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难追 第35节
第45章 决心离去
“姑娘, 真的不能进去,王爷在处理政事呢!”
远远的听的侍女阻拦的劝告声,段征立刻对那随从使眼色,随从也是个反应快的, 当即领命率先快步出去安排。
等赵冉冉跨进院门, 恰好同那行色匆匆的从人擦肩而过, 她对这人有些印象,知道他算是段征的心腹了, 观他神色一时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兆。
“都退下吧。”段征从里头快步出来,接过侍女手上的披风,一把将人裹了起来,“天晚风大,不睡着出来乱走。”
轿子已经停在了衡潢阁门前, 她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此时出了一身虚汗, 却也只是顺从地跟着他上了轿,也懒得去解下披风。
天色昏暗, 行宫里华灯初上, 轿厢萱软布置绮丽, 合着外头江南名园的景致, 实在衬得上第一等的人间富贵温柔乡。
轿厢晃动, 置身其间的两个人却各有心思。
赵冉冉也不绕弯子, 当先开口便问:“薛伯伯可在大牢寻着了?”
“寻着了, 不过还得过明路销了案底。”段征说起谎来眼皮儿也不掀一下,他牵过她的手握住, 觉出汗意后随手又将披风解了。
见她还要追问时, 他将人朝怀里一带, 故作不经意道:“赵月仪已死,你的仇算是报了,事情做的隐秘,桂家的人查不到我头上。另外…还有件事我亦自作主张了,你乳娘的尸首我已遣人寻了处风水宝地,怕你见了伤心,已然,埋了。”
一席话言简意丰,赵冉冉却只停在了第一句上。
反应过来后,她兀自出了半天神,想要问明白时,终只是张了张嘴嗫喏叹了声:“桂家不是好相与的,善后之事……”
“只管安心。”他伸手眷恋地抚她发顶,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触上她浅褐右颊,几缕散乱青丝磨的他颈项微痒,想了想,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热意,“这两日城里不太平,今夜我还有公务,不陪你了。”
站在蘩楼院门前,两个要走时,赵冉冉忽然上前拉了他的衣袖轻声道:“崔克俭弹劾的折子,我总觉着不大对劲,你若摸不清门道,莫要擅动,只管如实上奏等着圣意,私下里再查一查他们。”
见她说中了自己先前办妥之事,段征先是一愣,继而勾唇看了眼那只牵着自个儿衣袖的苍白小手,回身拍了拍她,免不得牵出些真心来:“过两日等风波平息了,我陪你一同去祭拜你娘。”
她心下一疼,眸中泛出脆弱,两行热泪倏然滚落。
“迎风哭伤身。”踌躇着放了马缰,他皱眉又两步回去,粗糙指腹轻按两下,将她颊侧泪珠拭去,“等我回来。”
赵冉冉点点头,泪却流的更凶了,也不知是怎的,或许是最亲的人没了,她在他面前难得如此克制不住心绪。
“快些去吧,不要耽误了公事。”目送着男人策马扬鞭的背影渐渐淡出视线,她回头眼中迷茫空寂,对着一院暮色冬景心口莫名溢出种无名的恐惧荒寂,遂忍下泪勉强朝着侍女:“夜饭我实在吃不下,劳烦再点些安神香罢。”
这一夜她在蘩楼无梦,广陵城里阖城大索,几乎要掀翻了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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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路人马寻着可能的线索,从广陵六处城门奔袭而出,段征也亲自荷甲持刀带了一队,杀气腾腾地一路朝城外搜捕。
直搜了三日整,到了腊月廿九,眼看着再有一日就该除夕了,段征只得下令城内通行,随便提了个死囚出来,在广陵大街小巷贴满了布告,通牒了户部侍郎占田害民,抗拒新税的罪行,并定了年后问斩。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是他为匪从戎十载以来,早已践行的道理。
这一回借着浙东士绅闹事,段征确存了些报私仇的念头,在凌修诚带来确切的旨意后,他就想好了,避过崔克俭,单只拿俞九尘抵罪。
为了将他赶尽杀绝,他连桂大将军的示好宴请都推了,更别提去救薛兴伍的事了。
廿九这日傍晚,他急匆匆地赶回府衙,问的薛兴伍依旧没被压回死牢时,不得已只好亲去了趟将军府。桂祥才死了侄女,面上只看不出丁点伤怀,甚至为了俞九尘的事,他招待段征时,难得放下一贯的严肃,尽是恭维客套。
本以为救薛兴伍不过是小事一桩,然而当段征不紧不慢地随口提起时,桂祥脸色一变,沉默了许久答道:“我那长姐痛失爱女,嗐,妇人家疯魔了,此事请恕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段征心道麻烦,起身告辞之际,又好奇多嘴问了句:“你那甥女,当真是姓俞的毒死的?”
一提这个,桂祥不由也怒火中烧起来:“说起来都是家丑,俞九尘那小子,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单同浙东那群人走得近,要与老夫唱反调,听说在家中还动过手,要不是月儿拦着,老夫真该早早一刀劈了他!”
抱怨完,桂祥立刻又回到了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一路客套寒暄着亲自送人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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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段征盘算着薛兴伍的分量,只不知后宅里头这两日出了些事。
就在昨儿半夜,赵冉冉被人摇醒了,面前站着的正是最早绑过她的管教女官。沈女官一改平素的刻板,容色焦急地塞了封信与她,并嘱她立刻看完就烧了。
才看了两句,赵冉冉就清醒过来,她抖着手看着熟悉刚劲的字迹,那是薛稷的亲笔。寥寥数行,信中却将他潜进侍郎府杀人救父之事说了个清楚,最后一句则说,他万事都已安顿好,但问她可愿出府。
三年的相处,薛稷的为人她是极为了解的,他是个稳重谨慎的性子,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行事。
因此甫一看完这信,她虽然不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却还是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这世上谁人都会骗她瞒她,唯独戚氏一家不会,如今戚氏遭了横祸,她也就剩那两个亲人了。
是以她脑子里只是略闪过段征的眉目,在沈女官还未出门前,就低声唤住了她:“我跟你们出府,烦请姑姑嘱他万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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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征跨进院门时,已经是酉正时分了,冬日天暗的早,外头凛风颇大,吹得廊下宫灯摇曳摆动。
原本只是想胡乱吃些应付,可当他走上二楼暖阁时,却见到一桌酒菜,而赵冉冉神色虽然还苍白着,精神倒好了许多,似乎是在等着他用饭。
女子凭栏倚窗的模样让他心头一动,她左眉一点殷红血痣神色哀愁清冷,恍惚间,尤如倒退了十余年,他想起了死去的兄长娘亲等他吃饭的场面。
他一直没有告诉过她,他兄长眉角也有一点这样的红痣。
那时节天寒地冻,娘亲病了,他去外头摘野菜回来,哥哥就守着炉子煮稀汤熬药,见他回来,就跳起来替他暖手。
“回来了?”一声低唤将他拉回现实,赵冉冉轻咳两声,快步过去拉起他手搓了搓:“外头像是愈发冷了,我听李管事说,朝堂上的风波都平息了,特意备了桌菜等你同吃。”
屋子里地龙烧的旺,段征解了外袍,以为她是要央着自己救人,也就并未觉出什么异样。
或许在他心里,以自己如今的权势身份,又待她算的上用心,赵冉冉本就该是这样温存小意。
“往后不要等我,才两日,就瘦了一圈似的。”他朝八仙桌旁坐了,决定过了年就好好守着她过一阵,“人活着,不管遇着什么,饭菜总也要吃的。”
说着话,他将另一边的椅子拉到跟前,看着她坐下后,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吃食,便率先与她舀了碗羹。
有些事总是避不过去,当赵冉冉望着他问他薛兴伍何时脱险时,段征踌躇了下,竟是看着她的眼睛,说了句实话:“其实他并不在牢里,我也是今日才得知,已经派了人去赵府,倘若明的不行,索性截出来也罢。”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赵冉冉的意料,通过薛稷的信,她晓得段征先前都不过是搪塞于她,而今薛兴伍实则已被救出,这人倒肯对着自己说实话了。
汤盏被推到眼前,他又诚恳地叹了句:“你要信我,先吃些东西。”
见她吃的心不在焉实在太慢,他想了想提过酒壶,朝两人杯盏里都倾了些:“天大的事情,哭一场过了就是过了,你不是喜欢桂花酿,饮些无妨。”
赵冉冉压下心头紧张,举杯怅然:“第一回 饮此酒,还是阿娘偷带我去霁月斋吃得的,桂花酿香甜,阿娘怕我饮多了,自己倒喝去了大半盏。”
事情过去了多日,她已然哭不出泪来,面上瞧着凄然。
“往后都无事,我陪你饮。”段征一向厌恶饮酒,当下也不讲究,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回的药赵冉冉昨日就试过,她也不想再害他第二回 。薛稷给的药颇为高明,分开下在酒里和香炉里,二者皆是验不出的,而一旦相遇时,初时不觉什么,一个时辰内便会让人自然陷入昏睡,足够睡上一整个昼夜的。
方才黄昏,她先服下解药,亲手将昨日试过的药分别安置好。
酒过三巡,菜也多被段征吃进了肚里。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已过了大半个时辰,可段征只是眉梢晕染开些浅红,甚至一扫疲累,精神瞧着倒比回来时还要好些。
他自唤来人收拾了桌案,待房门阖上,两步上前忽然就将她横抱起来,径直朝着床榻而去。
第46章 第二次离开
温热带着重茧的手一寸寸在她面额上周游, 今夜或许是饮酒的关系,他的眼睛格外的亮,蕴满了水色风情,让人想到了四月山间的桃花精。
不得不承认, 段征的眉目不仅是生得好, 一旦褪去了肃杀凛冽, 端的是眼波流转,却又澄澈若海丝毫显不出轻佻俗媚来。
“怎么, 倒是比上一回还怕?”他一掌打落床间帷幔,勾唇一笑间,带出种摄人心魄的侵略意味。
然而那双手始终老实地挽在她腰间,他凑近了,呼出些桂花酿的甜香, 倒不急着动作, 似是压抑着涌动的嗜人念头, 只是一味地用面额唇角与她亲昵。
到了这么个节骨眼上,赵冉冉轻轻晃了晃脑袋, 悄声回了句:“没什么…好怕的。”
计划就在夜半, 她明白此刻或许顺从些会更稳妥。
闻言他扬手抽走她发髻上的钗环, 枕上一时青丝如瀑, 段征轻笑一声, 忽的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指节在发间穿梭, 下一刻, 后脑被人一掌托起,再不压抑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莹白下颌被一口咬住, 几日前花船上的癫狂倏然而归, 身上的伤莫名痛了起来, 她禁不住微微发起颤。
那一日前半夜她是神志不清的沉沦,实则欢愉也无痛楚也无,而那后半场,便充斥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那般疼痛到了今日,也并没有全然好了的迹象。
而今日只靠着两杯薄酒,清醒之下,本能得就觉出了恐惧。
随着身上人动作渐渐无度,她还是没耐住,剧烈得瑟缩起来。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段征停下攻势,略抬了些头,已然充斥着浓烈欲.念的眸子有些疑惑地去看她。
她一面瑟缩着,一面又强撑着没有推避分毫。
很快的,他明白过来。
在长久的凝视里,他将两手又撑回她肩侧,略偏了头去追逐她惶恐隐忍的水眸,勉力喘匀了气郑重道:“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那些害过你的人,我早晚也都会收拾干净。”
这一句当即又将赵冉冉拉回了戚氏惨死的阴影里,这世上待她最亲的人就那么没了,还是死在自己同父异母的姊妹手里,然而还不及她去申冤报仇,凶手却又离奇死了。
这些日子,她从悲绝到空茫,生死一梦,乳娘陡然离世,一夕之间就好像将她从前岁月里的那一毫光亮也彻底磨灭了。
甚至于,她从未有一刻,像这样深切凝重地直面过生死,幻灭虚无,没了就是没了……
“冉冉…”
思绪飘荡间,段征只以为她仍是在惧怕,不由得对自己上一回的放纵隐隐后悔起来。他再次翻身侧躺到她身旁,半敞着衣襟,隐隐已然有薄汗在宽厚胸膛沁出。
忽然一阵困意袭来,段征凑上前又轻轻吻了吻她,打定了主意,他一把捏住她的手,扯开些衣领贴上自己胸膛,压着粗气温言哄道:“不动你了,冉冉,帮帮我。”
说罢,竟出奇地没有再动,只是目色赤红地望着她,那神态里的破天荒得带出两分希冀乞求来,像是个素来顽劣的稚童,面对着一件易碎却不属于自己的玩具。
被他这么望着,赵冉冉似一下又跌回尘世里,清楚他的意思,她的脸色倏的红起来。
腕间传来试探的拉拽,触着指下几道陈年旧疤,她心口微动遂掩下眸去,并不再推拒了。
……
二刻后,窸窸索索的动静止了,困意骤然山海般席卷而来,段征拧了下眉,却是依旧撑着精神,忽然将脑袋朝赵冉冉项间拱了拱。
她只觉项间一阵热腾腾的薄汗,抬头时正对上他笑意困倦的眼。
她微微一怔,知道是时辰到了。
两个人靠在一处,段征虽是困极了,只因长久也未曾歇好,也没起疑。借着宫灯映照,他啰啰嗦嗦地同她讲些有的没的,怀中女子乖顺柔怯,他虽是未曾尽兴,心里头却安然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