遗忘,而她不过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在这短短的几个星期里,她所相信的"忘记"却一一被推翻,那些保有与她的记忆的人,竟然都还在等待着她的回来,一时间,何愿的脑袋更加混乱了
  「小时候你老是喜欢上蹿下跳的,还记得有一次你爬上树抓了一隻松鼠回家,还没被你姐姐教训就被我妈骂了一顿,让你不要欺负小动物,还罚你给松鼠找十颗松果再送牠回去」李宇硕回忆起关于何愿、何熙的往事总是难以抑制住嘴角的上扬,他如数家珍的样子彷彿记得所有小时候三个人一起玩耍、挨骂的日子
  何愿安静的听着他娓娓道来以前的那些回忆,有些事情她太小了还没有记忆,也有些事情她记得的没有李宇硕的那么清晰,就像在拼拼图一样,她边听边拼凑着自己脑海里残存的碎片,一点一点的将过去的自己重新组装了起来,同时也将身影逐渐模糊的姐姐再一次的摆回她回忆的正中央,对于相隔十二年才见到的李宇硕,他从前的模样也慢慢的回到了她的记忆里
  车子在往前行驶,车内的谈话却悄悄的向过去倒带
  一栋纯朴乾净的两层木造建筑前停下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白色的铁栏杆像是刚刚被粉刷过一样,乾净得没有被雨水及阳光洗涤过的痕跡,前院的草皮上种满了五顏六色的花草团子,花团锦簇的样子在夏日正午的阳光下竟意外的不让人觉得刺眼
  一切都让何愿感到熟悉与陌生,李宇硕推开了门栏,他刚刚走进院子里不久便被一隻奔驰而来的一团白色给阻挡了去路,何愿看见牠兴奋的扑进李宇硕的怀中,雪白而蓬松的毛与院子里的繽纷色彩形成对比,何愿望着被扑倒在地上的李宇硕笑得开怀,牠摇着的尾巴和闻声开门出来察看的夫妇都将这里的所有变得和乐融融,像梦境一般的柔和美好,又或者是说和何愿此时参杂在脑海里的杂乱不同,这里似乎充满了祥和、平静
  「宇硕,你控制住小云,你妹妹她怕狗」刚从门口走出来的妇人开口便是让李宇硕抱住怀中的雪团,而她的眼神则紧紧的盯着停滞在门口的何愿,她发现他们家的小忙内长高了不少
  一身的黑色显得人有些过于单薄,削短的头发在吹来的热风中飞扬,脸颊上曾经的婴儿肥褪去了绝大部分,清秀乾净的脸庞和身上越发沉稳的气息,妇人的眼眶在一瞬间便被泪水浸满,十二年在这一眼之间流逝
  何愿隔着院子和妇人遥遥相望,即将坠落的泪水比起突然出现的狗更让她手足无措,她呆楞在原地,还是小云看着她吠了一声才唤回她出走的精神
  「打扰了」她轻轻地朝李宇硕怀中的雪白点了个头,随后又看向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夫妇二人,她犹豫了一下才踏着不安的心情走入这个五彩斑斕的世界,前额因为太阳的炙热加上一身吸热的黑色衣物而留下一颗又一颗斗大的汗水
  「夏天这么热也不知道换短袖穿,天热就少穿黑色的衣服」何愿踩着缓慢的步伐,仿佛回到了十三岁的模样,而每靠近一分她就长大了一岁,直到停在那对夫妇面前时,何愿已经是现在二十五岁的军人大尉何愿了
  妇人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仍旧满盈,她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何愿,就像小时候替她擦汗一样,熟稔的伸手拨开了何愿的瀏海,用手将坠落中的汗珠抹去
  「袖子不捲起来吗?不热吗?」关心的话语不间断的从妇人口中传来,一直进到屋内坐下为止,她都没有询问关于何愿消失的十二年以来过的如何,反而是强忍着泪水,一边问着何愿饿不饿,一边给她拿出西瓜和风扇
  何愿坐在位置上远远的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叔叔和不停地说话着的阿姨,她对于自己在这段时间里不曾回来过感到愧疚,她一言不发的抿着嘴唇,儘管愧疚,可是重回那段时光,何愿也不可能选择回到这里,就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更加的抱歉
  在这个世界上她好像又多了一件需要道歉、需要为之怀抱着亏欠的心的事情,好像⋯⋯她又再一次做错了选择,好像⋯⋯她好像故障的机械一样,又或者,她本身就会是一个错误,本来就不应该出现的她,平白无故的造成了许多人的痛苦
  何愿想着在这栋房子的隔壁就是那个不曾被她称之为”家”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就是不期盼着她诞生的人们所居住的房子,怨,这个名字,也许才是真正适合她的代名词,她身上对自己產生的怨恨,已经沉重的让她觉得再也难以负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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