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160节

  ……
  吃了饭,靳朝安搂着她去楼上的空中花园散了会步。
  天黑回到瞰海,靳朝安留下。
  延悦观察着三哥和灿灿的表情,觉得这一趟出去,两个人之间的火药味似乎缓和了点?
  她和崔阿姨躲到厨房偷偷分析。
  庄灿坐在沙发上,靳朝安把水果亲自给她端过来,放到茶几上。
  他叉起一块苹果,喂她。
  庄灿哼笑了一下,“不必惺惺作态了,直接说吧。”
  省去喂水果的过程,靳朝安擦了擦手,放下纸巾时问,“想好了吗?”
  “想好了,就像我不可能用爱来控制你,你也绝不可能用一个孩子束缚得住我。”
  庄灿挑了下唇角,“想要我给你生孩子?也不是不可以,拿靳舒宁的命换。”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是呀,我没有。”庄灿毫不犹豫,“所以你越是囚禁我,我越要把气撒在肚子上,不信我们就走着瞧。”
  靳朝安手撑在茶几上,垂头默了片刻。
  随后他起身,打了个电话。
  庄灿看着他走到电视屏幕前,低头敲了几下手机,便和电视连在了一起。
  开头的雪花密密麻麻。
  很快,屏幕便清晰起来。
  庄灿看清屏幕上的画面,她大脑“嗡”的一声——扶着茶几,慢慢地站起了身……
  从来她都知道靳朝安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承认。
  屏幕里是一间暗室。
  一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头被绑在了椅子上。
  他看起来很不好。
  像是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也没有喝过水了。
  庄灿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是她的师傅。
  第89章 枕边冷月篇
  靳朝安没有别的要求。
  只有一个, “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庄灿直接抄起水杯摔在地上,“卑鄙!你真卑鄙!”
  也是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 原来靳朝安和他大姐从来都是一类人。
  偏她还做着荒唐可笑的梦,认为他不算太坏,认为他骨子里还有未曾泯灭的良知, 认为他将来有一天还有可能和她走上同一条道路。
  她好傻, 真的好傻。
  延悦听见动静, 立刻跑过来, 被靳朝安制止。
  他的目光放在庄灿的脚上。
  庄灿没有穿拖鞋。
  平时到了家,她就喜欢光着脚,现在脚上也只有一双薄线袜而已。
  靳朝安怕她的脚掌被割伤,一声不吭地走了过去, 弯腰蹲下,将她脚边的碎玻璃一片片拾起。
  他半蹲在她腿边,单膝点地, 边捡边说:“好好养胎, 不要动气,孩子平安生下来,我会放了你师傅。”
  “如果不呢?”
  “那我便会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他。”
  庄灿咬牙切齿地说了个“好”。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从来, 都没有。”
  “嗯。”靳朝安知道。
  可是亲耳听见, 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碎玻璃划破他的指腹,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丰盈的血珠啪嗒啪嗒地摔在地板上。
  可他却没有管, 任疼痛肆意, 只是手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颤, 拾起的碎片一次又一次地割破他的指。
  庄灿垂眸看着,冷笑。
  “你还记得多多吗?”
  霎时间,靳朝安抬起的手腕僵在空气中。
  庄灿闭上眼,一行清泪痛苦滑落。
  她说我就是。
  ……
  十一岁的庄灿被收养后,养母给她取了一个新名字,叫多多。
  希望她的到来能让家里的商铺钱多福多好运多。
  养母是个寡妇,也是个很有爱心的中年妇人,在领养了“多多”半年之后,又在寒冬深夜的街头救助了一名无家可归的流浪少年。
  养母把少年带回了家,好心收留了他。
  庄灿从没和这个少年说过话,她甚至也从未听他开口说过话。
  养母收留少年的时间很短暂,短到只有三天,第三天深夜,铺子里突然涌进一群陌生人,他们把养母按在货架上,拿枪顶着她的脑袋,为首的那个女人站了出来,数了三声。
  那少年就从柜子里跳了出来。
  女人走上前,摸着少年的头,问他为什么要逃跑。
  作为他逃跑的代价,女人把枪塞进他手中,转过他的身子,命令他亲手杀掉收留他的好心人,这是对他的惩罚。
  那时,庄灿就趴在柜台下的箱子里。
  她听到一声枪响,随后透过一条小缝,看到了倒在了血泊里的养母。
  一个善良平凡的普通妇人,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群人临走时,把整间铺子砸了个稀巴烂,在警车抵达前迅速离开了现场。
  警察到了以后,庄灿才从箱子里爬出来。
  那是她来到港城的第二年。
  那一年,她稀里糊涂地丢了妹妹,又稀里糊涂地失去了母亲,稀里糊涂地被领养,最后又稀里糊涂地再次成为了孤儿。
  ……
  其实庄灿从来都没有忘记过靳朝安的那张脸。
  大概是五官太惊艳了,靳朝安十三岁的时候,和现在的模样几乎没有一点变化。
  可惜靳朝安没有记住她。
  也是,那短短的三天相处,他从未正眼看过任何一个人。
  因为当时那个女人落下的那方带着兰花标志的手帕,所以庄灿一直以为,?????那少年必定和兰花社有关。
  而事实上,那方帕子是那女人故意留在现场的,目的是要嫁祸给兰花社,给当时正在参加地区竞选的康家人搞点事情。
  可是当时的庄灿并不知道,所以后来,她一直在默默调查兰花社,就是为了再次找到那个少年。
  可她的力量太渺小,连警方都只能“一带而过”的人命案,她却非要刨根问底,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再一次听到了兰花社这个名字,是在白鹭号上。
  她的怒火也是在白鹭号上被彻底点燃。
  从白鹭号,她得知了更多的线索……往后几年,她马不停蹄地调查辉叔,调查红衣女人,她要挖出这个叫做兰花社的组织和它身后的背景,这一次,她不单是为了要找到那个杀死她养母的少年,更是要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孩讨个公道。
  兴许是老天开眼,在庄灿二十二岁的时候,偶然在一本财经杂志的头版头条看到了他。
  二十五岁的靳朝安,被该杂志评为当年华国四十岁以下最年轻的商业精英。
  于是她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谋划,在二十三岁的那一年,“意外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从一开始接近靳朝安的时候,庄灿就认定他和他大姐是一伙的。
  可慢慢接触他以后,经过对他的私下调查,却又完全没有找到任何他和兰花社有联系的证据。
  所以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庄灿特别迷惑……但她也始终没有放下对靳朝安的那份怀疑,直到她从康二的口中得知了三江会,也知道了三江会和康家的关系。
  她才意识到,当年他是被三江会的人带走的,而他们在临走时故意留下证据,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兰花社。
  这样一想,一切的谜团就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抛开这些,单论她养母的死,凶手是兰花社还是三江会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没有任何区别。
  平民百姓的命可以随意被他们拿来作为阴谋斗争的牺牲品,在他们眼中,这些人的生命不过蝼蚁。
  不止兰花社,不止康家,不止三江会……
  不止靳舒宁一个。
  所有的恶人都该死,都该死!
  所以靳朝安无辜么?
  不。庄灿笑了,他不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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