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跳水,拒绝独美[竞技] 第157节
杜英哲点了点头,保持着一个非常礼貌的距离。“你们学校周边的环境真不错。”
“是啊,真不错。”陆水重复着,水面仿佛也荡起一层湿气,明明应该像镜面一样的反光感消失了,让人看不到水底。
“这条河平时会有人冬泳吗?”杜英哲指了指警示牌。
陆水笑了笑:“有,因为河边没有防护栏。最冷的时候还有人滑冰,到了夏天就会有人过来钓鱼。”
杜英哲听着他说,同时想象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我们有时候跑步外训也会到河边来,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全部都是体院的队伍。”陆水指了指。
“想想就觉得热闹。”杜英哲将左腿压在右腿上。
陆水看着他的手,忽然问:“你如果总是在外面住,你女儿不会发现吗?”
“你是说以后我们在外面住的事?”杜英哲坦然地摇了摇头,“她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这些年她一直在外面读书,其实家里长期以来就是我一个人住。如果你有兴趣,下次我可以带你回家坐坐,我厨艺不错。”
“在外面读书……”陆水忽略掉他后半句话,“她住宿吗?”
杜英哲将两只手交叠地放在膝头。“是,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说集体生活更热闹些。以前独生子女多,让他们一个人长大也怪寂寞。”
陆水听完后点了点头,像是对他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等她将来大学毕业,我打算换一套大房子,给她养些小猫小狗。”杜英哲将围巾摘下来,递给脖子上明显空空的陆水,“你也是独生子女吧?”
“不是。”陆水的否认来得很快,也让人很意外。
杜英哲皱起了眉。“你不是吗?”
“不是,我有一个哥哥。”陆水的眼神缓慢地往上爬,爬到了他的脸上,看着他的眼睛。
“是亲生哥哥吗?那很少见啊。”杜英哲似乎很疑惑。
“不,不是亲生的,但是我希望他是亲生的。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比我大1岁,小时候,别人都说我们是双胞胎。”陆水继续看着他。
杜英哲眼睛里的迟疑更浓重了。
“对了,我小时候改过名字。”陆水将话题一转,眼睛里的情绪正在迅速褪去,只留下空洞,“我哥和我爸都叫我四水,没改名字之前,我不叫陆水。我哥他叫陈双,左太阳穴上有一块胎记。”
杜英哲一下愣住了。
话音未落陆水已经出手,就连他比赛时候的动作都没有这么快,比他预想中无数次的演练还要快。杜英哲膝盖上的那条围巾在这一刻变成了他的共犯,同时朝着那人的脖子套过去。周围很黑,拐角处刚好没有路灯,但是陆水却把这人看得那么清楚,恨之入骨。
恨原来才是最难放下的东西,每时每刻折磨着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比所有的牙齿一起疼起来还要痛苦。
围巾在杜英哲的脖子上绕了两圈,像蛇一样,陆水的手臂用上全部的力气,每根骨头都跟着较劲。明明是痛快的事情他却想哭,骨裂一样的幻痛由四肢传递而来,他又笑了,仿佛十几年的艰苦训练就是在等这一刻。
青筋凸棱浮现,关节咔咔作响,舌尖一片甜腥。
手臂一再收紧,陆水用自身全部的力量和体重进行抗衡,同时在杜英哲试图脱困的瞬间提膝顶撞。眼睛里那一瞬间的痛恨和痛苦都已消散,现在只剩下报仇的快意和执行。那一年自己做不到的事,现在终于可以办到了。
如果不是你,我哥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不是你,我哥不会忘记一段记忆。
陆水再次咬紧牙关,泪水顺着眼角大颗掉落,无声润湿了他的面孔。那年他们还很小,哥哥开始攒零用钱,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告诉自己,说要带着自己逃跑,再也不要回家了。
自己很兴奋,对于外面的世界充满恐惧,但是一想到和哥哥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只要他们能离开爸爸就行。他们还不懂爸爸的抚摸是什么意思,但是本能察觉出不是什么很好的事,他们也没看到别人的爸爸会那样抚摸自己的孩子。
只有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
第二天,哥哥背着书包带自己坐地铁离开了家,他们绕着环路一直坐,要是放在平时,陆水一定会觉得离家太远很害怕,但是那天心里突然有了好多勇气。
一直以来,被哥哥放在衣柜里保护的自己,好像要开始长大了。
哥哥很聪明,记住了他们看牙的诊所地址,拉着他进去找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那个白大褂还很年轻,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哥哥,陆水记起来了,他们看牙的时候,这个白大褂哥哥会给他们倒水,会给他们的兜里塞奶糖。
就是在那一天,哥哥带着自己离家出走,找到了他最信任的牙科医生。陆水站在哥哥身后,听着哥哥将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白大褂哥哥,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
白大褂哥哥说,好的,你们等一下,我先带你们回家。
哥哥很高兴,拉着自己跟着大人走。他们跟着白大褂回了家,吃了晚饭,就在所有的事情都仿佛变好的时候,门铃响了。
爸爸来了。
原来,这个白大褂并没有帮他们报警,也没有帮他们找地方住,而是直接按照家属联系方式找到了陈智明。
原来,他们早就是认识的朋友。
陆水看着爸爸走进来接他们回家,生命里刚刚出现的曙光完全消失,世界变成了全黑,原来大人都是坏人,大人都不可以相信。忽然,这全黑的恐怖世界里又升起一点亮光,唯一的一点亮光,就是挡在自己面前的哥哥。
接下来,爸爸和白大褂哥哥开始谈话,白大褂说,如果不想自己把一切说出去就留一个孩子住一晚。
然后陆水被爸爸抱起来,哥哥怕爸爸生气,所以主动留了下来。
“为什么……”陆水再次收紧围巾,眼白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赤红,红血丝全部要爆开,他恨不得直接勒断杜英哲的脖子,“你那晚,对我哥,做了什么?”
同一时刻,陈智明正在楼梯里快走,显然正在躲什么。脚步越走越快,他一个不小心滚下了几节台阶。
作者有话要说:
陆水:虎鲸模式!
第112章 小纸条
滚下去的那几秒里, 陈智明的回忆仿佛进入了走马灯,许许多多的画面在眼前打转。如果不是因为去年受伤他走路也不会这样慢,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面前的陈双, 还有身后持刀的陆水, 以及永远不会忘记的疼痛。
眼前一片缭乱, 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周身被台阶的棱角硌得生疼。能看到的只有昏暗的光以及黑暗的角落, 陈智明却无心思考和检查身上的伤口,脑袋撞在墙上,眼前全部都是金星。心脏跳得快要骤停, 他也说不上是害怕还是紧张, 只是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很不对劲, 让他不得不多想。
总是能看到一模一样的人从身边走过, 明明那个人刚刚走过去,下一秒又会出现在自己的车前。他无处不在,陈智明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样的怪事, 他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可能撞邪了,还回家找了些开过光的配饰戴在身上。
佛珠、吊坠、桃木牌……能用的都用上了,陈智明甚至想过报警。
可是, 总是在最后一步打消这个念头,不能报警。
现在那个身影又出现了, 还跟着自己进了电梯。陈智明慌忙中决定不乘坐电梯,改为走楼梯,明明那个人没有出来, 怎么刚刚在楼梯里又遇见了?他想不明白, 可能是去年的事情也改变了他的性格,万事更为谨慎怯懦, 结果下一秒脚下又一崴,再一次滑下几节台阶的高度。
写字楼的楼道灯光不算明亮,周围仿佛变成了无人之地,陈智明走不动了,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力不从心,去年受伤后体力大幅度下降,又怀疑自己是精神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看到幻象?
不,那不是幻象,那就是活生生的人。陈智明被摔得双耳轰鸣,几层楼的楼梯就是走不完,永远找不到出口一样。这时候,绝望、悲痛、惊惧,种种情绪覆盖周身,他抬头一看呼吸暂停,因为那个明明应该在电梯里的人已经快要追上自己。
他就在自己面前。
但好在他以前只是和自己擦肩而过,从来都没有伤害过自己。陈智明捂着额头,靠着墙,还希望这一次可以全身而退,毕竟有过前几次的经验他都没事。而过了这一次他就去报警,不管经常出现的这个人是什么意图自己都要报警……
可这一次他显然没有那么好运了,令他恐惧的陌生人不再是打个照面就走,而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毫无规律的呼吸声。他看到了陌生人的眼睛,毫无印象,根本不认识,但是传递出来的情绪却是浓烈的仇恨。身体猛地一哆嗦,陈智明忽然有个奇异的感觉,自己要死了。
随后陌生人一拳砸在了他的右脸上。
砸过去的那两秒里,顾风听到了拳头在空气里的风声。
曾经的身体健康课上教练讲过,人体最大的保护就是骨骼。骨头有密度,有形状,形成的锐角就是人体最强大的武器,同时也是足以硬碰硬的资本。当他拳峰的骨头和陈智明的颧骨相触时他切实感受到了骨骼的强大。
拳面已然麻木,但他的情绪一瞬点燃。等陈智明的身体支撑不住就要朝旁边倒下时,顾风揪住了他的衬衫领口,借助灯光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的脸。
这是陈双和四水的亲生爸爸。
他甚至能从这张脸上,找到陈双和陆水相像的地方。
但这居然是他们的爸爸!
顾风将他磕在墙壁上,狠狠地掐住了陈智明的脖子。
顾云从1层往上跑费了不少功夫,碍于心脏手术的缘故他不敢跑太快,跑到5f的时候又差点没被弟弟的行为给吓死。从小办事稳妥的顾风都快把陈智明给掐死了,眼瞧着那人的脸色变得涨紫。来不及多想他先把两个人拆开,但是顾风的手捏得太狠,完全使足了全力,顾云只好一根一根手指头去掰开,好不容易才把陈智明给解救出来。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他都希望这个人渣去死,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的人生搭进去。
陈智明确实快被掐死了,窒息感完全覆盖他的面部,每一条毛细血管都仿佛凝固,再裂开。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动作也变得很迟缓,原本还可以正常思考的大脑进入了缓冲状态,脑浆像是和水泥搅拌在一起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四肢很冷,不住打颤,血液和氧气都无法冲上脸部,又瞬间冲到头顶。
他不住地干咳,干呕,喉咙里像是被撕开又痒又疼,引得他不住抓挠试图快速呼吸。他也说不清是眼花了还是窒息幻觉,看什么都像褪色,然后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变成了两个。头疼欲裂,身体只能依靠墙壁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直。
谁料刚刚站稳,一记重拳冲到了他的小腹部,陈智明再一次晕头转向,头一回感觉到生不如死。
河边,陆水紧紧地勒住了杜英哲,周围没有灯光,最远的光源就是远处环路的车灯,但是他好像看到杜英哲脸上有一行反光。
是眼泪吗?陆水猜是的,但这一定不是悔恨的泪水,而是被勒到极限的生理性泪水。陈智明去年被自己伤了,杜英哲今天被自己找到了,不管是哭还是笑,陆水都想仔仔细细看清楚他们脸上的每一个情绪。
人会有情绪,有疼痛,有喜好,有选择,他们会有吗?
他们如果有,凭什么会觉得自己和哥哥就没有呢?
陆水很想要想明白,包括刚刚他问的那个问题,这是他的心病,心魔。从初中开始哥哥就带自己看医生了,医生怎么说的?
说自己是焦虑型,说自己有心理障碍所以影响正常交流。
对,就是心理障碍,他们就是这个障碍,只要除掉就可以了。
那晚杜英哲到底对哥哥做了什么?陆水不希望得到答案,因为他知道任何的答案自己都无法接受。
杜英哲的两只手死死地攥住陆水的手腕,指头像是要陷入陆水的皮肤里面。下盘连续被攻击了十几次,尽管他在身高和体重上面占了些优势但是体能和反应速度都差了不少。喉咙里面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几秒后他像是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了嘴。
“你哥……你哥他……”
声音很难听,不仔细听已经听不出是人类的语言,如同一个病入膏肓即将断气的老者在弥留之际说出的遗言。清明的视线变得浑浊,杜英哲的牙龈也渗出了鲜血。
但是这几个字,恰好令陆水恍神了一刹那。
就在这一刹那里杜英哲抓住了机会,反手拧动了陆水的手掌方向。他可能没有年轻人的体力,但是他更了解陆水的人心。他哥就是能够刺激他的关键词,也是自己逃出生天的唯一希望。陆水反应过来时已经有点晚了,视线瞬间凝聚,注意力回归到眼下,但杜英哲已经脱手,连带着他的身体也跟着踉跄了两步。
陆水早有准备不会那么顺利,再加上也就是运动员才能有如此快速的反应能力,否则刚才那一下他已经被拽倒了。杜英哲的逃脱属实在意料之外,但陆水也不是没有后手准备,抬肘击中他的下巴。
砰,一声。
是杜英哲没咬紧的牙关上下磕碰。
如果他有足够的运动经验就该知道这时候不咬紧会有多大的后果,陆水揪住他的头发再是一拳,杜英哲慌忙中搂紧他的腰部,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体上面,陆水干脆将人放倒,一起倒在了冰凉的还没发芽的湿润土壤上。
但即便有了灵敏的身手,陆水在体型上还是吃了一点亏,他为了比赛一直在控制低脂,正面和一个比自己高一些的成年男人对抗不会马上占上风。杜英哲已经快速喘过气来,抓准这个时机向旁边翻身,这一次把陆水压在了身下。
陆水的眼睛仍旧死死地瞪着他,像是把周遭的光都吸了进去,只剩下一片深黑。
“我就知道……”杜英哲只说了半句,但下手狠毒,自己的喉咙被围巾勒紧,同时也没有放过陆水的喉咙,借助位置优势死死压制住他。在社会上磋磨多年他怎么可能对一个随随便便主动找上自己的小屁孩掉以轻心。
一个大学生,在他这种人面前完全没有优胜可能,自己可以用钱拿捏他,用社会资源堵住他所有的路,用感情迷惑他。但是杜英哲没想到他是想要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