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 第118节
她走得急,路上一不小心扫过阶旁半开的花苞,剔透的露珠摇摇晃晃从草叶间划落,染湿了她半片裙裾。
燃了一夜的檐灯依次被熄灭。
红日缓缓东升,潋滟的朝霞携着粉紫颜色的早云纷至沓来,布满了整个天际。
晓风吹散夜间笼罩在庭院里的一层薄薄水雾。
青梨实在是受不住了,一停下来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俞安行唤人备水,但她已无心思再去理会。
薄薄的一层曦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她沉睡的容颜上,冷白的肌肤透亮,犹如一块无暇美玉。
她睡了,身旁躺着的俞安行却还醒着。
半支起手臂,他低眸,看着怀里的人。
看她红润的唇、看她卷翘的睫、看她和他纠缠在一起的发缕。
她眼角还挂着将干未干的残泪,像是蔷薇花上的香露。
让他又想起昨天夜里,她气息颤颤,眼眶微红,含着湿漉漉的泪望着他,一时让他慢一些,一时又让他快一些。
甚是难伺候。
他抬手,指腹抚上她面庞,想替她擦去眼角的那抹湿润。
不想刚触上,手腕便被她抱住了。
他一愣,以为是不小心吵到了她。
再一看,她并未醒过来,依旧还在睡梦中,双目阖着,只口中无意识呢喃出声。
似是昨夜哭得太久了,嗓音里还带着一丝娇气的哑。
“别……我累了,让我歇一歇……明日再继续,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提
【八十一】
夏日的日光火辣刺目, 叫一排雀儿都只敢歇在瓦檐下,低头细细梳理着身上羽毛,间或轻声交谈几句, 传出来清脆悦耳的啁啾鸣叫。
唐芸猫着身子, 小心翼翼从回廊拐角绕了过来,迎面撞上一个小丫鬟。
她嘴里“哎呦”一声, 瞪了一眼在前面挡了她路的丫鬟。
“夫人。”
小丫鬟冲唐芸行了一礼,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唐芸意图绕过那小丫鬟, 往青梨的院子去, 被小丫鬟一把伸手拦住。
“夫人, 世子爷吩咐了,二姑娘眼下正病着, 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您改日再过来吧。”
小丫鬟虽年纪小,办事却是老成的。
打二姑娘进了这处别院始,世子爷便亲自对宅子里的下人一一下了令,需得将人好生照看着。
但对二姑娘的这位小姑却是只字未提。
两厢对比之下, 小丫鬟自然知晓谁轻谁重, 不敢马虎半点,唯恐让唐芸钻了空子进去扰二姑娘清静,再惹来世子爷的责罚。
但即便如此, 小丫鬟还是遵着礼节恭敬唤一声唐芸夫人。
唐芸在淮安县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心里忍不住窃喜, 将背挺了又挺。
但又有些不甘心。
这几日, 她在房里将昭王府送过来的那几箱东西翻来覆去清算了好几遍, 已高兴得好几夜都没睡安稳了。
听说青梨生了病, 她一猜便觉是因为昭王府的事情。
她又想起那夜青梨带着人搜了她的房间,只觉自己被落了面子,怎么也过不去那个坎儿,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好好冷嘲热讽两句,好报上那一夜的仇。
她抓上那小丫鬟的手,忍痛往里塞了一块碎银。
“梨姐儿生病了,我这里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总归我要亲自看上一眼才好放心。”
小丫鬟将那块碎银推回去。
“夫人这是何意?不是奴婢偏要和您作对,可这是世子爷亲自下的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岂敢不遵?您瞧,连元护卫都一直在门口守着呢。”
唐芸不信邪地伸头一看,果见院子的月门外立着一个元阑,腰间的那柄佩剑在日光下泛着凛凛的寒光。
她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愈发摸不准俞安行待青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让那丫头进昭王府做妾的主意,还是他出的……眼下却又将人看得这么紧……
但说不定,也只是表面上做个样子罢了。
那俞安行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谁知道他背地里为了官场上的那点子利益,能想出这么肮脏的主意来……
心底冷哼了一声,唐芸还是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她自然不关心青梨是死是活。
她同青梨的亲爹唐邈根本就不是亲兄妹。
唐邈只是当时唐府为了延续香火而接进来的一个养子,打小她就看不起他。
而当年,江淮一战大败,五千军士在海上丧命,与敌军勾结的人中就有唐邈。
就因着这一仗,唐府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在淮安县里受尽了冷眼,甚至到如今,人们关于那场战事的记忆几近模糊,她也还暗地里被人说闲话,未能成家……
可凭什么,她同唐邈原本就是非亲非故的陌生人,他犯的过错,为什么非得要她来承担……
唐芸咬紧了压根。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她心里的怨恨,自然要发泄在他女儿身上。
即便是那丫头病死了,她也要把尸体运进昭王府去……
而那头,小鱼同元阑一道站在院门外候着。
她早早便瞧见了回廊上唐芸的那片衣角,只恨不得能亲自去将人给撵走。
心里又不禁有些担心自家姑娘。
到了晌午,屋里头的世子爷先是发话让人抬了水进去,才又让厨房备了膳。
只如今这膳食送进又送出,反反复复热了许多遍,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盛夏的光线灿烂,倾洒在庭院中吩纷纷绽放的各式小花上。
人行在院中,可嗅到扑鼻的清新花香,恍若置身花海。
带着燥意的夏风不时刮过,吹散树上的嘶嘶蝉鸣。
天光大亮,橘红色的光线穿过午后的霞光,斜斜打进来一束,在地板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屏风后断断续续传来淅沥的水声。
俞安行沐浴完毕,出来时垂落在肩头的发梢还带着一团潮气。
他走到床边,抬手半掀床帷。
榻上之人还在熟睡着。
地上凌乱的衣衫、衾被上靡乱的痕迹,无一不在昭示着昨晚的那场荒唐情/事。
他深望了一眼床上那抹鲜艳的红。
藏在腕间的小刀取下。
手起刀落,床榻上的血迹再不见踪影。
他低头,浓密的睫毛交错,遮挡住了深邃的眼眸。
掌心里躺着一方裁剪得齐整的布料。
指尖轻动,他若无其事将那方染了血的布料叠好,才又看向青梨安然的侧脸。
她脸颊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潮红,过了一夜,眼尾哭得可怜的那抹嫣红已淡淡散开。
半片酥白的肌肤裸露在外,绵密的暧昧痕迹清晰可见。
在她手背上,还依稀残着几道模糊的齿痕。
是昨晚第一次到极致时,她受不住才咬的。
他发现了,低声哄着她松了口,将她的手缠到自己腰间,吻上她的唇。
她没了可发泄的渠道,索性咬了他一口,手上也不太安分。
说起来,眼下他背上还有昨夜她挠出来的痕迹。
他并不觉痛。
甚至还希望她挠得更重一点。
目光从青梨纤细的颈项扫过,俞安行脑海中浮现出这截脆弱的天鹅颈微微向后仰着、泛出一层薄汗的绮丽模样。
唇角弯起一瞬,他将浸在温水中的帕子取出,拧干了水,仔细替床上的人擦拭起来。
青梨的意识是被那人微凉的指腹唤醒的。
在燥热的夏日,这样的接触和抚摸让半梦半醒中的她很是舒服,甚至还主动往前贴了贴。
直到那手开始往她腿间去。
她豁然睁开双眸,入眼便看到坐在床边的俞安行。
他只着中衣,未束发冠,自带一种清新俊朗的美。
就像是林中温润端正的青竹。
很难将他同昨夜帷帐中的男子相联系起来。没有人猜到他笔直腰身下蕴着的昂扬。
但青梨已体会过他腰身迸发出的强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